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 “人走茶凉啊。”苏啾啾一边暖身,一边看着空荡荡没有几个人的教室。 “正常的, 鸟择良木而栖, 人总是要未雨绸缪。”张三说, 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现在还没散呢。” 没散,是因为王秘书还在。 刚想到王秘书,就看见穿着灰色秘书服的娇小女人小跑进来, 手上抱着一袋用作点心台的零食糖果。 她刚从医院回来。 王秘书匆匆把纸袋子放在桌上, 又忙着奔向热水壶。 “王秘书,咖啡我泡上了。”张三扬声道, 指了指桌上不锈钢保温桶。 王秘书感激一笑,趁着教室人少,趴在地上一寸寸检查地面的平整。 每个起毛边或者有木刺的地方,都要用砂纸搓平,最后抹上透明指甲油。 这是林月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这项责任重大的活, 王秘书从来不假手他人, 张三干脆去整理点心台。 “人少就是好。”苏啾啾过来取食了一颗橘子夹心软糖, “都不用赶这么大早。” 张三闻言手一顿, 添加糖果的罐子险些倾翻。她扶正罐子,小声问苏啾啾, “你清楚林老师是什么情况吗?” 苏啾啾很无辜地看着她。 林月是大家族(会随便拿一百五十万封口但是不愿意写赠与协议的神秘豪门,张三补充。)的长女,原本是按着辅佐弟弟这个继承人的方向培养的,没想到她中间就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再次见面就是在舞台上一炮而红的惊艳舞者。 “我爸爸不喜欢她。”苏啾啾很娇俏地托着下巴,“我爸爸也不喜欢我,所以林月很喜欢我。” “不是这个逻辑吧。”张三叹气。 “你不懂,姐姐,你不懂。”在灯光下,十八岁未满的少女很玄乎地摇着头,咬咬指尖,“我们都是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好吧,我确实不懂你们有钱人。张三摇摇头,放弃了对话。 她的舞曲基本上都是和别人合舞,来的人少,她没有搭子,于是只能自己一个人跳,跳着跳着心里生出一种寂寥。 一个高难度的她很难处理好的转身,张三再次失败,踉跄地跌了出去。 幸好垫步失败的时候她早有预感,摔下去时已经在心里做了准备,倒也不是很疼。 只是压到了脚上的伤,嘶的一声抽气。 张三没了起身的力气,就这么侧趴在地上,看着寥寥舞影缤纷。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身为东亚经典款家庭的经典款不争气但也不是叛逆到过年不许进家门的经典款女儿,张三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非正确选项的尽头,其余线索都在用力呼喊她回头是岸。 被选中的喜悦与兴奋已经燃尽,而剩下的一切都像是即将凄惶结束的美好梦境,只等着钟表指向十二点,所有都被打回原形。 其实也不是这么差。张三默默地想,她也不讨厌先前那经典又平凡的人生。 毕竟她也不过如此。 午休的时候,四个人围在一起吃盒饭,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将来打算的话题。 “我是研究室借调过来的。”祁寒平淡道,“导师让我在这里跳多久,我就跳多久。” “我不知道诶…”小耶仗着吃不胖的人种优势,咬着可乐的吸管,“我大概会接着跳舞吧,找个地方教书,或者去打工。s市也好,别的市也好,都一样。” “你不回老家?”祁寒问,“家里父母不催吗?” “他不回。”张三打断祁寒,不想让他追问下去。 “哎哟?”苏啾啾露出了八卦的眼神,“小张姐姐你…痛痛痛。” 张三捏着苏啾啾的脸,感叹胶原蛋白的魅力。 “老家死了,我是孤鹅。”小耶说。 张三一听就知道小耶还是没学懂,他误把自己来处的老家认成了母亲另一种表达方法,正要纠正。 就听苏啾啾很开心的说,“那个叫孤儿!我妈也死了,我是半个孤儿。” 张三微怔,她下意识看向祁寒,祁寒淡定道,“我不是。但我宁愿我是。” 张三捏紧了自己的筷子,莫名的,她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些舞者都不是正规舞者,而是林月从茫茫人海中挑选的。 她似乎在意的除了他们本身的舞蹈能力之外,同时也考量着…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创作成舞剧的角色。 真是一个…张三斟酌着用词,古怪又严格的艺术家。她有些遗憾,要是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问问林月是否真的如此。 今天下午的练习也是草草收场。 张三回到家,抱着张国庆一顿狂亲后,坐到办公椅上打开了电脑。 果然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 张三点开,发觉有些长,干脆抱着电脑躺到床上读。张国庆也跳上来,窝在她边上。 是李峙写过来的。 他出差走得急,日记本混着一些不必要的杂物被搁置在张三家里。张三这两天没什么事情做,正好在大扫除,那些东西也就顺手整理了。 想到这里,张三抬眼看了下书架,李峙那两本笔记本安安稳稳和她别的书籍放在一起。 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就和他咣叽一脚掺和进她的世界里一样。 邮件是李峙另一种形式的日记,虽然题头写着张三的名字和见字如面,写的东西却完全是自顾自的见闻和经历。 他说这样是存档,等他回S市就打印下来夹进日记本里,算是一种科技的进步。 按理说这是日记,张三是不该读的。但是都写着见字如面和她的名字了,不读好像又有些浪费。 李峙的文笔不怎么样,基本上只是停留在能把一件事情前因后果讲清楚的程度,甚至有的时候过于清楚,以至于让张三觉得自己在读他提交的证据材料。 今天份的日记…其实是昨天晚上通宵加班来不及写,中午抽空补上的。 在日记里痛斥劳动就是狗屎以及字里行间阴暗爬行,提醒自己不忘初心——“民事赔偿我判过失杀人,过失杀人我判正当防卫,主打一个生杀予夺通通死刑立即执行谁都他妈别想活。” …等等,这小子不是律师吗。原来还想着要篡法师(?)的位? 好像也合理。 有些人表面上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实际上想把所有人豆沙了。 啧啧。 张三读着读着嘴角就往上翘,因为林月的病而终日笼罩的阴云也散了不少。 手机一震,李峙问她今天份的日记审阅了吗? 张三打字回答说,刚看到你在休息室里心中破防打算往对方小胡子律师咖啡里下毒的那段。 你要看完,李峙回复,这一场是我打赢了,破防的是小胡子哥哥。 张三闷闷地笑,张国庆抬起头来,把脑袋搁在她肚子上。 张三摸摸狗头。 手机一震,在张三没有回复的时候,李峙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晚点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想听听你的声音。” 哎呀。 哎呀呀。 张三老脸一红,故作镇定地回复道,“要视频也可以。” 字刚发出去,她就和手机烫手一样把它塞到了枕头下面,一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 猝不及防被压的张国庆气得直哼哼。 张三把张国庆扒拉出来,揉揉狗脸,捏捏大耳朵。 宝啊,你可能要有爸爸了。…算了,好像还有些远。 仔细想想她和李峙干的事情都挺暧昧的,虽然小手没拉小嘴没亲,但确实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幸好李四是一个二十六年母单,母单能有什么坏心思,母单估计连接吻都不会。 嘿嘿。 张三又把电脑扒过来,把李峙日记后半段给看了。 后半段的流水账更加流水,张三看得昏昏欲睡,陷入昏迷前她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句。 “早点弄完,我想回家。” 半梦半醒间,张三想起,初高中的时候,两人每天约着回家。 但是上了大学,李峙似乎就不提家了。 最多的,也只是一句。 “回S市看看。” 好吧。还好李峙不会跳舞,不然林月多少也得给他安排个角色。 什么样的角色呢?应该是那种黑灰色的,毛茸茸的,性格稳定温顺的执行力很强的大狗。但是一动怒,獠牙咧出来冷森森的。 嘿,警犬也算公务员。 张三再次醒来是被枕头下疯狂震动的手机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思绪还停留在梦里坐在高中生李峙自行车后座的场景,黏糊糊地喊了声李四。 电话那头停顿两秒,随后张爱华女士气吞山河的声音冲出来,“张三!!!” 张三脑子还在困倦中,头皮已经下意识绷紧了——不管在什么场合,被妈妈喊真名绝对是不详的信号。 “你这两天都游手好闲些什么!”张爱华气冲冲道,“你都上新民报纸了!” ???这年头摸鱼也要上报纸了?! 张三一骨碌坐起来,强制醒来的眩晕感让她头疼欲裂,她捂着额头忍着痛,一边听着张爱华气得语无伦次的指责,一边打开电脑看新闻主页。 先看法治版,还好没有她,然后往经济版翻,中途路过文艺版。 ——《昔日舞星重病缠身,最后一舞命运未卜》。 十六个黑体加粗的方块字看得张三脑壳发疼,她鼠标一滚。 面色苍白的林月躺在病床上,照片的一角,正在和黑西装单挑的张三露出小半张脸。 在新闻文章的最后,笔者以无比遗憾的语气写道,主治医生表示,恐怕林月已经时日无多。 张三怔怔地攥着手机,张爱华还在愤怒地训小孩,然而她像是被浸入深水,所有的话语都忽远忽近,隔着一层透明冰凉的水体。 时日无多。 等张三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只剩下忙音。 她放下手机,安静地把那篇不算长的新闻读了一遍。 在后半段,笔者已经把林月的代表作和生平高光给列了出来。 林家中年霸总表示,他一向支持姐姐的艺术道路,如果姐姐不在了,林氏集团会不计代价出资接管舞团,帮助她完成生涯最后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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