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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早前喝的难喝的中药都变好喝了，她宁愿回去再喝十碗中药，也不愿意喝这个东西。 此时正好是神汉出来了，奶奶又过去要什么东西了。 唐国兴赶紧把神水倒了，她不喝要靠自己出麻子。 当天晚上，唐国兴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人也很难受。 外面就有人敲门—— 唐国兴慢慢爬起来，认真去听，她隐隐约约听到说有人死了。 她定了定神，外面的声音更清楚了。 “他们喝了那个药，一回去就开始拉肚子，人也不清醒了，现在死了好几个孩子了，正在讨要说法。” “谁死了？” “陈家的两个孙子都没了，现在正在闹啊，我听说她们家儿子儿媳妇都说了不要去搞封建迷信，结果他们不听，趁着儿子儿媳妇上山干活去了，把两个孩子背去喝了神水，现在两个孩子都没了，可怎么交代啊！” 年轻一代多数都不愿意相信这些东西了，但老一辈就是这样过来的，她们过去带孩子也是这样带的，她们自己也是这样长大的。 再加上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发烧，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些能够得到安慰的东西。 奶奶赶紧进屋，一摸唐国兴的额头，还是那么烫，也还是没有出麻子。 奶奶心里又想到了死去的儿子儿媳妇，想到那边没了的孩子，抱着唐国兴大哭了起来。 “奶奶，你别哭了，我没喝下去，我吐了。”唐国兴赶紧安慰道。 “你没喝？” “太难喝了，我喝不进去。”唐国兴说道。 奶奶起初不相信，可又一想，唐国兴回来以后没有拉肚子，再加上她的确干得出来把药给吐了这种事情。 奶奶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了好几遍，确定真的吐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唐国兴躺在床上，虽然没有喝下去，可她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半夜里，趁着奶奶大悲大喜后睡着了，唐国兴爬了起来，把自己的书本和算数课上要用的小算盘都拿了出来。 小姑娘开始抹眼泪，她想写遗书，想要让爷爷奶奶不要那么难过。 LJ 结果，提笔。 奶奶，我死了以后，你们……不要…… 难的难不会写。 想要把算盘留给小春。 结果，算盘不会写。 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不努力学习，写遗书都写不出来。 唐国兴这下子更加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时期，麻疹是很恐怖的存在，我参考的资料是大足县1952年的麻疹大流行，当时，这个县患病6746人，死亡463人。
第109章 农村医疗（三） ◎（1954）撑不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陈家两个孩子没了。 虽说麻疹本来就会死人, 但这件事不一样。 孩子回家后就拉肚子，最后直接昏迷不醒，怎么想都觉得是因为孩子喝了不干净的水, 一直拉肚子才没的。 雨兰镇上一辈能忍气吞声, 会觉得都是命，可能神汉赔礼道歉，赔钱就能算了。 但下一辈不行，这一辈还年轻，之前宣传婚姻法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宣传了法律，这就是谋害人命！ 夫妻俩越想越气, 尤其是他们已经说了，不要去搞那些东西, 都是迷信, 不能信，结果家里老人愣是去了。 夫妻俩越想越难受，雨兰镇孩子去世并不会办葬礼, 就那样埋了。 可父母的愤怒并不会埋下去，只会越想越生气。 她们连夜就往香金镇去, 香金镇有警察。 她们要去讨回公道。 神汉第二天就被抓了, 他被抓的时候还在说那个水是有用的, 陈家的孩子没了不是他的错。 唐国兴的奶奶也去看了。 警察不仅痛骂了神汉, 又说了他弄得那个水是用烧了的纸片和知了猴熬出来的水。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以后别信这些，要是他真有神水, 真那么厉害, 那他还在这里做什么？早就被请到县城卫生所去了。” 奶奶听了, 心里还是慌。 唐国兴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好多孩子已经出麻子，好一些了。 李家心里也愧疚，觉得可能真的是挡灾了，她们也怕唐国兴就这样没了。于情于理，她们都不能光看着。 正好那个亲戚要回城了。 李家便问了城里的情况。 “城里比我们乡下好得多，城里至少还有一个卫生所，里面有医生看着。” “那把唐国兴带去城里让医生看看。” 李家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奶奶。 奶奶一听，立马就同意了。 爷爷抽着烟，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人都病成那个样子了，再坐车去城里，肯定会更严重。” 而且在车上也不好照顾，一路磕磕碰碰的，能行吗？ 也是唐国兴运气好，去年雨兰镇就在修大路，差不多已经通路了，要不然就算是想去城里也很难。 现在通路了，早上去，下午就能到。 再说了，去城里治病也要钱，老两口哪儿有钱？ 奶奶摸了摸唐国兴的额头，那里面依旧是热的，唐国兴时不时地咳嗽起来，她每次咳的时候脸通红，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都咳出来。 她现在喝中药也喝不进去了，这才几天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那个小小的身体里面好像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吃掉她孙女儿的生命。 奶奶也开始拜神求菩萨了。 爷爷也叹了一口气，说道：“留不住了，留不住了。” 爷爷有些消极，觉得这都是命啊。 奶奶一听，生气极了，骂道：“没有留不住的！” 过去，儿子儿媳妇是不在身边，他们被土匪杀了，她看不到，她心里何尝没有想过如果她在也能做点什么。 现在，孙女就在身边，怎么也不能看着孩子没了。 没有钱…… 奶奶去猪圈看了看猪，又看了看几只鸭子。 奶奶把猪卖了，又把鸭子卖了，凑了钱。 “我带她去城里，你在家里照顾庄稼。”田里地里现在也是离不得人的时候。 爷爷叹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了。 唐国兴本来就病殃殃的，躺了几天，东西吃不进去，中药也不想喝了，她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了，脑袋好像被烧的意识模糊了。 奶奶给她端了一碗白米饭。 “坐起来吃点饭。” 那是白米饭啊。 如果是平时，唐国兴肯定高兴坏了，热腾腾的白米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可现在，唐国兴只想躺着。 她觉得现在无论什么东西在她面前她都提不起兴趣了。 奶奶还在把她从床上扯起来：“快点起来，吃点饭，然后我们去城里。” 唐国兴也有脾气，她不想动了。 “她们还在等我们，再晚一点就没办法去城里了。” 城里？ 城里！ 原本只剩下一口气的唐国兴一下子支楞了起来，哪怕是眼睛都睁不开，嘴里也能喊着：“去！我要去！” 那可是城里啊！有大车子的城里！ 没有一个小孩子能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别说是发高烧躺在床上了，唐国兴这样的小孩，说一句要去城里，那就是埋进土里，她都要爬出来。 奶奶一回头就看到她孙女偏偏倒到地爬了起来，不仅能爬起来了，还能自己穿衣服了。 小姑娘烧得脸蛋通红，眼睛都睁不开，嘴里还一个劲地问：“什么时候走？我要去城里！我们坐车去吗？” 雨兰镇的小孩子谁不想去城里啊？ 唐国兴被奶奶拖出来的时候，还记得朝着隔壁喊：“小春，我要去城里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糖！” 完全看不出来之前那快死了的精神状态，整个人可以说是病中都精神抖擞。 奶奶的手特别痒，特别想打她。 不是去城里玩，是去城里治病。 城里情况非常糟糕，县卫生所外面都是大人抱着孩子，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很多哭声。 这一年，平城只有一个卫生所，建国的时候，县里把原本的一个公所改成了卫生所，当时里面只有六个职工，12张病床。 现在有36个职工，20张病床，这一年其实已经是县卫生所最厉害的一年了，因为这一年她们终于有了外科手术的条件。 可现在，她们要应付的是几百个病人，而且病人的数量还在增加。 县卫生所的所长还在联系西南总部。 “麻疹病人太多了，我们撑不住了，请求支援。”
第110章 农村医疗（四） ◎（1954）城里看病。◎
第一百一十章 爷爷没有跟着一起去城里, 一方面田里地里庄稼离不得人，另一方面日子终归还是要过下去，这一次为了去城里治病, 卖了猪又借了钱, 要是地里庄稼再出点问题，就算是病好了也得饿死。 这是唐国兴第一次坐车，她们在卡车后面，后面本来是拉的货物，一老一小坐在里面。 唐国兴看过一个国外的电影，里面就有人这样坐在大车后面，吹着风唱着歌。 当时看电影的时候, 她们一群小孩子看着那个大车，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终于坐在大车后面了, 可是唐国兴只坐了一会儿就头晕想要吐。 车子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 晃来晃去，头更晕了。 “趴着。”奶奶说道。 唐国兴只能趴下来，哼哼唧唧地给自己唱歌。 等到了城里, 等她病好了就可以在城里玩。 奶奶就一直摸着唐国兴的头，看着镇口那棵大树消失在视野中, 她心里是慌的。 可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们要进城了。 城里的人肯定有办法。 过去没有通路, 她甚至没有办法去城里。 唐国兴的奶奶名叫熊世珍, 今年六十四岁, 常年的风吹雨晒, 地里劳作，让她看上去像七十几岁的人。 她这辈子生了四个孩子, 两男两女, 养大了的只有老三。 大女儿是八岁的时候去山里爬松树打松果, 结果掉下来了，接回来以后一直咳血，镇上的神婆也看了，中药也喝了，都没用。 没几天就去了。 老二才生下来没多久就发高烧，也没熬过去。 小女儿养到了三岁，那个时候，李家的大女儿十一二岁的样子，山上背柴路过她们家，把背篓放在她们家门口，进了院子来讨水喝。 熊世珍在院子的石板上做咸菜，便让小女儿给她端了水。 那天晚上，小女儿就喊头疼，没多久就发烧了。 小女儿没了的时候，她才听说李家大女儿也没了，说是那天早上李家大女儿本来就发烧了，结果他们还让她去背柴，回去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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