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阎燕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毫无避讳地提起了祝沁澜。她解释说,因着林奢译和祝沁澜的关系,她被上头借调来协助调查此次的案件。 施妤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阎燕示意施妤,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聊。 施妤摇了摇头。 于是阎燕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些,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本笔记本,翻找到某一页,公事公办地开始询问道:“最近你一直都和林奢译在一起吗?” “……!” 施妤生硬地问:“不问有关阳霁的事吗?” 阎燕盯着她,不解释。 施妤只好低声回答道:“我们一直在一起。” “最近有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 “你可以多想想。” 施妤站稳了身体,这让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他从幼儿园离职后,确实颓丧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他已经找到新工作了。” “什么工作?” “在朋友介绍的一家甜品店里,做甜点师。” 阎燕的手指点住本子中的某一行,驳斥道:“不对。”她一字一句地念:“根据甜品店老板的供词,林奢译经由陈素昕的介绍,去到他店里学习甜品制作。教学不收取学费,作为回报,林奢译需要帮忙照看他店里的生意,并非是雇佣的工作关系。” 林奢译会对她说谎吗? 施妤下意识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老板确实说,有想把林奢译留下来做员工,但被他拒绝了。”阎燕一边说,审视般的目光投向施妤,“而且就在几天前,林奢译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提前结束了此次学习,再也没去过甜品店了。” 但昨天林奢译还跟她发消息,说老板临时有事找他,他需要出门一趟……如果阎燕说的是真的,那林奢译说得便是假的……?阎燕身为警察,没有骗她的必要,那就是林奢译说谎了……? 林奢译说谎了。 原来林奢译对她说谎了啊……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犹如被打开了的魔盒,那些一直以来被忽视的细枝末节,不愿去多想的事情,都有了更多值得怀疑的解释。即使施妤不停地安慰自己,林奢译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应该相信他。但在不得不与阎燕对视的时候,她眼睛里已然夹杂了忐忑。 阎燕对这种眼神过于熟悉,也过于无动于衷,话题还在继续:“你原本是计划在今天离开,去哪里?” 施妤如实回答了。 “你要出国进修的事,有提前跟林奢译商量过吗?” 施妤不自在地说:“……这是我和他的私事吧。” 阎燕毫不留情地说:“我只是想知道,在得知这消息后,他有没有挽留过你。” 施妤闭了下眼。 她似乎猜到了阎燕想说什么,她希望阎燕不要再说下去了! 透过门窗,阎燕朝病房内看了一眼。 她仿佛听见了施妤无声的恳求般,如施妤所愿,竟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里面是阳霁家的小孩吗?是叫李知遥吧。”空荡荡的房间里,唯在床上有一小团隆起,安静地睡着。 “你很喜欢她。” 施妤迟疑地不敢点头。 她有种预感,这个话题暗含了更深、更可怕的存在。 “早前林奢译在幼儿园里做老师,所负责的向日葵班是李知遥就读的班级,而你被阳霁拜托照顾李知遥,自此两人有了重逢的机会。”笔记本发出了细微翻页声,引起了施妤不自觉的一个颤抖,被阎燕收入眼中,“之后,因为林奢译偶然救了李知遥,你向他表示感谢,你们间的关系进一步加深,直到重新在一起……”阎燕说,“这个孩子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施妤回想起了几次阳霁拜托她照顾知遥的事。 早在最初艰难的那几年,其实她都没有如此频繁的“麻烦”过她……但施妤很快又自我否认了,她不认为林奢译会处心积虑地利用老师的身份接近她,他是真心喜欢着孩子们;而和阳霁多年互相扶持,患难与共的友情,也让她认定阳霁不会故意这样做。 心里冒出一个个疑问,又被她一个个地否决。 施妤的脸色几经变化,就在她似乎坚定了某个想法时,阎燕突然说道:“据我调查,无论是从前,还是再次相遇的现在,林奢译一直很爱你,感情浓烈,甚至存在过激自伤的行为。这一次你要出国离开,一去至少两年——据你的表述——林奢译非但没有开口挽留过你,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你觉得这符合他的行事逻辑吗?” 施妤反驳道:“阎警官,人都是会变得,他现在变得更好,为什么又非要用从前的事猜忌他?”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 “因为在距离阳霁家很近的甜品店里帮忙,所以林奢译时常有机会带着李知遥回家看你,”阎燕犀利地问,“所以当阳霁出事后,你会留下来照顾李知遥,也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吧?” “……!” 阎燕的笔记本很厚,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很多内容,用记号笔标注的重点,也有多次翻阅后的卷边痕迹,她迅速找到了证明的记录,“你购买飞往A国的航班是在今早六点半,然而现在已经八点了,”她抬头,视线精准地锁定了施妤,“你还在这里。” 她站在这里。 她的没有离开,就成为了最狼狈、最真实的证明。 施妤慌了心神,下意识地回避起阎燕的视线,不由也朝向病房内看去。 看见小姑娘身上盖得被子有些滑落,令她怕冷似的朝被窝里缩,施妤连忙进屋帮她扯回了被子,掖实了被角。 知遥睡得并不安稳,如被魇住了般。 施妤担忧地摸了下她的额头,没有烧,又摸了摸她的手心和手腕,温度也正常。 但知遥微皱着脸,沉在光怪陆离的梦里,她一直无意识地寻求着依赖。那独属于小孩子的柔软手指攥住了施妤,即使她攥得力道很轻,却也让施妤绝没办法挣脱了—— “感情留不住施妤,但责任感会困住她。” 原本不过是不经意间听见的一句话,此时在施妤的脑海中,竟无比地清晰起来。她的心神俱颤,磋磨着她的抵抗和挣扎。 “叩叩。” 阎燕轻声地敲了下病房门,示意施妤,她的“审讯”并没有结束。 施妤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颓丧:“阎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 顾及着屋内有睡着的小孩,阎燕配合地放低了声音:“林奢译有跟你提起过他要离开S市吗?” 施妤摇了摇头。 “根据调取的购买记录,他预定了去往H市的单程车票,时间也是今天一早。” ……这算什么? 阎燕故作猜测:“畏罪潜逃?” “不会的!”施妤苍白地试图解释,“原本这个时间就是我要离开了,他说不定只是想在我离开后,回一趟H市……” 但身为警察的直觉,每每能让阎燕敏锐地发现字句里被含糊略过的问题,她追问道:“那林奢译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吗?” “……” “看来他隐瞒了你很多事。” 一声幽幽的叹息。 接二连三的变故和冲击,彻夜未眠,都让施妤感觉疲惫极了。 她没有力气去辨别是非和真假,甚至开始怀疑,阎燕口中的林奢译,与她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真得是同一个人吗? 阎燕观察着施妤,试探地问:“你在想什么?” “你说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那个偏执、危险、步步行动皆在算计中的林奢译……那个对小朋友们温柔相待的林老师,深受大家喜欢的小林,那个对她悉心照顾,深爱她,每每受了委屈也只会隐忍的林奢译……不存在吗?过往的温馨相处,原来都是假象,是伪装吗? * 结束了问话,阎燕收敛起咄咄逼人的气场,合上了笔记本。 有关于这次的案件她还有其他的证人要询问,时间紧迫,她简短地与施妤了告别,就要起身离开。 “阎警官,”施妤喊住了阎燕。 她的嗓音哑起来,说话间有种生疼。但她不肯罢休,坚持地重复着最初的请求:“我希望能见林奢译一面。”只一面就好,她答应过他的。这一次,无论别人再说什么,她都会选择站在他的身边。即便是谎言,是伪装,也要林奢译亲口承认,她才会信! “抱歉,”阎燕依然是拒绝,“他现在需要配合调查。” “……” 阎燕看着施妤,看她眼瞳里的亮,明灭地,两簇不定难安的火苗。出于某种同理心,阎燕最终不忍心般,开口道:“林奢译拜托我,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 “对不起。”阎燕说。 他说:“施妤,对不起。”
第77章 (二更) * 不知何时, 知遥已经醒了。 小姑娘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哭得脸红,打湿了一大块的枕头。 施妤安慰她说:“别担心, 阳霁没事了。” 幸好阳霁所住的楼层不高,老旧小区的二层被邻居长期占用搭建起了大棚,以往屡屡投诉无效, 反而在这次起到了关键的缓冲作用。阳霁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室, 但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知遥点点头,幼小的身体缩回被窝里, 只露出了几缕细软的发丝。 施妤怕她闷, 哄道:“到姨姨怀里来, 好不好?” 隔着一层被子,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可施妤听懂了。她何尝不担心阳霁, 担心林奢译呢。只因着在知遥的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才硬撑着装成一切安好。 随着日头的升高, 天色明亮,也似乎温暖起来。 然而房间内的空气却犹如凝滞,阴凉冷冰的惑人。有几滴水落在了被面上,浸湿出深色的痕迹。施妤茫然地抬起头,她不知从哪里落下来的水渍,直到又有泪水溢出,沿着她的眼尾滑落, 无声的碎在素白的被面上…… 施妤抹掉了眼泪,语调轻松地问:“遥遥, 饿了吗?姨姨带你去吃早饭吧。” 知遥没动静。 就在施妤以为她又睡着了的时候,知遥掀开了被子一角,瑟缩地说:“姨姨,我的娃娃落在家里了,你能帮我取回来吗?” “是妈妈送给我的娃娃,”知遥明显也不想哭,但她还小,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妈妈说,她不在的时候,娃娃会代替她陪着我。” * 施妤和阳霁交换过家里的备用钥匙。 不过当她拿钥匙尝试开门时,稍推了推,她发现阳霁家的房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上了。 拼到一半的巨型拼图摆放在墙角,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玩具,屋内不算整洁,总归是乱中有条,并没有丝毫打斗、挣扎的痕迹。唯有一扇窗户敞开着,像是阳霁在开窗通风时,不小心掉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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