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霜擅自往后避了避,语气干巴巴的:“有人。” 陆池琛挑挑眉,随即走到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再次询问:“那,这里呢?” “也有人。”卢霜盯着他的眼睛,咬紧牙关,字音从齿逢里滑出。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换来的始终是从不会变化的“有人”二字。 直到最后退到门边时,陆池琛仰起头,半边身子已然退到门外,雨滴顺着他挺括的风衣下摆流淌下去。 陆池琛远远看着卢霜,声线往上拉高一截:“这儿呢?” 被太多人注视着,卢霜丢不起那个人,她埋下头,不再搭理陆池琛。 都说冤家路窄,这两天撞见他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 站在门边的陆池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他站在卢霜身边,视线往外探了探:“这雨没有一两个小时估计停不了。” 手机放在卢霜眼前,是未来几个小时的天气预报。 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散掉不少,更多的像是被强势又厚重的松木香强压下去了似的。 松木混杂雨水的潮气,似乎是枯槁的腐木。 “请问我能送你回家吗?” 陆池琛随手将手机收回口袋里,眼神虚虚落在卢霜身上,话音低低的,听上去莫名失落。 “你就当遇见了老同学,顺路载你一程,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的嗓音里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沉,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深情低哄。 身边聚集着的路人们,余光不断在这一块地方睃着,男帅女靓,一段对话,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卢霜忿忿地看着陆池琛。 从始至终,他一直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他还是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会伪装,会骗人。 她现在不会被他骗,并不代表生活里路过的甲乙丙丁不会被他欺骗。 周遭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卢霜只得硬着头皮道:“好。” 陆池琛仰起一点头,将所有空气深深吐出,挂在唇边的,是一个毫无负担的笑意。 - 窗外暴雨如瀑,黑色的长柄雨伞被顺手扔在后排的地垫上,透明的雨滴窸窸窣窣从伞面滑落,在地摊上印出一滩湿痕。 悠扬钢琴声响起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缱绻动听,音阶回旋,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 是想要拥抱却无法触碰,患得患失而不知所措。 梦中的婚礼,终究成为了留在现实中的遗憾…… 卢霜凝视着窗外,雨滴不断落在车窗玻璃上,车内干燥,空气中若有若无萦绕着一点淡淡的柠檬草的气味,很是安神。 头一天晚上被噩梦缠了半宿的卢霜竟然萌生出丁点的困倦来。 她找到个陆池琛看不见的角落,狠狠将指甲扣进掌心,骤然而生的疼痛感激得她清醒过来。 “谢谢你,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距离地铁站的标识不到100米的距离,卢霜摁开了安全带的锁扣。 陆池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一脚油门摁下去,红绿灯牌上的倒计时只剩3秒,地铁站的标识牌和汽车行驶过后的尾气一同被抛弃在过往的路口。 他转过眼来,无辜地看着卢霜:“你说什么?” 要不是眼角末梢那点玩味的笑意,卢霜就真的信了他是真的没听见。 “你!”卢霜气结。 陆池琛侧眸淡淡将副驾驶座位上女生的所有情绪纳入眼底,右侧的一张车毫无预兆的就要强行变道,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同一时刻“嗡嗡”震动起来。 陆池琛目视前方,单手操控着方向盘,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刚才打算插队的SUV逼了出去。 他腾出一只手将手机放到卢霜眼前:“麻烦帮个忙。” 为了安全起见,卢霜只得接过手机,帮他打开免提。 电话里的声音震耳欲聋,太久未听见,卢霜竟然有点想念。 “琛哥,到哪儿了?柏安这破天,快给我们淋死了!” 窦杰大喇喇的声音在轿车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陆池琛往卢霜这边靠了靠,说道:“还有一个路口,你再等会儿。” 还不等窦杰有任何反应,陆池琛抬起手指在屏幕上摁下挂断的按钮,手机屏幕跳回了主界面。 卢霜愣了下,咔哒不小心摁到锁屏键,屏幕黑了下去。 他的屏幕壁纸是一张照片。 橘猫躺在才修剪过后的青绿草皮上,隔着屏幕都能嗅到一点青草汁液和泥土翻新过后的气息。 小猫翻滚过身躯,露出毛茸茸的肚皮,贪婪地享受着阳光的抚摸。 背景里高高矗立着几个练枪用的靶子,应该是陆池琛他们的训练基地。 这只猫,神态莫名像是她以前在清溪巷喂了不知道几年的那只猫咪,只是好像照片上的猫,看上去更老些。 一声轻笑从耳侧划过,卢霜转过脸看着陆池琛。 “密码你生日。”男人察觉到她的意图,先她一步张了口。 视线里的薄唇翕阖,字音从他唇间吐落,卢霜的手指擅自有了动作。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又生生问不出口。 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不确定,但卢霜还想再看看那只猫咪。 她当年狠心的一走了之,都没顾及过它。 手机桌面上,不断跳出一个群聊的聊天记录。 “半个月之前,他们就约了要同学聚会。”陆池琛静静地看着卢霜,嘴角轻轻向上翘起一点。 卢霜滑动着屏幕,才想起来,当时,除了邓书桃还有大学的几个舍友,卢霜没和任何人透露过自己换了手机号的事情。 更别说Q/Q和微信这种群聊软件。 陆池琛靠近她一点,伸手点进了微信的聊天群里。 在报名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哪怕已经时隔五年之久,却依然将她的名字接龙在【参加】一栏里。 绿色的对话框,是谁填写的,不言而喻。 他接过卢霜递过来的手机,苦笑了下,语气淡淡的 :“你不想去也没事,我只是怕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错过不想错过的聚会。” “前面有个地铁站。”陆池琛打起右转弯灯,作势抹了把方向盘要往那边靠过去:“不想去的话,我停在那里,应该去你的诊室是直达的地铁。” 如果是刚才那个被陆池琛刻意错过的地铁站,卢霜还需要在下班高峰期去换乘,现在的话,倒是直达。 “谢谢”二字还未出口,卢霜的余光就瞥见了站在那个地铁口的窦杰,双文宾,还有邓书桃。 三个人站在地铁口,苦哈哈地冲这边挥手。 一霎而过的体恤退散的干干净净,三个人谁都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情。 他专门把他们约在这个地铁站就是故意的! 陆池琛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停靠在路边,顺势打了个双闪。 他趴在方向盘上,看向卢霜放在安全带锁扣上的指尖,唇角挑起抹好整以暇,微微一笑。 卢霜在心底挣扎了好久,最后终于还是解开了安全带,伸出手向不远处的几人招了招:“这儿呢!” 窦杰他们一上车就不停的叭叭着,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现在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窦杰在M国一路读完了本硕,今年回国,打算拿着从资本主义里薅到的第一桶金,将国外的技术带回国内。 和高中时候毛毛躁躁的高个男生不同,现在的窦杰语气谈吐间是说不出的沉着和老练。 结果,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在见到高中时候的好兄弟时,竟然还是一秒变回那个话痨到会被揍的男生。 自从几人上车,卢霜一直沉默着,脑海里浮现出好多以前的事情,但卢霜又比谁都清楚,他们和以前早就又都不一样了。 车才开到提前预定的餐厅,邓书桃先揽着卢霜进去,三个男生在那边停车。 邓书桃拉住卢霜,视线左右探了探,在确认了周边没其他人之后,才小声问卢霜:“霜霜,你和琛哥,是不是……” “分了。”卢霜笑了笑,没什么负担的将邓书桃体贴的未出口猜测补充完整。 难怪,一路上,他们两个什么都不说。 邓书桃打量了下卢霜的神色,末了,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去,语气轻快:“嗨呀,多大点事,分就分了,该换就换。” 卢霜愣了下,邓书桃竟然没问他们为什么分,什么时候分的。 但就是这种朋友间无条件没来由的信任,让她心安。 “不过!” 邓书桃突然停下脚步,一张小脸鼓鼓囊囊,像是生气的小河豚:“这种事情,霜霜你也不告诉我,你要早告诉我,今天我就帮你揍那个狗东西了。” 走在她们身后的几个男生脚步一顿,窦杰看向陆池琛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倒是身旁的双文宾,早有预料似的,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下。 傍晚的天际间,灿黄的落阳染透了整片天空,暴雨过后,没有一丝云彩。 “你们分了?”窦杰的神思飘去了九霄云外,连话音都像是从外太空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寻回的。 陆池琛的目光静静落在前面走着的卢霜身上,闻言只淡淡应了句: “是,分了。”
第62章 上次 时值周五, 餐厅里聚会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好在是之前就专门定下来的包间,他们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包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看见推门进来的几人,所有人的眼里皆是一亮。 卢霜比起以前怯懦的模样, 而今是出挑的越发水灵动人, 发带束起黑亮的发丝,垂在脑后, 她的气质更深层里的温婉历经时光的洗礼, 展露在众人眼前。 裴思远远远看见卢霜, 连忙起身让出一个空位给她, 笑意温和:“卢霜同学,来这儿坐。” 在陆池琛和包房里所有人的注视下, 卢霜走到裴思远身边,皮包被她放到自己腿上。 她说:“谢谢。”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转眼去看陆池琛脸上的神色。 窦杰和双文宾都是一愣,连他们都才是在进包房前五分钟才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 这些老同学就更不会知道了。 分不分手都是两个成年人之间自己的事情, 就算抛开情侣那层关系, 他们和卢霜, 和陆池琛都还是朋友。 他们做不出让他们被人平白看了笑话的事。 两人一对眼, 双文宾会意, 狠狠往窦杰脚上踩了下, 最新款的限量版AJ上明晃晃印着个泥脚印。 窦杰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嗷”的一嗓子叫唤起来。 “双!文!宾!”窦杰恶狠狠地一步步逼近,牙关里搓出来的字音只站得近的几个人听得见。 “让你转移话题没让你踩老子的限量首发AJ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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