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然后……他就那样看着我,说不出话,自己……拨了呼吸管……” “我就这么眼看着他用尽全部力气……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江映初泪水决堤,颤着声:“他们看到了,都说是我害的。” “许清屹,真的是我的错吗?” 花花带着花向杰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江映初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面,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放下过,梦魇缠身,在夜里啃食每一寸肌肤。 江映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绝望,哀求,痛苦,父亲在无声告诉她不要走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许清屹沉默片刻,“命运也是,不管当时你有没有赶到,都不能决定爸要选择解脱的心。” “没必要太责怪自己,我们爱的人只是去了更好的世界,那里没有病痛,至少,你已经跟他道过别了。” 许清屹顿了顿,语气很认真:“也许等到哪天,爸会来梦里再见你一次,或者写封信,信里说,谢谢我的映映,爸过得很好,还千挑万选给你找了个好男人,叫许清屹,记得早点嫁了。” “……” 江映初本来还沉浸在难过中,听见这话又忍不住笑了,眼眶还红着,抬眸看他,眨了眨眼睛: “他在天上怎么会写信?” “怎么不会。” 许清屹穿鞋下床,他平时不抽烟,但祁武在手术室外面抽完烟顺手就把打火机放他这儿了。 过了两分钟再回来,房间的灯都关了,江映初坐在床边,许清屹用最有安全感的姿势从身后搂着她,“啪嗒”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苗蓦地窜起来,微微颤动,像一盏生生不息的明灯。 “许个愿,爸的信有一天会送到你的手里。” 火光在江映初脸上晃着,她眼里亮亮的,弯起唇,靠近了一点,然后轻轻吹灭,周围重新恢复黑暗。 可随之而来的,是灼热的呼吸和温柔的吻,许清屹偏头咬着她耳垂,嗓音低而沉,在夜里尤为清晰: “虽然迟了,但儿童节快乐,我的映映。” 相信我,没有永远的荒凉, 火光燃烧起的那一刻,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42章 风铃草 江映初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隐隐发麻, 迷糊睁开眼,一团白色毛绒绒的东西缩在枕头边,缠着自己的头发玩,看见她醒了就开始摇尾巴。 “好啦小红包, 待会儿再陪你玩。” 江映初拯救头发, 裹着被子翻身, 床的另一边没人, 温度是凉的,她伸个懒腰趿着拖鞋, 走回主卧洗漱,抬眼看镜子,挤牙膏时视线不经意往下, 然后整个人立刻炸开了。 “许清屹!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今天要去上班了, 让我怎么见人啊?” 江映初“噔噔”踩楼梯,浑身的怒气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是谁后,又悄悄散了。 兰锦转头看她, 关心询问道:“映映,什么事这么生气?我帮你教训那臭小子。” “……” 江映初保持形象, 小声说话:“没事伯母,您来了怎么许清屹没叫醒我,让您在这里等。” “我也刚来,让他去买蟹黄包了。”兰锦招手叫她走近点, “主要想问问你的意见,订婚宴想用什么花?” “我都行。”江映初想着说:“许清屹喜欢什么花?” “他除了飞机什么都不喜欢。”兰锦无奈的语气说到一半又转了回来, 笑着,“噢对了, 还最喜欢一个你。” “……” 门外传来开锁声,许清屹回来了,穿着一身运动服,手里提着两袋江景酒楼的早点,把车钥匙放着,兰锦牵着江映初坐下:“饿了吧,先吃东西,我们再慢慢想。” “想什么?”许清屹点了几样甜味的东西,挪到江映初前面,把小菜盒子依次打开。 “没你的份,到时候你只用出场露脸就行了。” “……” 兰锦接着说:“映映,别管现在是不是季节,只要是你喜欢的都有。” 江映初抿了一口热牛奶,仔细想了想,最后决定:“风铃草,怎么样?” 许清屹挑眉,眸光微动,没说什么。 “当然好了。”兰锦笑着,“设计师已经把礼服送过来了,等映映出差回来你们俩一起去试,不喜欢或者不合适都换掉。” 桌底下,江映初的脚尖轻碰了下某人的脚,眼神传达着意思——只是一个订婚宴,会不会太隆重了。 许清屹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往后靠着椅子,在微信聊天框那里打字。 不到十秒钟,江映初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她赶紧放下勺子点开—— 【兰女士好不容易能养个女儿,让她借这次机会跟那些发小炫耀炫耀。】 “……” 吃完早饭,兰锦回去了,江映初直接去机场和小号他们汇合,前往宿花村,许清屹开车送。 路上没堵车,很快就到了,江映初把行李箱从许清屹手里接过:“你快回基地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许清屹“嗯”了声,忽然抬手理了理她白色衬衣的领口,把最后一颗扣子弄好,全程都是特别自然的神情。 江映初顿时脸红,别开脑袋,再一次感叹他的不要脸:“都怪你,我只能穿这种款式的衣服了。” 吮哪里不好,偏偏是锁骨这么明显的地方,要让王筝看见了,肯定又要冲她暧昧的笑两天。 许清屹勾唇笑,想说什么,又发觉江映初的表情有点发愣,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是陈禹行,黑衣,手里夹烟,跟着下车的是穿白裙的阚杉月,两个人却只有一个行李箱,不知道是送别还是同行。 江映初想起陈禹行上次说过的话,他真的要把阚杉月送走,到头来只有利用的价值吗? 正想着,江映初忽然感觉到脸颊发疼,皱眉收回目光,对上许清屹面无表情的脸,听见他不咸不淡的声音说:“挺好,带着这种痕迹,省得拈花惹草。” “……” 江映初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进机场,小拇指又被某人勾住:“回来要干什么,还记不记得?” “……” “我拒绝回答,你从家里出发到现在,已经问第四遍了。”江映初回头看他,冷冰冰说,“许清屹,你好烦啊。” 啧,被嫌弃了。 许清屹放开手,没说话,抄着兜,向前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一副只是认认真真来送人的模样。 相处很久了,江映初怎么会没摸清楚这狗东西的脾气,她叹了口气,快速扫一眼,没什么人注意,车子也挡住了,倾身,在许清屹唇上轻啄,离开前扔下句话: “明天下午你就会知道了。” 许清屹站在原地,直至那道纤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好几分钟才坐回车里,走之前从中控台拿了手机,网页搜索风铃草的花语。 很快,跳转出来的答案映入眼底—— 【在永恒的否定里,你是唯一的陈述句。】 - 宿花村远离城市喧嚣,坐落在偏远山区,周围一望无际的山林,但空气清新,野花遍地。 小号的父母亲在滨江起早贪黑跑货车,妹妹因为要上学,和外婆居住在这里。 他们刚到村口,一声特别响亮的呼喊随着人影奔来:“哥哥,哥哥!!” 小号被扑得往后退两步,笑着提了下背包:“别光喊我,叫人了没有?” 小女孩皮肤是被太阳晒出来的健康小麦色,整齐的平刘海,尖下巴,五官长得很好看,和小号有七分像。 大概有十岁,笑起来是兔子牙,腼腆地挨个打招呼,最后目光停在江映初这里,抬头,眼睛发亮:“江姐姐,我叫小暗,好久不见。” 江映初惊讶:“你还记得我?” “嗯!”小暗重重点头,“哥哥很早就跟我说江姐姐也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王筝调侃道:“所以你们兄妹连起来是暗号?” “……” 小暗有点不好意思,江映初手搭着她往前走:“她叫风筝姐姐,会讲很多好笑的恐怖故事,外面太热了,我们先回家。” “……” 王筝眯眼,凑过来偷偷问:“这位江姐姐,你最好给我解释什么叫好笑的恐怖故事?” 江映初“啊”了一声,慢悠悠看她一眼,说道:“你每次都偏题,能从人肉包子说到叉烧包的制作过程,有几次没进入正题,主角遇害前就说起了野外烧烤,还给自己说饿了,不好笑吗?” “……” 前面的小号忍得肩膀直颤。 王筝睹她,憋成一口气说:“知不知道你刚才看我的那个表情,跟你家老公一模一样,果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映映你再也不可爱了!” “……” 小号家是二楼小瓦房,外墙没有贴瓷片,是红砖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连床单被子都是全新。 赵婆婆一只眼睛看不见,年纪很大,佝偻着背,拐杖是用木棍简单做的,很热情好客,切了一大盘水果,又说了好多谢谢江映初的话。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几个人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按照之前定好的名单,去留守儿童家里做专访,有两个女孩是小暗的同班同学,她负责带着路。 途中经过一处很漂亮的山丘丘,上面大片都是果橘色,有各种蝴蝶飞过,振翅停留,与夏同频。 王筝弯腰仔细看,花朵很特别,六瓣盛开,中间的花蕊是淡粉色的,不妖不艳,带着浓香。 她拿指尖摸着,绒绒的手感,很惊喜:“小暗,这是什么花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江映初走到背光的方向,找好角度,用镜头把这片花田定格了下来。 “这叫季生花,只有宿花村才有。”小暗充当起知识解答小能手:“大家说把它送给最重要的人,会季季顺遂,生生无虞。” “哇,好浪漫啊,映映。”王筝挤眉弄眼。 “……” 浪漫就浪漫,关她什么事? 欣赏完要继续赶进度了,江映初慢吞吞走在最后面,不到两分钟,倒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看了看,摘了一朵最漂亮的,她弯眼笑,转过身,蓦然对上王筝八卦的小眼神。 “我……拿来做书签。”江映初的脸颊在阳光下都透着红,随便胡扯个理由。 王筝暧昧笑笑,也跟着摘了一朵,在手心转了转,花瓣轻扫过江映初的下巴,痒痒的,说出的话像故意挠她心:“承认吧,你已经无可救药爱上你老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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