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妤往左迈的脚在半空中九十度转弯,人也跟着九十度转弯,包上挂的一串铃铛叮叮直响,她人立定定地站住了。 施妤苦着脸看向领导。领导身边还站着赵文哲,后者正对她得意地挑眉。 施妤:“领导,我有事。” 领导笃定道:“我看你没事。一会跟大伙去聚餐。” “真有急事。” “有急事,还能从开会一直睡到现在?” 施妤牙一咬:“我赶着去接孩子。” 这下换成领导急了:“你哪来的孩子?”她要不是一直单身到现在,他也不会总张罗着搞搞聚餐,试图从别的部门的男同胞里给她物色个对象了。 施妤心一狠,破罐破摔:“我相亲对象的。”
第7章 施妤开了小二十分钟的车,临近幼儿园时,微信还在不停的往外弹消息。 公司的同事们纷纷表示:“不至于。”“真不至于。”虽然他们总爱拿施妤单身的事作梗,开她玩笑。但实际施妤是很优秀的。有责任心,工作能力又强,一个人再怎么单身,找不着对象,也不能这么将就。 施妤想着:她哪里将就,小知遥可乖了呢。反倒是她,太不称职了。不过是看几天孩子,还能把接孩子的事忘个一干二净。 施妤险些卑微落泪。 匆匆下了车,施妤赶到幼儿园。 却见那新换的大铁门已经落锁了,一旁的保安室也熄灯没人了。整个院内一片黑漆漆的,不见人影,涂在墙上的卡通涂鸦都阴森可怖了几分。 施妤焦急地拨通了院长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许久,迟迟地被接起来。 这下施妤真急得快哭了。 “院长,我接孩子晚了,现在幼儿园都关门了,知遥呢,被人接走了吗?” 院长“哈哈”一笑:“别急别急,孩子没丢,有老师在看着呢。”她的声音离听筒远了些,“稍等啊,我给你找找他的手机号,你给他打电话就行。” 等待的间隙,施妤绕着高大乌黑的铁门走了一圈。 她发现大铁门侧边,靠着保安室的那块,有个与之相连的小铁门。两个铁门装饰的纹路相似,浑然一体,平时不仔细看,她还没注意过。 施妤试探着推了推,没推动,反倒被铁冰得手凉。 她点开了扬声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继续等着。 轻微敲击屏幕的声音过后,手机里终于再次传来了院长的说话声:“知遥她姨姨,我找到电话啦。你那边方便记一下吗?” 施妤忙点开手机上的便签本。 院长念得慢:“132XXXX61——” 132XXXX6149。 院长没念完,施妤已在心里补充完整了。 这是林奢译的手机号。 曾经属于林妈妈,后来林家出事之后,就换成林奢译在用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换过。 “林奢译在照看知遥?” 院长笑呵呵地,没听出施妤话中的异样,还跟她解释:“是呀。小林老师就住幼儿园后院的员工宿舍,平时帮帮晚到的家长,多看会儿孩子啥的,很方便哩。” 施妤只感觉心跳得更快。 院长问:“知遥她姨姨,记好了吗?” 便签APP上一片空白。 施妤却说:“记好了。” 早在很多年前,她一笔一划地,早已经把这个电话号码记在了笔记本上。她记得清楚,也拨打过许多次,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念念没有忘。 施妤深吸一口气,凌冽的冷空气涌入肺腑,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她告诉自己:林奢译不会对知遥做什么的。 但匆匆谢过院长,她挂断电话,却是立刻拨了林奢译的号码出去。 施妤双手捏紧手机,紧盯屏幕。 手机的画面从拨号,跳转到正在拨号中。 正在通话中。 通话终止! 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该号码已经被您拉黑,暂时无法拨通。 施妤:……?!! 施妤一时心情极复杂,她迅速切换到了手机的后台程序,也把这个号码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 下一秒,手机震动,紧接着跳出了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时间都是在六点之后。 电话是林奢译打的。 短信也是他发的:您好,我是幼儿园向日葵班的老师。拨您电话,一直显示在通话中。知遥现在在幼儿园,由我在照看,您忙完直接过来接她就可以了。 有礼有貌,中规中矩。 他甚至还一连用了三个“您”,生疏和距离感一下子扑面而来。 施妤:…… 施妤把短信重复看了一遍,这更像是一条提醒:她想太多,多心了。他现在对她这般冷淡,照顾知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其实也不怪施妤多心。 她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林妈妈是个温柔善良、热心肠的好人,为什么林奢译却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执拗、偏激,甚至是不可控的疯狂举动。 尤其在林家出事之后,林奢译变得更为敏/感。 当她与朋友聊天时,他通常会毫无征兆地出现,从背后抱紧她。他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借口,头疼、胳膊疼,腿疼,要她陪他。在她戳穿他的谎言后,他还能轻笑地重申:“我很疼的,会受伤。” 怎么受伤,如何受伤。 两人躲在学校楼梯间的转角处,走廊上往来的声音嘈杂,但在他们之间,只有沉默对峙的无言和空荡。 林奢译笑着看着施妤,他张开双臂,倏地往后仰去。 他身后是向下走的楼梯。 施妤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 她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奢译却借着她的力道,重新回到她面前,用力地,迷恋般地抱紧了她。他劫后余生,把自己的生命都交到她的手里:“你舍不得我受伤,对不对?” 舍得吗? 至少那时的施妤,是不舍得的。 于是林奢译愈发地守在她身边,借照顾之名,限制着她所有的一切。 在学校里,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回到家中,他偏执地要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入睡,她拒绝不能。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她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卧室里。 施妤哄他把门打开。 林奢译的脑袋猛地磕在门板上,“哐”的一声。他隔着一道门,认真地跟她解释:“把你放出去,你就会去见其他人。” 施妤耐着性子说:“乖一点,把门打开。” “……” “至少把卧室门打开,”施妤绞尽脑汁,想到一个理由,“至少让我见你。” “你想见我,那又为什么躲着我?”林奢译也开始怀疑起来,不停地追问:“看不到我的时候,你真的会想我吗?” 施妤应该说想的。 但她犹豫了,没有回答。 那一天,施妤平白旷了一整天的课,她看着窗外的夕阳一寸寸落下去,夜色降临,笼罩了所有的一切。 林奢译给她做了饭,她没有吃。 他惶恐地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施妤一点点地,把手了抽出来。 林奢译知道害怕了,他立刻瑟缩地哭,跟她道歉。 他哭得很惨,哀求她不要不理他。 他的脸颊是冷白色,眼睫被打了湿,更显得眼眶和眼尾发红,一片氤氲荡开的潮红,仿佛心脏被刺伤了的无力、和脆弱感。 林奢译依然执拗地跟在施妤的身边。 “他犹如不自量力的一条杂种狗,守在施妤的腿边,无时无刻地警惕着,试图咬伤所有无辜的路人。”那人讥讽道。 活动室里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闷笑。 施妤让他不要再说了。 那人得出一个结论:“你应该赶紧摆脱掉他。” 施妤担心林奢译听见,会进一步刺激到他。 但那天晚上,林奢译临时去帮她买点东西,直至她社团活动结束,他也都没有再回来。他不知去了哪里。甚至当施妤先行回了家,客厅的灯熄着,家里并没有人。 施妤等林奢译回来。 她决定要和他商量,她跟他保证:不会有过分的举动和言辞,他能不能不要再跟她去社团活动了。 林奢译不懂声乐,他只会靠在角落里,安静地,盯着施妤看。他在看向除了施妤以外的其他人时,浅褐色的眼瞳里像是留不住任何活动的影像。沉沉地,像在看死物。 他让社团里的大家,都感到很不自在。 施妤纠结地把话讲给林奢译听。 林奢译的额发很长,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刚回家,站在门前听完了施妤的话。他语调轻松地说:“好。” 施妤猜测他是有在笑的。 林奢译还说:“我先去洗个澡。” 他随手把书包丢在门口的储物柜上,走过客厅,没有停留,按亮了洗漱间的灯。他在洁白的开关上,印下一个带血的五指印。他盯着那血迹,轻笑了下,伸手抹去了。 没有抹干净,抹得一片红糊。 施妤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把开关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她以为是林奢译又受伤了。 但第二天,她听说了学校有同学被打的事。那人被打断了两根肋骨,硬生生地敲断了腿,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引来了路人报警。 施妤不敢去想这是不是林奢译做得。 她尝试着与周围人保持距离,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束缚,和更血腥残忍的伤害。直至她下定决心,与他决裂,彻底分开。 施妤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酗酒家暴的林爸。 她时常能听见隔壁传来男人醉醺醺的疯狂叫骂,其中夹杂着猛砸东西的声音,林妈妈受伤的哭泣,和连连哀求。大抵是他从小到大,给林奢译留下了无数的童年阴影,癫狂、暴力,极差的表率。 但林奢译从没碰过酒就是了。 * 施妤为了维护自个“不是把人拉黑了导致接不到电话和消息,而真得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来不及看手机”的借口,她点开那条短信,活动下被冻僵的手指,她也装模作样地回复了消息:好的,真得非常感谢您。工作太忙了,一时忘了时间,我现在就赶过去。 发送。 已送达。 然后她顶着寒风,在幼儿园门前哆哆嗦嗦的,继续等待。反复地扒拉了几次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施妤估算着,大概她看到消息,匆忙从公司赶来,也就这个时间了。 她才再次拨通了林奢译的电话。 响了三声,电话被人接起来。 施妤抢占“彼此不熟”的高地,抢先道:“您好,请问是知遥的老师吗?” 电话另端沉默了一瞬:“是。” 只一个字,轻描淡写地,似乎把两人过往纠缠的种种统统一笔勾了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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