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眼睫遮挡了她眼底的情绪,刑台云只是看着她葱白的手指将那杆烟摁灭,甚至没有侧头去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将副驾车窗升起。 找了家餐厅,他们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去。 那时天已经黑透,林栖站在路边等刑台云去开车。 注意力却被马路对面的一对父女勾去。 小女孩拽着爸爸的衣角,小手指着路边摊里的一支漂亮的冰糖葫芦。 商贩堆起笑脸劝男人给小女孩买一支。 没看到小女孩有没有得到那支冰糖葫芦,林栖转身上了刑台云开过来的车子,身后的一切渐远。 在回家的路上,林栖突然跟刑台云聊起天,“您那次是去旅游吗?” 刑台云知道她在说什么,“算吧,我每年都会去德钦。” “你呢?” “我去吹风,去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路,还有雪。” “有人说站到雪里去是找不到路的,我去试试是不是真的。” “结果呢?” “结果—”林栖顿了顿,“没有路。” 刑台云偏头看了她一眼。 而此时林栖的手机里刚好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归属地不是本地的。 第一次林栖挂了。 第二次林栖犹豫了几秒后接通。 “栖姐!是我绿毛,我还以为今晚打不通你电话了呜呜。” 林栖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嘴角扯了抹淡笑,“以为是推销电话,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别说了,这个烂学校超级变态呜呜,我当初怎么就眼瞎没看到招生简介上写的军事化管理,苦死我了,不能玩手机,每天六点半起床,他妈一个月才放两天假,呜呜,我才拿到手机,忍不住就给你打电话了。” “后悔没有?后悔我来接你。”林栖开他玩笑。 “不要!这一次跪着我也要读完。” “栖姐,我走前跟八哥要了你的电话号码,我第一个打给的你哦!”绿毛像个邀功的小孩。 又叭叭叭道:“这个月打给你,下个月打给八哥,下下个月打给庄子哥,这样轮下去,嘿嘿,两年也不算难熬。” “还有你父母。” “哦,对诶。” 绿毛跟林栖煲了很久的电话,大多时候都是绿毛在说,吐槽学校的食堂难吃,抱怨宿舍楼没有电梯,他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刑台云的车子开进地库,绿毛才缓了一口气道:“妈耶,好久没这么畅快淋漓的说话了,你是不是快听睡着了栖姐。” 林栖一身反骨,“嗯,差不多。” “靠。”绿毛哈哈哈的笑。 “你一个人吗?”绿毛问。 刑台云刚倒车入库,一双手游刃有余地打转方向盘,林栖瞥他一眼,对绿毛说:“没有,我跟你姐夫在一起。” 顿了顿,林栖问他,“要打声招呼吗?” “好啊!” 林栖点开免提,绿毛的声音从电话里炸出来,“姐夫!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刑台云温和一笑,跟绿毛打了个招呼。 又聊了几句,林栖跟他挂断电话,耳边却像是还有那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回音。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林栖跟在刑台云身后。 男人的身形宽阔挺拔。 黎东南有一点没说错,林栖确实喜欢成熟稳重的老男人这一款。 她享受润物细无声的包容和爱护,从对方稳定内敛的表达里获得情绪价值。 林栖后脚跟着刑台云进入电梯。 “今天谢谢你。”林栖顿了顿,“还有很多,我知道你还为我做了很多。” 她从电梯壁里看着刑台云,耸耸肩,“你不要我的感情,你也不要性关系,除了一句感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要你的感谢做什么?”刑台云嘴角含笑,看她一眼。 林栖微怔。 “刑医生,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真的,我很少有心甘情愿想为别人做点什么的时候。” 林栖冷淡的视线中多了些认真。 电梯到达楼层,却谁都没有出去。 刑台云转身看着林栖,好半晌,他才开口。 说了些越界的话。 “林栖,有些话我今天第一次说,可能以后也会经常说,你可以不喜欢任何人,但不要讨厌自己,爱自己一点。” “还有我不是不要你什么,我只是不想一开始就把所有路都走死。” “我没考虑过婚姻,但我认为的婚姻不是这样开始的,林栖,如果真的对彼此有好感,那就给彼此留一点机会,你说呢?” 林栖回到房间认真思考了下刑台云的话。 没有人生来就对婚姻和感情排斥,世界上总有些不是那么幸运的人,或者是因为生理缺陷或者是因为某些遭遇,沉默而孤独的进行着某种对抗和自我疗愈。 她要淌她的荆棘丛,他在斗他心中的困兽。 林栖意识到,原来这一段关系,只有他从一开始给她留了退路,给自己留了机会。 时间越往后走,燥热的暑气落潮,林栖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回归沉静。 林栖对刑台云的好感是那么浅淡,浅淡到时常把这个男人遗忘。 她的情绪趋于稳定后才注意到刑台云的厨艺坐火箭式的突飞猛进。 除了红烧小排,他做的可乐鸡翅、水煮肉片、蒜蓉粉丝大虾、耦合茄子全都超级好吃。 谢谢其实已经说得太多了。 林栖对他的感激就是每一餐都光盘行动,顺道偶尔偷偷师。 而真正让林栖情绪稳定下来的是某个熬夜苦战的夜晚。 林栖收到周宁的消息,她先后发来两张图片。 一张是二维码。 一张是一只牌子包包。 周宁:怎么给我买包了? 林栖:不觉得跟你气质很搭吗? 周宁: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想补偿一下我吧?[狗头] 林栖:其实是刑台云买的,买了不一样色的两只,我背不完就给你寄了一只。 周宁:上次给爸交的住院费你也说是刑台云的一点心意,你嫁给他我们都跟着沾了不少好处。 林栖:这不就证明我嫁的男人好么,你跟哥请假在医院照顾爸也辛苦,我跟刑台云没帮上什么忙。 周宁:咳,你们工作忙嘛,以后不用给我寄什么了哦,不然你哥知道了肯定说我,多对自己好点就行。 林栖:我老公养我。 周宁:…… 林栖: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至于我哥你就随便忽悠他。 周宁:哼,你哥那狗东西前不久才被我修理了一顿,他竟然敢凶我,我三天没理他,给他难受得跪地求饶。 林栖:嫂子威武。 周宁:哦,我刚给你发的那个二维码,等会我发语音教你操作,我跟你哥去老家装了个监控,年纪大的老人还是要多照看着,以后你想看爸就看监控。 林栖:好。 * 时间一蹦就蹦到了九月份,各大高校开学。 大学校园热闹起来,校门口的小吃街也热闹起来。 刑台云找地方停好车子,给林栖发消息。 刑台云:我到了。 林栖很快回复过来:我马上到。 林栖从教职工宿舍楼出来,没让龚副主任送。 龚副主任上个月正式跟本市大学的医学院续签了四年的教学合同,她要培养一支自己的麻醉队伍。 学校给龚副主任安排了一间休息宿舍,选在林栖没工作的周六,龚副主任喊她来吃个饭暖暖房。 半个小时前刑台云发消息给她说下班顺道开车过来接她。 身边擦肩而过的都是年轻肆意的大学生,傍晚时分大都往学校走,林栖裹挟在人流里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 挤出校门口,她看到刑台云停在树荫下的车。 正是人流大的时候,车子和人交织成一团麻线,刑台云的车子半晌挪不出几米远。 听着司机们烦躁的唉声叹气或低骂,林栖朝刑台云走去。 “早知道这么堵就不让你来接了。”她上了刑台云的车。 “大家都堵,你打车不也堵。” 刑台云真是林栖见过最有耐性的男人,林栖忽然觉得这堵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谁说我打车,我肯定是有眼力见的去坐公车。”她还揶揄。 刑台云笑笑。 “话说你坐过公交吗邢医生?” “没坐过。”刑台云的嗓音懒懒散散的。 十分钟后,林栖和刑台云坐在公交车后排左边靠窗的两个位置。 林栖觉得真是疯了,两人就这么把车扔在了那。 大学门口热闹非凡,林栖有点想念大学校园生活,直到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身板在人群里不算起眼,左肩挎着一只大大的黑色单肩包,压得人有些驼背,虽然戴了鸭舌帽,发尾还是有一层耀眼的红色露出来。 林栖已经好久没见红毛。 他是从身后的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 红毛走得很快,距离越拉越近时,下意识的,林栖偏过了头。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红毛也上了这辆公车。 只是他好像没注意到她和刑台云。 红毛在前排的一只单人椅坐下。 车上的人没有爆满但也不少。 大学生小情侣居多,估计是要出去玩,只是因为堵车不得不全来挤公交了。 林栖还在纳闷红毛怎么出现在这时,刑台云问林栖,“要去跟他打声招呼吗?” 沉默片刻,林栖摇摇头。 反而偏头看向刑台云,问道:“刑医生,你热吗?我可以帮你抱着外套。” 最近已经不比夏天热,早晚温差变大,刑台云以为是林栖冷,便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她。 有一瞬间,林栖感受到四周好几双眼睛盯着她,一抬头,果然是四周的女孩们在窥探他们这一隅。 医院里也有好些小护士和女医生喜欢刑台云,林栖没想到刑台云这一卦在大学女生里也这么吃香,顶着压力,林栖淡定的接过刑台云的西装。 林栖抱着衣服,目光一直盯着前面,在预判到红毛即将下车时,林栖撑起整件西装兜头盖住自己。 从侧面微敞的缝隙,刑台云疑惑地看着林栖。 林栖缩在衣服里,半边脸颊贴着他的衣服内衬,座椅和布料蹭乱了她的头发。 “刑医生你冷吗?”林栖也知道自己这举动怪异,略微有些尴尬地望着刑台云。 “你冷。” 不等刑台云拒绝,伴随着这句话,林栖连人带衣服靠近刑台云,眨眼的功夫刑台云也被罩进了衣服内。 摇摇晃晃的公车角落,比之更狭小昏暗的方寸。 林栖半个身子贴在刑台云怀里,隔着两层单薄的布料,两人的体温触碰着彼此干柴似的迅速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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