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面夜雨还在下,江映初在他的怀里渐渐睡过去, 不到一个小时,忽然惊醒,喘着气,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许清屹察觉到动静, 跟着醒过来,开了小灯, 喂了她半杯温水,像哄着小孩子那样轻轻拍背:“我在。” 江映初吸鼻子, 闷声:“睡不着了。” 许清屹扯话题:“想什么时候回夏安?” “下周六。” “去我外婆那儿住?”许清屹低声,“她老人家不在了,但那房子妈留了下来,她有空也会去看看。” 江映初翘起嘴角:“你房间还是粉红色的吗?” “……” “嗯。”许清屹淡淡道,“要不是粉红色的你都不会老往我房间跑。” 江映初想形容词:“谁让你那么……娇花。” “……” 许清屹侧身,齿间轻咬她耳垂:“江映初,你就是仗着我现在不能动你是不是?” “不是。”江映初放轻声音,手慢慢往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 许清屹不说话了。 她动作越来越放肆,许清屹忍了会儿,抬手把她捞起来,眸色发暗,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小腹,嗓音听着挺平静:“睡觉。” “……” 第二天早,江映初迷糊翻身,又扑空,她穿鞋捊了两下头发,天空阴沉沉,雨落得不急不缓,天气预报显示会连下一周,她开了半边窗户,闻到淡淡泥土青草的味道。 “醒了?” 许清屹把伞留外面,提着早餐,保温杯里有红糖水,江映初喝了大半,嘴里咬着花卷,有气无力地挤进桌子和他中间,面对面跨坐着腿。 “怎么变得这么粘人了?”许清屹无奈笑,动了下,让她坐稳。 江映初咀嚼着,说话含糊不清:“许清屹,我们好像还没有拍过婚纱照发朋友圈呢。” “你想拍?” “有点。”江映初说,“主要是补偿给你的。” “……” 许清屹看她快噎着,喂了水:“怎么就是补偿我了,不是都说,婚纱照新郎是配角?” 江映初顺气了,吃完最后一口,笑嘻嘻道:“你不是,你是我的男主角。” 这情话说完,她就睹见某人耳根迅速染红,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忽然恶劣地顶了顶,放低嗓音:“这才是补偿,懂不?” “……” 突如其来的黄色让江映初坐到另一张椅子,吃起汤包,过了几秒才佯装淡定回答:“不好意思,不太懂呢。” 许清屹没再逗,手指缠着她发梢玩,漫不经心:“等会儿还要给那帮小子上培训课。” “嗯。”江映初点头,“我下午有采访,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用送我。” “外景?”许清屹瞥了一眼雨势。 “对啊,习惯了。”江映初把红糖水喝完,摩挲着瓶身,“以前有一年夏安降冰雹,我太忙,出差没提前订酒店,后面都订满了,又遇到生理期,有个女孩子刚好是套间,一个人住,帮了我,现在想想还是很暖心。” 许清屹眉宇间微动,没有说话。 江映初勾着他食指,轻声说:“自从我爸去世后,我遇到很多时候都很丧气,那天甚至想把行李都丢掉,冻死在街头算了,可是总会有善意出来提醒我,这个世界还是可以继续待下去的,所以,我坚持着又遇见你了。” 许清屹看着她笑了笑,轻松说:“那就值了。” …… 一个星期后,十月周刊有了份新公告,老柳收到举报调查,离职了,接替位置的人是屈灵灵。 江映初最后一次进办公室:“牛肉干还有不?” “又开始打这个主意了?”老柳睨她,“没有,不给!” “我又不白拿。”江映初随意坐下,“多少钱,我买,要不您做个品牌吧,挺好吃的。” “用不着你说,我也该养老了。” 江映初淡笑:“那您骂人的劲也该收收了。” “看过动物世界吗?” 老柳没什么表情,盯着桌面那张全体员工照片,默了半晌:“你们小年轻,犯错了我不骂出去了也得挨别人骂,自家人再怎么骂也是关起门来,教的方法固然不对,但最快让你们适应,社会不比学校家里,残酷得很,咱也没那泼天的富贵,谁不想往上走,适者生存,否则淘汰,这是自然界基本法则。” 江映初听着,而后点头:“不管怎样,谢谢您在我每次快要跌倒的时候拉了一把。” “我不戴这高帽子。”老柳笑着,“从来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要是不想起,谁拉都没用,你这姑娘,浑身都是韧劲,做这行,不论在那儿,最不能忘的就是初心,不巧,我给忘了。” “哦。”江映初挑眉,“那我给您记着,牛肉干有空发货,地址星月云河。” “……” “去去!”老柳摆手,“别耽误我交接工作。” 江映初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才注意到老柳的白头发有这么多,时间虽然不长,他为十月周刊做出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没有他,不会走到今天,但他曾经诬陷上位也是事实。 人有两面,就像镜子,善恶一念之间。 …… 许清屹外出任务,江映初也忙碌起来,传承花灯会活动,因为还在下雨,在室内广场举办,她和C组去做主题宣传采访。 滨江手工艺术品,吸引了很多外地游客,江映初忙到下午,连饭都没吃上,岳骏收了机器,说去买:“也不知道附近的好不好吃。” “我去。”江映初把话筒给王筝,“这里离四中近,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的菜馆,你们把想吃的发我微信上就行了。” “好。”王筝双手合十,“谢谢映映,能不能带杯奶茶,加糖加奶加椰果加珍珠加芒果。” “不是吧。”岳骏张大嘴巴,“你就不怕胖死?以后谁敢娶你啊?” 王筝翻白眼:“要你管啊,反正不嫁你!” “你嫁不嫁我无所谓啊。”岳骏看向别处,“反正我挺喜欢胖胖的媳妇,奶茶也买得起。” “……” “你有病啊?干嘛跟我说?”王筝脸红。 “谁跟你说了?”岳骏指了一圈,“咱们组的人都有耳朵,是不是啊,映映也听见了。” 江映初不搭理他们俩的打情骂俏,路途不远,她走路过去,菜馆的老板是津宜人,很多年前就在滨江结婚定居了,记性特别好,还上过电视节目,就挂在店里循环播放。 老板还是老样子,很快认出她来:“姑娘,还是打包两份一样的?” 高二那会儿,陈禹行泡在网吧,江映初经常给他来这里打饭,芹菜牛肉,木耳山药,她不习惯吃,但也没胃口,索性就打包一样的。 不过这里的豌豆肉饼汤她很喜欢喝。 “不是。”江映初把手机屏幕调亮,“和这个信息上的一样,有好几份,麻烦您了。” 老板眯眼看,记住了,笑眯眯道:“壁纸上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 “……” 江映初脸有点发烫,她前两天睡觉前,和许清屹通完视频,脑子一抽就把他照片设了壁纸,而且还是锁屏的,果然色令智昏。 她弯唇笑:“我们结婚了。” 老板听到这话,点点头,笑脸依旧,把打包好的饭菜拿出来,还提了几份豌豆肉饼汤:“尝尝,味道虽然变了,但这些年很受欢迎,卖得最好。” 江映初没听出来:“改配方了吗?” “哪里是改配方啊,换人了都。”老板擦干净手,给她拿筷子,“和你之前喝的不一样咯,姑娘,眼光不错啊。” …… 吃完饭,岳骏收拾东西:“走了,大家都辛苦,直接下班,不用回社里。” 王筝拍了拍在发愣的江映初:“怎么了?我寻思着今晚的饭挺好吃,也没毒啊。” 江映初回过神,抬眼:“是没毒,但你好像甜过头了。” “……” “我才没有。”王筝撇嘴,“诶,你不上车吗?” “我有点事,你们先回去。” 江映初撑伞往四中的方向走,天空乌云厚重,像笼罩着密不透风的黑幕布,时不时划过一道亮光闪电,街上行人很少,车流开得快,大多都是匆匆赶回家的。 江映初解锁手机,许清屹上一次发信息说今晚会降落基地,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她点了点月亮头像,发个表情包,收回兜里。 那家旧年写真馆还开着,她在贴满照片的玻璃橱窗前停下脚步,透明雨伞往后靠,踮起脚尖,目光直直定在左上角的位置。 曾经错过无数次的照片,她终于看得到。 镜头侧面,拉了远景,地面有落叶,是深秋,少时的她校服外面套了件白色外套,背着书包,高马尾,手里抱英语书,自然跟着前面只露出一半画面的陈禹行。 他剃了寸头,斜挎着黑色包,脖子挂耳机,背脊挺直,那会儿正长反骨,浑身都是嚣张不羁。 而在她的身后,也有人默默跟着。 他穿着黑色卫衣,帽子盖在头顶,看不清什么表情,还是那双白色球鞋,手插兜,垂着脖颈,不紧不慢保持距离,仿佛想留存最后的面子,只是同路,不是在跟着她。 一张照片,三个人,谁都有谁的名字与心事。 “轰隆——”,一声闷雷把江映初从回忆里拉出来,风刮得越来越大,长发吹得遮住视线,她用发圈随意绑起来,店主从门口探头: “进来坐坐,狂风暴雨的,怪吓人,这种鬼天气,估计天上的飞机都要被吹掉喽。” 江映初谢谢好意,摇了摇头,看了眼手机。 许清屹一直没回信息。 第一联系人打过去,冰冷的提示音表示关机,她放心不下,拨了另一通电话:“桑曲,许清屹回基地了吗?他手机怎么是关着的?” 桑曲吞吞吐吐道:“嫂子,俺这边信号不好,有点忙,先……先去练滚轮了。” “下这么大雨你练滚轮?”江映初握紧手机,抿直唇,神经随着闪电跳动,心里陡然升起有可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雷声震得人心紧,桑曲站在指挥中心门外,为人憨厚,又不擅长说谎,眼看着瞒不下去了,他一着急,脱口而出:“老大,失联了!”
第58章 展信悦 江映初脑子蒙了一瞬, 心脏剧烈跳动,第一反应就是先去基地,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帮什么忙,但起码离得近一点, 回来就能看得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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