她的语气平静,字字铿锵。 班主任似被噎了下,反应了两秒,脖子都气红:“拥抱当然没问题!问题是你们两个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高中生谈恋爱还有理了?” “我没有跟盛洵同学谈恋爱。”桑妤再一次强调。 “你还在狡辩!”班主任用力拍了两下桌子。 “咚咚。”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清脆的敲门声响在剑拔弩张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 桑妤没有回头,以为是别的班级的学生来送学生作业。 忽然,却感觉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朝她靠近。 紧接着,有个人停在了她的旁边。 少年应该是刚打完球,十二月的季节,身上只穿着套红色的球衣。 在办公室里站定时,喘息声仍未停。 桑妤微微怔愣了下,意识到来人是谁。 盛洵一手抱着只篮球,另只手抬起来,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上去,露出骨相漂亮的额头。 手肘似不经意般蹭了下桑妤的手臂。 桑妤眨了下眼,竟莫名在那阵熟悉的蓬勃的少年气息里,感受到一点安心。 她吸了吸鼻子,眼睫浸上一点潮气。 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嗓子眼的委屈压了下去。 办公室里其余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又恢复先前的战斗力。 字字紧逼。 盛洵闲适地站那儿听了会后,忽然抬唇一笑。 那笑声很不合时宜,却再次令所有人的说话声都不由自主停下来。 “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事儿呢,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随意道, “我是暗恋桑妤同学,这事儿本来打算藏在心里,没打算耽误桑妤同学好好学习。” 少年的嗓音清沉散淡,却如平地里丢下一颗雷。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惊住了。 桑妤亦睁大眼睛看向他。 盛洵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弯腰,慢悠悠捏起散落在桌上的那几张照片,眼底氲起淡淡冷意,但很快又消散。 “关于照片里的事情呢,那天我确实身体不舒服,但之所以会拍出这种照片,的确是因为我故意装晕,想要让桑妤同学扶我。桑妤同学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他说着,还转头对着桑妤认真说了句:“对不起。” “……” 盛洵抱着篮球,继续道:“关于这件事呢,我已经深刻反思过了,以后再也不会利用同学的好心,来达到自己的一己私欲。我痛定思痛,会认真检讨自己,希望桑妤同学能够原谅我。” “……” “……” 办公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盛洵抬了抬睫:“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噢。”盛洵弓身,漫不经心将桌上那几张照片全部拢起,捏在手上,慢悠悠道,“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盛洵说:“请问,私自偷拍他人,并将他人的照片散发出去,应该是违法的吧?” “……”老师们,“你想说什么?” 盛洵:“没什么,念在大家都是同学的情分上,我就不起诉了,但麻烦学校领导帮忙查一下这件事,让这位同学在学校大会上向我和桑妤同学道歉,不然,我总觉得不安心。” 他轻哼了声:“如果学校默认学生偷拍他人以及私自散播他人照片并造谣是合理的,那我就不禁要思考一下滨高究竟适不适合广大学子报读了。” “……”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晚自习已经快开始。 校园里的嬉闹声渐渐停歇,只能隐约听到一些从个别教室里传来的细碎人声。 桑妤刚刚情绪经历大起大落,此时仍旧未从那种复杂心绪里缓过神来。 她抿了抿唇,鼻腔里依然感觉酸涩难忍。 生气、难过、委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难以言明的感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她从如此难堪的境遇里拉出。 桑妤不禁转头看了眼盛洵。 走廊里细微的光亮里,少年一身红色球衣格外潋滟夺目。 他一只手抱着球,另只手揣着裤兜,走路的姿势闲适散漫。 丝毫没有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仗”的紧张。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 灯光将桑妤瞳孔照得晶莹透亮,却又好似蒙着一层薄雾,眼瞳看起来湿漉漉的。 他的神色稍顿,说出口的话却很不温柔。 “桑妤,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唇角勾起,笑笑地,样子看起来有点痞。 桑妤脸不禁一热。 少见地,心跳快了半拍。 她抿紧唇,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盛洵侧目瞧了她两眼,却似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转头看着外面一点虚空,说道:“吃晚饭了吗?” “……还没。” 盛洵抬睫:“我也还没。” 桑妤“噢”了声。 盛洵问:“不打算请我去吃饭?” 桑妤:“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盛洵轻挑起眉梢:“拜托,我刚刚才英雄救美,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吊儿郎当的语气,桑妤微妙地发觉,今天的盛洵,和她以前见到的那几次,又有点不一样。 感觉整个人更加放松,也更加柔和了。 桑妤默然片刻:“是我们两个人的照片,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她转头看向他,模样看起来很一本正经。 盛洵低垂着眉眼,半晌,像是无奈地笑了下。 抬手,指节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下。 “有没有跟你说过——” 鼻息间依然残留一点独属于他的气息。 桑妤有些不自在地转头:“什么?” 盛洵说:“女孩子太较真,一点也不可爱。” “……”桑妤嘴角笑容瞬间消失,“我本来就不可爱。” 话落音,走在旁边的少年忽地停下脚步。 桑妤下意识也跟着一停。 盛洵低头看着她,双手固定住她肩膀。 桑妤呼吸微微加重,抬眼。 盛洵的嗓音淡淡的,拖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腔调。 但又莫名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 “桑妤,”他沉声道,“要不然,你考虑一下,换个人喜欢吧。”
第24章 新年快乐 空气忽然静滞下来。 周遭世界变得很安静。 他们恰好走到一处楼梯的拐角处, 这边光线变得更暗,像是在茫茫人世间单独辟开的一处小小角落。 某个刹那,桑妤好像听到了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见她沉默, 盛洵又道:“反正我看你, 也不见得怎么喜欢那个沈昊宇。” 桑妤睫毛轻颤。 盛洵说:“如果你非要找个人喜欢, 只是为了找到一点你和这个世界的连结, 那不如换成我。” 昏寐光线里,少年微抬着下巴,笑得不可一世。 “喜欢我,总比喜欢那个沈昊宇要有面儿多了吧?我比他长得帅,比他个子高,比他身材好, 性格吧——” “我自认为我性格还不错。” “而且,我很专一。” 他说, “我要是喜欢一个人, 就一定是一辈子的事情, 就算哪天你不要我了……” 他垂下眼, 轻扯着唇角,嗓音轻轻慢慢的。 眉梢耷着, 他沉声, 用着最嚣张的语气说道:“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他抬眸看向她:“桑妤,你信不信?” - 他们两个最后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饭。 晚自习已经开始, 食堂里客人寥寥。 桑妤没什么胃口, 只点了一小份素浇面。 盛洵倒是洋洋洒洒点了一堆,两人面对面在食堂里坐着, 显得桑妤那边一只小小的碗看起来很可怜。 关于盛洵那个问题,桑妤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这个提议听起来就很像是在鬼扯。 吃完饭后,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那边走去,快走到楼下时,盛洵脚步突然慢下来。 桑妤走了会儿,才察觉到他停步了,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盛洵还是那样一副慵懒随性的样子,点点下颌:“你先走。” 桑妤愣了一下。 盛洵抿着唇,淡声笑:“哎,桑妤。” 他说:“你能有点儿危机意识?” 桑妤神色愈加迷茫。 盛洵懒散地道:“以后在学校里呢,你见到我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绕道走,就算我纠缠你,你也绕道走,听到了吗?” 桑妤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盛洵像是有些无语,手抄着兜走过来,抬手。 指节再一次敲上桑妤的额头。 这次他用了些力,桑妤没提防,脑袋不由自主朝后仰了下。 神色中露出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盛洵垂眼看着她,轻啧:“你懂什么叫维持人设?” 他这么一说,桑妤倒是明白过来了。 刚刚在办公室里的时候,盛洵跟那些老师说他暗恋她,她压根对他没意思。 所以,为了维持他只是一厢情愿的人设。 她在学校里最好还是对他保持冷漠比较好。 - 桑妤回到教室里时,班主任正坐在讲台上看着大家自习。 看到桑妤进门,他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淡淡说了声:“进来吧。” 就又低头继续写教案去了。 关于她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也传到班级里一些,其余同学视线若有似无看向她。 桑妤垂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走到座位前坐好。 陈语时很快丢了个小纸条过来:【你没事吧?】 桑妤回:【没什么事。】 陈语时:【好烦,不知道谁瞎告状,最讨厌这种背后嚼舌根的人。】 桑妤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会儿,陈语时又说:【你跟盛洵?】 桑妤想了想:【事情比较复杂,有时间我再跟你说。】 停顿一下,她又补充:【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为了帮我才那么说。】 陈语时若有所思“哦”了声,就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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