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霜快速地阖下眼,不用再问,她自然能分清面前的人是谁。 再睁眼时,卢霜一双眸子里水光潋滟。 他垂眸看着她,将手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 滚烫的气息里,雪松的冷冽化作初阳的暖意,淡淡的烟草味迷离又性感。 “霜霜。” 陆池琛的嗓间又苦又涩。 “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喜欢上别人?” 他爱她,连见她和与他只几分相像的人喝酒,滔天的嫉妒拔地而起,他的灵魂被剖在雨淋日炙下。 生不如死。 他的眼尾垂着,卢霜看不见他的眼神。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扇窗现在紧紧闭了起来。 女孩垫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轻轻碰了下。 有人说,喝酒的人可以短暂拥有不理智的特权。 理智和感情,她选择忠于本心。 清莹的泪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描摹了男人的面庞。 陆池琛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卢霜。 “我是谁?”他问。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成拳,骨节微微颤抖。 卢霜抚掉他眼尾的泪水,轻声道:“陆池琛。”
第76章 密码 卢霜躺在床上, 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记忆像是卡段的磁带,缺失一些,又有部分存留。 果然喝酒误事说的是真的。 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微风掀起窗帘的一角, 阳光洒落在地板上。 昨晚…… 现在想起来, 陆池琛算得上个真君子,哪怕是在她喝醉的情况下, 也什么都没做。 他眸色渐深地盯着卢霜。 男人的视线火烤似的, 卢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连忙拉开车门。 车门“嘭”的一声在眼前关上, 陆池琛若有所思地笑了。 左右卢霜也跑不掉,他背靠在车门边, 抽完整整一根烟消火。 他压根没料到卢霜刚才会靠近过来。 她身上带着一点樱桃果酒的气味,鸡尾酒的气息混杂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浅淡烟草味,发尾上还是她最常用的茉莉洗发乳。 很清淡,却很甜。 那是个连吻都算不上的触碰。 陆池琛抽完烟, 压下车窗, 偏头问她:“是送你回清溪巷吗?” 等了半晌, 身边没有任何回应。 红灯间隙, 他缓缓踩下刹车, 偏过头去, 卢霜坐在副驾上, 已然睡着了一会儿的模样。 她的睡相还是那么乖, 头靠在玻璃上,发丝垂在脸颊两侧, 唇色娇艳,带着鲜亮的红。 陆池琛从后往前将车上放着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又往卢霜脑后轻手轻脚地垫了个小枕头。 夜晚的城市陷入另一种别样的疯狂。 从夜店驱车到清溪巷,不多不少整整半小时。 陆池琛放下一半车窗,夜风凉爽,一拥而入,清风洗涤燥热。 “小霜,醒醒,到家了。” 陆池琛开口唤她。 又等了一会儿,卢霜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架势,她嘟囔了两句,随后又沉沉睡过去。 车载显示仪上的时间早已走过数字2。 这样的睡姿睡得时间长了,明早她起来免不了会腰酸背痛。 陆池琛深吸口气,拉开副驾车门。 安全带的锁扣“咔哒”被摁开。 卢霜被那点响声扰得皱了下眉。 侧耳相过的刹那,他距离她的唇瓣不过咫尺。 连刻意放缓的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他一手揽住卢霜的肩膀,让她整个人以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清溪巷的老房子他以前来过一次,现在再来,反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触。 卢霜的家门是密码锁带钥匙的类型。 虽然陆池琛拎着她的包,但他到底不能在她睡着喝醉的情况下随意翻动她的东西。 他轻轻颠了下怀里的人,温声问她:“霜霜,你家的备用钥匙在哪儿?” “在爷爷奶奶那边。” 怀中的人喝醉以后乖软的要命,闻言半晌后不满地皱了下眉:“有密码。” “12311231。” 还不等陆池琛问,卢霜已经把密码脱口而出。 与市面上常见的六位数密码不同,她设置的密码是八位数。 陆池琛单手抱着她,分出一只手在液晶显示板上输密码。 他知道她的生日是12月的最后一天,便以为是生日的两遍。 卢霜的家里很整洁,轻奢的现代风。 他把卢霜放到沙发上,又重新走回门边,拉开鞋柜。 她的拖鞋粉咚咚的,上面还有一双兔子耳朵。 陆池琛有些诧异。 在外人眼里清冷孤高的卢霜,心里像是个小孩子。 眼睛在她的鞋柜里快速扫过,片刻后,他缓缓闭了下眼。 心里一直悬而未落的石块“嘭”地砸进地面。 卢霜家里,没有别的异性生活过的痕迹。 他伺候着卢霜换了拖鞋,暂时把她安顿在沙发上。 冰箱里的果蔬和食材都是现成的。 陆池琛洗干净两个杯子,挖出一小勺蜂蜜,兑了两片柠檬,水温正合适。 卢霜睡得半梦半醒。 陆池琛也不在乎,他端着一杯解酒的蜂蜜柠檬水蹲在卢霜面前,腰杆笔挺。 “小霜乖,喝点解酒。” “不然你明天起来会头疼。” 他的嗓音本就自带迷人的磁性,现下里放缓语气,更是温柔地不像话,像是在哄闹情绪的小朋友那般。 卢霜愣了会儿,或许是口渴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她的身体本能从未忘记过面前的男人。 她接过陆池琛递来面前的玻璃杯。 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蜂蜜水。 不一会儿,杯中的水便见了底。 “你先进去睡。”陆池琛接过她喝空的杯子,起身又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喝过酒的卢霜格外听话。 她稳稳接过陆池琛递来的玻璃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时,像是专门想到什么要和陆池琛交代。 奈何酒精上脑,整个人反应都迟钝不少。 卢霜歪歪脑袋,有些苦恼地皱了下眉,最后还是直接进了房间。 陆池琛远远看着她走进卧室,他转身走进厨房里。 离开之前,陆池琛微微拧开一点她的卧室门,蹑手蹑脚走进卧室。 杯子中的温水下掉半杯,她背对着他。 被子远远看过去像是个小鼓包。 陆池琛小心翼翼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 卢霜坐起身,记忆深处的碎片结合前因后果又被唤醒一些。 她记得自己半夜口渴,睡前喝了不少水。 望向床头柜,手机充满电但还关着机,旁边的水杯里,是整杯的水。 经过一夜,温度变作常温。 谁帮她加的水,答案不言而喻。 卢霜登上拖鞋,顺着将昨天穿过的一身衣服塞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 洗衣机通上水电,很快工作起来。 她走进厨房里,家里好久没用过的紫砂锅现在跳到保温上。 掀开盖子,里面是炖的软烂的小米粥。 卢霜洗干净水杯,将玻璃杯沥在杯架上,她盛出一碗粥,热气腾腾的。 冰箱里的小菜还有些,都是速食的,很方便。 粥不断向上冒着热气,丝丝缕缕,香味扑进鼻腔,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卢霜拿过手机放在一边,上面叮叮咚咚涌入好多条信息。 有话费提醒,有两个临时取消的预约,有邓书桃今早来跟她请罪的微信…… 卢霜一目十行扫完,乍然看见餐桌的筷子筒下压着一张便利贴。 字体风骨自成一派,铁画银钩,带着说不出的霸道。 【小霜:给你熬了粥,头疼的话再休息下。】 落款:【陆】。 她拿过手机,正准备给他回个消息,同一时刻,陆池琛的电话拨了进来。
第77章 榕树 “我晚上六点来接你?”陆池琛问她。 卢霜抿了下唇, 手指攥住睡裙下摆,她停顿下话音:“抱歉,我临时要出趟差。” 她的目光看向正摊开在客厅中央的行李箱,纯白的行李箱里东西装了七七八八。 就在陆池琛的电话打进来前十分钟, 卢霜的手机上跳出一条微信。 是宋明发来的。 【小霜, 这两天一位阿兹海默的研究专家专门从国外回京市讲座,你有意的话方便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卢霜握住手机的手指兀自收紧起来。 爷爷奶奶的状态一年不如一年, 哪怕只有丝毫的希望, 卢霜都不愿意放弃。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养育之恩。 她很快给宋明打了电话。 宋明电话接的很快:“小霜?” “宋医生, 您说的那位医生,什么时候离开京市?” 宋明刻意压低声音:“今晚。” 他那边的背景音算不上杂乱, 会场上正在发言的发言人一口英文流利,卢霜无意听着一耳朵,捕捉到几个专业术语。 宋明半天没听到她回复,出声宽慰她: “我和宁教授有段故交, 你确定的话我一会儿和他说, 你应该能赶过来。” 卢霜看向桌面上压着的那张便利贴。 风顺着窗沿流进来, 清凉的冷意驱散了室内的热气, 方方正正的纸贴翘起边缘, 随着风一摇一晃。 她道:“好。” - 卢霜静静等着陆池琛挂断电话, 没想到, 他听后问她:“机票订的是几点?” 因为是临时起意, 当天从柏安飞往京市的机票已经很少。 “三点。”她如实道。 除了下午三点的一班航班,只有半夜的红眼航班, 卢霜没敢耽误,紧急买下三点的机票。 “那下午一点半, 我在清溪巷口等你。” 卢霜正欲开口,陆池琛像是早猜到她想说什么,不自然地停顿下,而后道:“顺路去办点事情,正好路过机场。” 她没再推拒,说道:“嗯。” 电话挂断,谁都没有提起昨天尴尬的夜晚。 下午,卢霜准时站在清溪巷口等陆池琛。 多年前的公交站台现在搬迁到路口的位置,那里的公交站牌多年没人打理,早已蒙上了斑斑锈迹。 头顶的榕树历经苍苍时光,却一如当年,绿荫如盖。 树根延伸,青红色的路砖被顶起,行李箱啃在石砖翘起的尖角上,咔咔啦啦地响。 她环顾四周,想到这两天接到的通知,恍然中有种将要离开的伤感。 柏安市今年的城市改造计划,清溪巷也位列其中。 拆迁方给出的条件十分优渥,市政联合多个部门,将以前的清溪巷这里规划成一片城市文化公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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