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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惟清跟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露出整洁的牙齿。 正要说“好”，摆锤猛地下降。 关键时刻你别动啊喂！ 许惟清一阵天旋地转，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这次俯冲又快又急，许惟清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甩得移了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成功踩到地面时，许惟清双脚还有些软，方梦觉扶着他，边笑边问：“还紧张吗？” 许惟清摇头，没说话，脸色铁青地往厕所方向走，步伐又快又急。 方梦觉诶了一声，去置物台拿了东西，而后转身去追他：“等等我。” 厕所的洗手台是男女公用，方梦觉一边洗手，一边往男厕所门口张望，里面的呕吐声还不少，不知哪个是许惟清。 一连走出好几个面色惨白的男生后，许惟清的身影才缓缓出现，身上还是干干净净，只是脸色不太好。 “你还好吗？”方梦觉给他递水：“漱口。” 陪她出来玩，自己吐成这样。 讲实话，还是挺丢人的。 许惟清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拿着水又进了厕所。 方梦觉又等了一会，许惟清才走出来，气色似乎好了些。 少年弯腰洗手，又捧水洗了几把脸，直起身时方梦觉给他递上纸巾，小声念叨：“等会还是去童心世界玩吧，我看了导游图，那片区域有水上项目，反正天气热......” “好。”少年打断她。 嗓音带着沙哑磁性，仿佛带上蛊惑。 方梦觉抬眼，他脸上的水珠还未擦，顺着脸庞汩汩而下，面色带着苍白，衬得眼眸愈发黑亮，仿若海浪翻涌。 这是他落地后的第一句话，只有一个字，像是承诺。 方梦觉知道，他在回答空中的那个问题。 见她不说话，许惟清再次强调：“我说好。” 方梦觉假装没听到，抬手擦掉他眼睫上的水珠：“都快滴到你眼里了，快擦擦。” 许惟清这次并不让步，他攥住少女的手腕往下压，迫使两人对视：“方梦觉，你不能耍赖。” 手腕处的力道有些重，可见他心底并不如表面平静。 没等方梦觉开口，他拉着她继续往大摆锤的排队队伍走：“我们再坐一次。” “还来？”方梦觉没挣扎，忍住笑问：“你不紧张了？” “我要带你情景再现，”许惟清一字一顿：“让你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我就算把胃吐出来，也要你承认。”他补充道。 方梦觉笑出了声：“不用了。” 许惟清脚下一缓，回头看她。 “就是现在。”方梦觉指了下正停在半空的大摆锤，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少年低笑，唇齿间溢出肯定回答。 许惟清好心情地撑起伞：“走吧，去玩过山车。” 方梦觉躲在少年的伞下，左手背在身后抓住右手手肘，跟着他的步伐朝着确定的方向走。 她偷偷看了眼少年的侧脸，想到倒立在最高点的场景。 那时她俯瞰地上的人，他们在路上来回穿梭，无论是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还是可爱活泼的小朋友，在她的眼底，都很渺小，只有一个个黑色的人头。 有那么一瞬，她想往下跳。 想知道人在自由落体运动时，重力加速度是不是比摆锤下降的要大。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推动身前的护栏，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试一试。 当她的手攀住护栏时，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和她做同样的动作。 不同的是，她是往外推，而那只手是往回拉。 一个是求死，一个是求生。 方梦觉一寸寸地往上移视线，定在那张因害怕而五官用力的脸上时，她忽然不想跳了。 她以前总是想，如果她死了，这世上肯定不会有人为她难过的，尸身腐烂发臭，可能都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多了个又傻又聪明的少年。 如果她死了，许惟清会为她难过吧。 她不想许惟清难过，她喜欢看他笑，尤其对着她笑。 她总觉得自己在梦，一旦梦醒了，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 没有朋友，没有许惟清，她还是桃菱镇上那个灰头土脸、遭人嫌弃的扫把星。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问出了那句做他女朋友的话。 摆锤下降过程中，风声和呼喊声夹杂在一起，她看到少年张着嘴想说话却一直没法出声的挣扎模样。 那时她就想，她是被人坚定选择过的。 就算梦醒了，她也要带着这份坚定，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68章 相认 好久不见，方夏九 走出游乐园时, 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赤色云霞像波涛般翻涌。 方梦觉精疲力竭，感觉躺在地上都能睡着。她不是玩累的, 是站累的。 节假日的人太多了，每个项目都要排几个小时, 漫长的等待之后, 只有1分钟的体验时间。 他们在园内呆了—整天, 也就玩了几个高空项目，很多地方都来不及去。 “好累, ”方梦觉呼出口长气：“再也不要节假日来游乐园了。” 许惟清精神却挺好，似乎还能排上几个小时, 他看了眼神情恹恹的少女：“小明姐姐，你饿不饿？” 中午他们在园区餐厅吃了午餐, 又贵又难吃, 天热又热，方梦觉没胃口，随便吃了点就撂下筷子。 她摸了摸肚子：“一点点。” 见她这么说，许惟清也不耽误，游乐园这边比较偏没合适的餐馆, 他直接打车去了市区，到时候吃完饭还能散步送她回家, 一举两得。 下车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街边的霓虹灯起起灭灭。 知道她吃东西比较挑，许惟清让她自己选餐馆。 或是饿过头，方梦觉已经没了饿意, —时半会也不知吃什么。 她抬眼四周望, 正失望之际, 忽地看到一个年长的老伯推着—移动小摊从面前路过。 方梦觉眼前—亮，抓住许惟清的衣摆，另—只手指着老伯的三轮车：“就吃这个。” 许惟清看过去，车上摆着几个大桶，桶身上贴着“粽子”的字样。 “小明姐姐，我带你出来玩，”许惟清委婉道：“晚餐就这么简单？” 方梦觉点头：“就这么简单。” 老伯也听到了方梦觉的声音，他停车招揽生意：“小姑娘，要不要买粽子喽？” “要，”方梦觉拍了拍许惟清的肩：“你在这等我，我请你吃粽子。” 说着朝着老伯跑过去，前一秒还在喊累，现在脚步倒是轻快，与刚才的状态判若两人。 许惟清无奈笑，也不和她倔，找了个长椅坐下等她。 隔着—段距离，许惟清看到方梦觉跟老伯在说话，嘴巴一张—合，两人似乎谈得甚欢。 她—只手背在身后，抓住另一只手肘，这是她高兴时才会做的动作。 是喜欢吃粽子么？ 许惟清观察她的—举一动，忽地她抬头看过来，朝他挥手，大声道：“你要肉馅还是蛋黄馅？” “蛋黄。”他回。 似是怕他没看到，少女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不一会儿，她结了帐朝着自己跑过来，—手拿着—根竹筷，上面插着三角状的粽子：“给你，大伯说蛋黄粽销量最好，你这个肯定好吃。” 许惟清接过，他看着方梦觉的粽子上还滚了一层白砂糖，好奇问：“咸的和甜的混在一起好吃吗？” 方梦觉坐在他旁边：“我买的是蜜枣馅，本来就是甜的。” 许惟清咬了口粽子，很香很糯，口感还不错。 他随意问：“那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这个陷？” “你又不爱吃甜食，”方梦觉顺口答：“砂糖我都没给你裹。” 话音落下，许惟清刚吃到了蛋黄馅，咸咸的。 伴着她的话吞入肚时，蛋黄外表像是卷了层蜂蜜，比糖还要甜。 笨蛋刺猬越来越懂他了。 他侧眼看，少女吃东西很怕烫，总是先吹—吹，再用嘴唇探一下温度，最后才吃一口。 许惟清看她重复做这个动作，无声地笑。 等他吃完时，方梦觉才吃了三分之一，里面的蜜枣才刚刚露出来。 许惟清抬手，手里的竹签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落入远处的垃圾桶。 “好球。”他给自己配音。 方梦觉看了看他，回：“无聊。” 她就没见过许惟清正儿八经地扔过几次垃圾，每次都是各种投篮动作，帅气出手，进了他会夸自己—句，没进就捡起来再投—次。 扔个垃圾而已，被他上升到—定高度。 许惟清一脸笑，手肘搭在膝盖上，偏头看她：“你喜欢吃粽子？” 方梦觉摇头：“过节当然得吃粽子。” 许惟清想到之前元宵节，她也是说要吃元宵。 “中秋节是不是一定要吃月饼？” 方梦觉点头：“当然了，过节要吃过节的食物，那样才会吉利。” 许惟清爽朗地笑了几声：“那下次我再和你吃月饼，陪你一起过节。” 陪你一起过节。 方梦觉浑身僵住，上次过节是他带自己吃元宵，再上次就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了。 她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小口小口吃粽子。 许惟清以为她又是脸皮薄，闷声笑：“小明姐姐，一起过节也不能说啊？” 方梦觉咀嚼香甜的糯米，由于白砂糖裹的太多，细小的颗粒时不时磕牙。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出声唤他：“许惟清。” 少年应答：“嗯？” 方梦觉停了好几秒，才缓缓出声：“我上次来游乐园玩，是很多年前，我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爸爸还在。” 许惟清猛然看她，似是为了让他更明白，方梦觉又补充：“我现在没有爸爸。 少女面色平静，放下手中的粽子，淡声叙述她的故事。 “我一年级的寒假，爸爸说要出差几天，等回来就带我去游乐园看公主，可是他没有回来，路上车祸去世了。我妈那时还年轻，她带着我不方便找第二春，就把我送到桃菱的外婆家。你上次看到的那位小朋友，是我妈二婚后生下的小孩，我现在和他们一家住在—起。” 许惟清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方梦觉深呼吸了—下，继续道：“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小时候更甚。在外婆家的时候，那里的人并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家里的大人也不会帮我，在那里我过得很不好。” “直到年前，外婆去世，我妈不得已把我接回了这座城市，然后我遇到了你。” “我罚站那次哭泣，是因为想到了在外婆家受过的委屈；第二次哭泣，因为我骗了你，那天小朋友生日，我赶回家的时候，所有的大人小孩正熄灯唱生日歌，他们在吃蛋糕，可是没有人等我，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等我，也没人真正在乎我。可是，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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