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生杀予夺的权柄,他都亲手交到她手中。 心脏仿佛被置于冰雪之中。陈清雾动作都停止,情愿时间也是如此,这样就不必抉择。 终于,孟弗渊松了手。 她看见他伸臂拿起了台面上的眼镜。 片刻,自身后传来的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平静,“走吧。” 陈清雾抱着花,机械地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她朝着孟弗渊脸上瞥去一眼,那冷静到极致的神情,没有任何窥探情绪的余地。 这一顿饭,如何结束的,陈清雾毫无印象。 走出餐厅,她站在路边,等着孟弗渊去停车场取车开过来。 空气凛冽,风拂过面颊,薄刃般的锋利。 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却没能摸到打火机,大抵出门时忘带了。 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 这时,车灯一闪。 抬眼看去,孟弗渊的车驶近,停在她跟前。 返程,一路沉默。 车载音响续播着歌单,音量很低,恍如窗外闷噪的风声。 这首歌陈清雾听过。 「他也想和你躲进无光的地方生活,分享着丑陋,或翻了啤酒」 「他应该别出生,或应该被牺牲」 「你是他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注) 车到了工作室门口。 先前的对话太隆重,以至于到了这里,只能说得出“早些休息”与“晚安”。 陈清雾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拉开车门。 下车,动作稍顿,摔上了车门。 她向着驾驶座最后又看了一眼,转身朝着大门口走去。 刚迈上台阶,忽听:“清雾。” 她立时顿住脚步,转身。 孟弗渊从车上下来了,正单手抄袋,朝着她走来。 寒风天里,那身影分外清寂。 他在她面前站定,径直抓过她的手,轻轻展开她的手指,将一样东西放在她掌心里。 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便走了。 陈清雾垂下眼。 一枚银质的打火机。 她下意识将其攥紧,仿佛想要攥住那上面残存的些许温度。 以至于四角在掌心里硌出细微的痛感。
第35章 圣诞过后, 天似乎变得更冷。 白日阴沉,黑夜暗长,这冬天无止无尽的漫长。 之前那“拾珠计划”的展览, 依然在稳步推进。 项目负责人之一,陈清雾的师兄姚哥,要来东城查看展览场地, 陈清雾便约他一道吃饭。 他们有个对接群,姚哥和麦讯文都在里面,凡有进展,姚哥都会更新在群里。 陈清雾有时候也会主动@姚哥询问进度,好叫麦讯文放心。 因为知道陈清雾对此事非常上心,姚哥就让她一道去展馆考察。 展馆地点在东城的某个美术馆,某个油画展正在举办当中, 年后,油画展的展品撤出,“拾珠计划”的展品会陆续送抵。 陈清雾和姚哥约在美术馆门口碰头,会面之后稍作寒暄, 姚哥递给陈清雾一只文件袋。 打开一看,分外惊喜。 都是这次将要参展的, 庄世英女士的作品照片,基本涵盖了她大部分的人生阶段。 此事也要感谢麦讯文多方奔走,庄世英的作品散落于亲朋好友之间,将其重新收集,花费了很多时间与精力。 陈清雾一边翻看照片一边笑问:“展品都已经到国内了?” “对, 所以我第一时间去拍了照片。” “真是太谢谢你了。” “那没什么, 我应该做的。” 两人一起往里走去,姚哥说:“不过还是有些遗憾。” “怎么说?” “前两天麦讯文刚跟我联系, 说又搜集到了一个茶杯,是庄老师晚年的作品,特别漂亮。但三月就要开展,现在再走常规流程来不及了,只看能不能赶上七月在北城的第二场。” 这展览目前计划三月至六月在东城展出,七月至十月在北城展出,之后视反馈情况,决定是否再去其他城市巡展。 “有图片吗?” 姚哥找出图片,发给了陈清雾。 那是个珐琅彩的钟式杯,是庄世英作品里难得一见的鲜亮,但因色彩搭配合宜,和她一贯的风格一脉相承。 陈清雾不由感叹,真是件好作品。 姚哥叹道:“所以特别遗憾。” 陈清雾沉吟,“人肉带回来可行吗?” “你是说……” “我可以飞过去一趟。” “那当然可以!”姚哥很是振奋,“不过最迟二月中旬,后面还要布展,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人稍作商定,陈清雾先去确定行程,姚哥则回去准备投保材料,并看看能不能找一个工作人员,陪陈清雾一起去一趟。 但事情没有陈清雾预想得那样顺利。 她美国签证是十六岁那年去旅游时办的,非常不巧,刚刚到期。 因此,只能重新填写签证申请表,预约面签时间。 元旦假期陈清雾原本打算留在东城,但为了提前准备面签材料,不得不回家一趟。 既是跨年,少不了聚会。 从前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腻烦透了,大人的世界怎会这样空虚,又流于形式。 天黑得早。 陈清雾跟父母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透。 夜风料峭,极有一种砭骨的森寒。 到了孟家,廖书曼上前去按门铃。 陈清雾远远站在最后,难以压制那种逃避的心理。 门打开了,祁琳笑吟吟地迎几人进门。 陈清雾进去的一瞬,祁琳目光在她脸上一停,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笑说:“清雾元旦也回来了。” 显而易见的事实,陈述一遍却似有深意。 陈清雾不想去细想,只几分敷衍地淡笑了一下。 换鞋时,她克制自己没往里查看。 直到穿过玄关,客厅情景一览无余。 灯光暖白,空气里一股淡暖的香气,电视打开着,沙发上坐着孟成庸和孟祁然。 不见孟弗渊的身影。 他没回南城吗?还是不在家? 无法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松一口气和怅然若失,哪一个更甚。 廖书曼笑问:“弗渊没回来?” “他发烧了,刚吃过药,在楼上休息。这会儿可能已经睡着了。” 陈清雾眉头一跳。 廖书曼:“变天没注意保暖吧?冬天就是容易感冒发烧。” 稍坐片刻,便准备开饭。 祁琳让孟祁然上楼去看看孟弗渊烧退没有,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 一会儿,孟祁然从楼上下来,“他还在睡,额温枪测了下,已经没那么烧了。” 祁琳就说:“那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吃完饭我去看看。” 晚饭正式开席。 陈清雾全程心不在焉,只留了两分的心思,敷衍着家长偶尔的关心。 恍如煎熬般的一顿晚饭结束,孟成庸招呼大家去茶室里喝茶。 陈清雾趁机脱队,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楼梯那儿。 正准备上楼,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悚然回头,却是祁琳。 陈清雾手指抓紧了楼梯扶手,轻声说:“我想看看他的情况。” 祁琳神情几分为难。 “就十分钟。”语气难以避免带上两分恳求。 祁琳终究点了点头,笑说:“那就麻烦清雾你帮阿姨看看,他烧退了没有。”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这一回孟弗渊回来心情明显十分糟糕,她想应当是陈清雾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两人彻底划清界限总归有个过程,不必要立即赶尽杀绝。 祁琳这措辞,冠冕堂皇得简直有些刻意了,好像生怕她会在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孟弗渊的卧室在三楼,紧邻着书房。 走廊里分外安静,头顶一盏灯,落下浅幽的光。 陈清雾站在门口,深深呼吸数次,才抬手敲门。 里头静悄悄的。 他应当还在睡觉。 犹豫一霎,陈清雾握住门把手,轻轻往下一压。 房间里只亮了床头一盏台灯,照度调到了最低。 窗帘紧闭,整个空间几分昏朦。 陈清雾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床品是深灰色,躺在被子里的人,一只手臂搭在了床沿上,幽暗灯光下,面颊苍白得毫无血色。 陈清雾弯腰,伸手背去探了探的他额头。 温度和手背皮肤相差无几,大抵已经退烧了。 她收回手,无声地在床边的灰色地毯上坐了下来,手臂抱住膝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一片阒静,几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响。 分明每一秒都十足珍惜,目光定在他脸上不肯错目,为什么十分钟还是一瞬即到。 陈清雾眨了眨雾气漫漶的眼睛,起身,动作轻缓地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又掖得紧了两分。 转身正要走,手腕遽然被一把抓住。 陈清雾心脏骤停。 还没转头看去,那抓着她的力道就势往下一拽,她身体失衡,直接倒了下去,慌忙伸臂在床上一撑。 一只手掌已经拊上了她的后颈,用力一擒。 “……谁让你进来的?想好了?” 陈清雾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孟弗渊正紧紧看着她,那没戴着眼镜的双眼,带着几分戾气的冷淡。 “他们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你正在睡觉,所以……” “哦。意思就是不作数?” 孟弗渊微眯了一下眼,手臂下落,绕到她的腋下,用力一搂。 陈清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后背抵上了床单。 睁眼,视线的上方,便是孟弗渊的脸。 他抬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望住她眼睛,只停留一瞬,便低下头去,咬住了她的唇。 轻微的刺痛,“嘶”声尚未发出,就被他一口吞没。 舌尖直接探入,剿缠,掠夺她的呼吸。 陈清雾身体瘫软,下意识挣扎,去推孟弗渊肩膀的那只手,却被他一把攥住,拉开,按在了她脑袋一侧,紧紧禁锢。 吻很快自唇边下落,到了颈间。在他吮-吻颈侧皮肤的同时,膝盖分开了她的双腿,向上一抵。 “呜……” 好似天地倾覆,所有混乱都发生在一息之间,叫人措手不及。 “不是想不作数吗?这个你也可以不作数……” 孟弗渊声音沉哑,带着薄怒。 陈清雾大口呼吸,却还是没能控制住一声极低的呜咽,不知因为混乱,还是因为害怕。 ——不是害怕他,是害怕自己居然这样渴求,那种陌生的空虚之感,好似在她心脏里燃起一把荒寂而焦枯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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