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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远耸了耸肩，假模假样地翻了翻那份J大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坚定报告，而后看向陆池琛。 “天之骄子”，他的鞋尖点点陆池琛前面站定着的那块地方，继而莞尔：“世深永远的年级第一。”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裴思远仰头靠在墙壁上，嗤笑了声：“天之骄子陨落神坛，为了报仇不择一切手段。” “那么完美的剧本。” 他咯咯笑了起来：“难道你不觉得看着这样一个永远比你强比你厉害的人永远低人一等是一件很痛快的事吗？” 燃尽的香烟蒂落在脚边，陆池琛抬脚踩在上面碾了又碾，他的语气森然又冷：“这关卢霜什么事？” 裴思远所说的所有事情无外乎展现着他浸没到骨骼最深层次的自卑，可陆池琛想不明白，为什么裴思远挑的人偏偏是卢霜？ “卢霜？” 裴思远半挑起眉，语气是遮掩不住的嘲讽：“睡过就算了，你不会还真喜欢上她了吧？” “还是说，分手五年后，依旧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陆家大少爷，陆氏年纪最小却是最大的实权掌控人，不会五年身边连个妞儿都找不出来吧？” 他每说一句话，陆池琛的眉头就拧的更紧一分，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周身的躁郁已然掩藏不住。 眉宇间的阴郁久久不散。 陆池琛几步走到裴思远面前，一把拽过他的衬衫领口，语气阴狠：“为什么是她？” 哪怕大病初愈，他的身体素质远远不是裴思远这种一般的都市白领能匹及的。 裴思远仰起脖颈，领带已然在颈间勒出一道浅红色印记，他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零散的笑声不断从他喉咙间滚出。 他挣开眼睛，没了刚才的戏谑：“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成绩。” 最好控制的三种人，其一是瘾君子；其二是利益目的明晃晃写在脸上的谋利人；其三，便是像卢霜这样的，一穷二白又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 她没有常态人拥有过的青春，没有常态人眼中最习以为常的友谊，没有豆蔻年华时候的悸动，不知心动为何物。 那幅傲人到不可高攀的成绩，却让人止不住羡慕仰望。 羡慕历经日日夜夜的洗礼，父母亲戚的耳提面命，终是于黑暗融做一体，化作了无边的滔天嫉恨。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天梯榜上最接近的两个名次，却也隔着犹如鸿沟之间的距离。 没人会记得第二名。 对卢霜这样一干二净的宛若白纸一般的女人，陆池琛这样优越的外貌、显赫的家世，裴思远根本想不出卢霜不会对陆池琛动心的理由。 他得到陆惟的丁点恶行证据纯属偶然，他只是在赌，赌陆池琛会病急乱投医。 果不其然，当时的陆池琛确实是爽快的应下了那个为期一年的赌约。 【一年时间，让附中的年级第一卢霜喜欢上你，作为报酬，我把陆惟的恶行证据送你。】 【好。】 只是计划之外出了偏颇，他没想过陆池琛居然会真的喜欢上了卢霜，也没想过陆池琛居然真的会为了卢霜提前取消那个赌约。 “你们本质是一类人。” “你们的成绩太好，让你们根本没体味过我们这些普罗大众的苦。” 成绩和考试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小打小闹，就算是最后的高考，也不过只是他们人生路上的一个节点罢了。 成绩，左右不了他们的人生。 没人会在乎下面的人拼尽全力的丁点进步，上位者始终在乎的，只有位列天梯榜上并列那年高考的“状元双子星”。 裴思远陷在自怨自艾中太久，久到陆池琛已经没耐心陪他继续耗下去。 陆池琛转过头轻嗤一声，语气冰冷刺骨：“少给自己的卑劣找上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甩手将裴思远松开，裴思远整个人曲背靠在墙上。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他看向裴思远的眼神里是他永远也企及不到的冷然，亦是裴思远最痛恨的他口中的“上位者”。 “她告诉我，人，终其一生，总得爱着点什么，前途始终迷惘，心却应该敞亮，为人做事光明磊落，无愧不怍。” “不负‘人生’二字。” 裴思远顺着话音尾，轻轻哼笑了下，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他挑起一边眉头斜斜睨着陆池琛：“无愧不怍，那你还把打赌的事告诉她？” “这事，只要你不说，谁又能知道？” “你直接告诉她实情，不保准她心一软就原谅你了呢？”裴思远遗憾地摊了摊手。 陆池琛垂着眸子，闻言只掀起眼皮淡淡瞭了他一眼，话语间夹杂漫天霜雪冷雾：“没打算让她原谅我。” 不负人生的后面半句是，不负“心”。 做错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白矮星迎过短暂天光，亦曾拥抱过转瞬而逝的太阳。 他爱得起，放不下。 裴思远缓缓勾起嘴角，他不假思索地为面前男人的说辞鼓起掌来。 陆池琛的心宛若在刹那间被勒紧，从未有过的失控感只顷刻便将他包围。他看向裴思远的手，珀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手机屏幕的光亮被裴思远降到最低，夜色隐藏，始终保持着通话的手机屏幕上，浅浅印着【卢霜】的名字。 - 电话里残留的微弱电流声滋滋啦啦，卢霜抬着手机凑在耳边。 车钥匙静置在台面上，窗子玻璃降下过半，夜风鼓起丝质衬衫的飘带一角。 两人的交谈，掐头去尾，只留了个中间给她。 时隔五年，卢霜终于知道了裴思远和陆池琛打的那个赌。 电话那头不知道何时换了人。 “卢霜”，他忽然唤她一声。 卢霜垂着眸，金属质地的钥匙尖端划过指腹，她应了：“嗯？” “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陆池琛无端叹了口气，郑重又严肃地道歉。 听筒里残着两人清浅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鸦羽似的睫毛快速扫过眼睑，卢霜平静地将车钥匙插入锁孔，点火起步，一气呵成。 “没其他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她的语气最是温和，却也最是疏冷。 陆池琛听见她那边汽车行驶的声音，“嗯”了声后，继续道：“路上注意安全。” 话出口而后，才发现电话早已被她挂断。 晚上，卢霜罕见的失了眠。 清澈的凉白开注进杯子内，圆弧状的水面上，泼洒着一抹夜色银辉。 卢霜赤脚踩在地毯上，阳台大门后贯连着主卧。 她把双手放在窗栏外，早鸣的稀零蝉声落在寂静无边的夜空中，变得莫名刺耳。 电话是裴思远席间专门找自己要的。 他要了，卢霜就大大方方给了。 卢霜记得高中时候记忆里沉迷学术的男生成绩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的劲头，裴思远是刻苦的，也是认真的。 正因如此，高二那天他找到自己帮忙补习时，卢霜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哪怕后面回家途中她被暴露狂跟踪，却也从没记恨过裴思远。 高考时，他考上了个很不错的大学。 浅浅的胸膛皮肉之下心脏日夜跳动，再见时，终归是千人千面。 像是辛德瑞拉午夜时分消散的幻境美梦，温和善意的男生而今面目全非，似是啖血的怪物。 她和陆池琛一步步靠近，相知相识，说不出是意外又或是意料之内。 可卢霜始终深知，感情的事从来没人能左右。 不管打赌的缘由是什么，以感情为赌注，本身就是对一段心意的最大侮辱。 她原谅不了。
第64章 基地 第二天早晨, 卢霜如约驱车到了邀请函上的地址。 站在门外向里探去，基地里大的望不到头，城郊的这一整片地都是政府划拨给他们专门用作训练的地方，周边是接连的荒地。 初夏的风掠过田坝, 黝绿的杂草东倒西歪。 卢霜将邀请函递至警卫眼前, 正色道：“您好，我是受邀前来讲座的心理医生卢霜。” 低低的马尾垂在脑后, 一席白大褂让她看上去工整利落。 “请您稍等, 我和我们总教官联系确认一下。”警卫对卢霜点头示意后, 径直走进警卫室, 拨出个电话。 不消片刻，卢霜见到了警卫口中的总教官。 立领的纯黑蟒纹作训服夹着他愈发瘦削的侧脸, 鼻梁高挺，墨镜给他镀上一层不可向迩的冷感。 纯黑绑带勒画着男人精悍的腰身。袖口随意地向上卷起半截，露出的小臂肌肉紧实。 他身后跟着个男生，一直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行过标准的军礼后, 男人从警卫手中接过函件仔细核查, 而后走到卢霜面前站定。 他站在卢霜面前, 垂眸盯住她发顶的那一点旋, 平直的嘴角绷的死紧。 男人身后的男生已然认出她, 悄悄对卢霜招了招手, 很是惊讶：“姐姐！” 陆池琛淡淡抬眼瞥他一眼, 沈庭连忙闭紧嘴巴, 不敢再多话。 他生怕卢霜认不出自己，连忙将墨镜取下, 比着口型帮她回忆：“沈！庭！” 卢霜快速眨动几下眼睛，睫毛微颤。 在来之前就有所预感, 直到陆池琛真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反倒平静了她的心。 只是工作而已。 陆池琛从口袋里取出张名片，就着函件一齐递给她：“留个联系方式吧，明天来也更方便些。” 卢霜收回函件，不徐不疾地避开他递过来的名片。 她的语气淡淡的，和平时无二致：“不用了，后续是我的同事会过来。” 陆池琛半真不假地挑了下眉。 这是卢霜明晃晃的拒绝。 他也不恼，伸出去的手一直悬在空中不曾动作，一时，谁都没言语。 一丝不同以往的针锋相对在两人间游走，沈庭被夹在他们中间，焦躁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分秒流逝，沈庭终于是沉不住气。 他抓过陆池琛手上的名片揣进自己口袋，而后揽着陆池琛的肩，回头冲着卢霜讪笑几声：“姐姐快走吧，我们司令还在里面等你呢。” 陆池琛睨着他，眼尾下压半分，眉头蹙起。 卢霜点点头，跟在两人身后走进了这片偌大的训练基地。 路过训练场时，卢霜顿了下脚步。 眼前这片青草地，和那天锁屏上见到的场景几近重叠。 她微微张开口，而后又合上，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跟在他们身后走向那片纯白色的矮楼。 那晚尴尬过后，他们一直没见过，现在发问，反倒有种刻意的违和。 陆池琛瞟了眼身后，他停下脚步，将身上的磁卡交给沈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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