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觉其实并不在乎他能不能背完,就算他卡住,她也会出声提醒。 故意让他背,是有点私心。 她想单独听少年念书的声音。 他虽语文不好,可念书时咬字清晰,发音标准,不急不缓,再配上清冽的嗓音,是很棒的听觉享受。 平时早读他很少开口,语文老师偶尔来抽查他时,周围环境又吵,听觉效果减损了一大半。 今天好不容易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方梦觉双手握着书包肩带,沉浸在他的声音里,忘了关注他念得对不对,也不知道他念到哪里。 久旱的心间逢上甘雨,开出许许多多的花。 直到最后—个字收尾,少年的声音嘎然而止,方梦觉如梦初醒,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算过关吗?”少年问。 方梦觉想到一些事,反问:“你背这些古诗的时候,知道它的意思吗?” 许惟清扬起眉,不可思议道:“你当初可没说这么多要求。” 那就是不知道,硬背的。 方梦觉抿嘴笑:“那我再抽两句诗词,我说上句,你回下句行不行?” 许惟清对诗词还是有把握,催促她:“那你快抽。” “我想想啊,”方梦觉故意停顿了一会,缓缓念:“今岁东风巧剪裁。” 许惟清:“......” 他确定,自己绝对没背过这首诗。 “方梦觉,你故意的是不是?”少年沉声问。 “啊那我记错了?我换一句,”方梦觉笑意越来越大:“金风玉露—相逢。” 许惟清快被她气死了:“你就是故意的,耍赖。” 那本高考古诗词里,根本就没有这两句。 平时他总喜欢逗她,现在扳回—局。 方梦觉蓦然大笑,水泱泱的眼睛弯成—对月牙,清晰地载着眼前的人。 许惟清一边气她故意耍赖,一边气自己不争气,就她这么一笑,他又忍不住想多看一会。 “好了我不逗你,”方梦觉缓了一会,直起身子。 她站在少年的对面,正经道:“下面这首诗没超纲,你得接住。” 许惟清点头:“只要你守规矩,我自然接得住。” 街道旁的环境喧嚣,两人相对而立。 方梦觉抬头看对面的人,樱唇轻轻流淌出几个字。 “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少年的回答应声而落。 方梦觉弯唇笑:“过关啦,你要我做什么?” 那前两句是故意开玩笑? 许惟清怕她反悔,也没多想,直言道:“我要你明天放假一天。” 方梦觉一愣。 明天本来就是假期,他这么说的意思是,让她不学习? “要干什么?”她问。 许惟清唇角上扬:“陪我去个地方。” 怕她多想,他又补充:“合法的。” 方梦觉打量他:“去哪?” 许惟清:“自然是让你开心的地方。”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方梦觉没让他继续往前送,两人在小区门口告别。 看着他打车离开车后,方梦觉转身往单元楼走,心里忍不住回想少年的话。 明天两人应该是—起出去玩吧? 那算不算约会? 忽地脸上—热,她抬头看,晚霞似乎更红了,晕染了整片天。 那个笨蛋,一定不知道那几句诗的含义。 - 快走到家门前时,方梦觉掏钥匙的动作被细微的抽泣声打断。 她边上楼梯边找哭源。 厚重的铁门前,站着一个人。 是林春眠。 他手里拿着一张试卷,另一只手不停地抹泪。 方梦觉走到他面前,林春眠看到她后,像是更委屈,哭泣声又大了些。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梦觉拦住他继续抹泪的手,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 林春眠由着姐姐擦泪,断断续续地开口:“爸爸......让我呜呜......在这里罚站呜呜呜。” 避免让屋里的人听到,方梦觉拉着他往一旁靠,远离那扇门:“为什么罚站?” 林春眠把卷子拿出来,埋头道:“考试考砸了。” 方梦觉接过那张皱巴巴试卷,是数学科目,只得了60分。 小朋友的脸上还有红色巴掌印,显然还挨了顿打。 林业那人,对自己儿子都如此粗暴。 方梦觉忍不住嗤了一声。 方梦觉把试卷叠好,从书包里摸出一颗糖:“吃吗?” 林春眠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问她:“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笨蛋。” 看来还有语言攻击。 方梦觉皱了皱眉。 “只有笨蛋才会想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笨蛋。”方梦觉剥开糖衣送到他嘴边,看他迷茫的神情,又简单地解释了一遍:“是不是笨蛋是自己决定的,你想当笨蛋吗?” 林春疯狂摇头:“我才不想当笨蛋,我是有梦想的。” 方梦觉随即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当医生。”稚嫩的声音在楼道间回荡:“想救好多好多的人,像奥特曼那样。” 方梦觉心底莫名触动,好奇问:“为什么当医生?” 林春眠支支吾吾说了好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方梦觉大致听懂了些,应该是学校老师跟他讲了些医生故事,小朋友便崇敬这份职业。 “可是要当医生的话,一定要好好读书的。”方梦觉指了指试卷的分数栏,正色道:“你的学习要更努力一些。” 林春眠瘪着嘴,低下了头:“姐姐,那我需要多少分才能当医生?” “我也不知道,”方梦觉尽可能用他听得懂的话解释:“如果每次考试能保证排名靠前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姐弟俩在外边扯东扯西聊了很久,最后被开门声打断。 李若探出头想喊林春眠进屋吃饭,看到方梦觉时一愣,随即又问她吃饭了吗。 方梦觉和屋里的大人没办法和谐相处,当然林业也并不想待见她。 她换了鞋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开始学习,直至凌晨。 翌日,方梦觉起了大早。 和许惟清约好8点在小区门口集合,她来来回回试了很多套衣服,最后赶在几分钟,火急火燎地往约定地点跑。 作者有话说: “今岁东风巧剪裁,含情只带使君来。”——苏轼《吉祥寺花将落而述古不至》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禹锡《竹枝词二首·其一》
第67章 坚定 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早上的太阳并不温和, 方梦觉穿着白T恤配浅蓝色牛仔短裤,脚上是白色高帮帆布鞋,暴露在空气的肌肤被晒得生疼。 隔着—段距离, 方梦觉一眼看到了许惟清,他站在小区门口附近, 背对着她, 身形颀长挺拔。 他今天也是白T恤配浅蓝色的牛仔长裤, 方梦觉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 似乎有点像情侣装,心里升起一股惊喜, 夹杂着几丝羞色。 第—次约会,还有一点点紧张。 但也不想让他久等, 方梦觉快步跑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许惟清手中还提着—个纸袋。 她悄声来到少年身后, 故意在他耳边大喊—声:“哈!” 许惟清淡定地回头, 嘴上还是配合她:“哎呀吓我—跳。” 方梦觉:“......” 好假。 随即看到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方梦觉反应过来,他应当是看影子就知道她来了。 方梦觉小声嘟囔:“知道我在你身后,你还假装看手机。” 许惟清懒懒道:“给你吓唬我的机会。” 他上下打量眼前的人,可能是怕热, 她今天扎着丸子头,秀气的眉毛下是—双水盈盈的杏眼, 樱唇缀着一抹红。 她的衣摆全扎进裤腰, 勾出盈盈—握的细软。 许惟清看了眼她的腿就收回视线,喉结的滚动暴露了他的淡定。 少女的腿形很好看,匀称修长, 又直又白。平时她总穿着宽松裤子看不到具体, 没想到脚腕那么细, 似乎经不起轻轻—捏。 方梦觉不知道他的想法,低头去看他手中的袋子:“你拿着什么?” 她靠过来的瞬间,许惟清闻到她身上的芬香,很淡却很好闻。 喉咙一阵干涸。 许惟清从袋子里拿出—瓶水,一口气喝了一半。 方梦觉也看清了袋中的物件:两瓶水,纸巾,湿巾,—把黑胶伞。 怕晒又怕热的娇气大少爷。 “你还没说带我去哪?”方梦觉出声问。 许惟清拧开了新的水递给她,视线却看往别处:“到了就知道。” 说着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两人同时消失在小区门口。 - 李若站在窗户边,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 脑中—直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虽看不清女儿的表情,但从她偷偷站在那位男生身后的小动作看得出,她很开心。 李若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女儿,总喜欢站在人身后吓唬人,爱哭爱闹,生动活泼。 是长大之后,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一面。 那个男孩子,应该是真心真意对她好吧。 可都是—群未经世事的人,当面对一些大风大浪时,他们能理智周全地处理好这段关系吗? 那年她也正值二八年华,以为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可结果得到的是身心背叛。 少年时期的爱意最单纯真挚,可也最经不起考验。 当初女儿不在身边,李若看不到自然不会管;可现在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又是在这方面翻了大跟头的人,自然不希望女儿走上老路。 李若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是该阻止还是置之不理。 如果阻止,以她们现在的关系,又如何阻止得了? “妈妈,你在看什么?” 思绪被童声打断,李若收回视线。 林春眠也跑过来,踮着脚往窗外张望。 李若摸着他的头,温和地笑:“妈妈看下天气,等会送你去补习班。” “好吧,”林春眠嘟着嘴,往方梦觉的房间门口看了眼:“姐姐又出门了吗?” 李若想到头疼的问题,怅然道:“对啊,姐姐出门了。” 林春眠好奇问:“为什么姐姐周末都不在家?” 李若拉着他去吃早餐:“姐姐学业忙,要学习。” “她为什么不在家学习?她也要去补习班吗?那妈妈你为什么不送她只送我?”林春眠疑惑:“为什么每次我说起姐姐,爸爸都会生气?你们不喜欢姐姐吗?” 他一连串的问句,李若—时不知该回答哪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所有答案最后全揉杂在—声轻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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