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熹拉着二十寸的行李箱慢悠悠地往前走,渐渐走到客厅,她看看墨绿色的沙发,看看桌子,再看看不远处那扇晒入几缕浓浓骄阳的落地窗。 瀑布一样垂落到地毯的窗帘挂在两侧,就那么任由阳光不由分说倾泻而入,让这间明明已经尘封十四年的房子还带着一抹让人感动的烟火气。 把行李箱拿到楼上,君熹特意看了几个房间,找到一个靠楼梯口的卧室住,那个卧室的布置带着一丝丝的熟悉感,她猜测,是应晨书曾经住过的。 在卧室中转了一圈,她发现房子是很老了但是房间里外各种设备都很利索,要么就是定时有人维护,要么就是新添的。 君熹已经怀疑是应晨书在把房子过给她后,重新让人收拾的,为的就是有一天她真的来了,这里还能保证正常的生活日常。 以他的细致,不无可能。 收拾好行李,君熹下楼出门去买了个早餐吃。 中德有六小时的时差,眼下这里还是清早,又过了饭点,她只能在附近的华人超市挑挑拣拣拿了几盒清汤泡面。 回来煮了水泡了个面,等着的几分钟里,她去打开壁炉旁的斗柜抽屉,因为在斗柜顶端的墙上她看到一个老相框里放着一张类似毕业照的东西。 这个挂照片的布置很像应晨书在览市的明顺公馆,她第一次到明顺公馆时就看到那边墙上有几张照片,后来住了很多次,她又在抽屉里看到不少好东西。 所以眼下她就下意识去打开抽屉,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个相册,一翻开看到应晨书和梅令弘的合影,她就像挖到宝藏一样,马上抱着相册回去。 坐在地毯上,她先掀开泡面看了看,香味扑鼻。她先吃了一口,喝了口汤暖身子,再低头翻阅相册。 从他们初到德国,那会儿的应晨书十八岁,直到他们二十二岁毕业离开,都有照片,很多……君熹一个早上都原封不动坐在那儿。 … 大年初一,应晨书应酬很多,正在应家老宅见人,手机忽然传来提醒,监控显示柏林的房子有人进去。 他以为是钟点工定时去打扫罢了,没去注意。 只是大概半小时后,无意间注意到手机时间,忽然想起来那个房子的打扫要求是二十天一次,他感觉上次手机传来提醒好像隔不到二十天这么远,算了算,只隐约过去半个月左右。 他还是以为是钟点工调整了时间或记错了时间提前过去,只是随意地点开了监控画面确认一下猜想。 几乎没点过的监控一开始是一阵曝光过度的闪烁,接着渐渐的像是电影里的梦境,明亮到刺目的闪光渐渐弱化,清晰,最后屏幕上出现了客厅中女孩子一边吃泡面一边翻阅相册的一幕。 应晨书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画面,呼吸屏住,眉头紧锁,久久不动。 旁人喊他的声音他一直没听到,直到三两声过后,应露莀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干什么呀?丢了魂了?” 应露莀低头去看他手机的瞬间,他熄屏了。 应晨书抬个头,说他有点事出去,接着便离开了应家老宅。 一坐上车他就急匆匆重新打开手机,监控画面里,女孩子晃动的脸生动得好像就在他眼前,像多年前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的样子。 应晨书直勾勾地盯着了好半晌……许久之后才真的确认,他见到她了……有九个月没见到她了。 等他那次事故后伤好出院,身体好利索了,能支撑住他坐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林州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彼时她已经没再总是加班到半夜,很多时候下班得还算稳定。 她只要一稳定,他就见不到她,他那个时间也才刚下班,还得应酬。 周末倒是去过林州几次,但她周末从不出门,不和朋友聚餐,也不见任何人,总是一个人困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孤孤单单。 这是他时隔九个月再次见到她,可是,竟然是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画面里。大年初一,她一个人,去了德国,无家可归的小姑娘一个人万里迢迢去了德国,在他曾经住过几年的房子里吃泡面,翻看着他的相册,津津有味。 应晨书不想打扰她,截了个图出来后就退出监控实时画面,让她自由自在地玩,他就看着那张截图里她精致的五官出神。 瘦了很多,以前在他身边的时候,三餐至少是准时的,这一年不知道怎么潦草度过的,一眼看去就瘦了很多,小脸蛋以往覆满胶原蛋白,看着都软乎乎的,现在就清瘦了不少。 应晨书找人去查一查,很快就告诉他,她年前从林州的律所辞职了,昨天从览市飞的柏林。 她昨天在览市,这几天在览市…… 应晨书不知道她作何打算,新的一年又要去哪里,只感觉她走哪儿都是一个人,小姑娘这些年也就是和他在一起时才显得没那么孤单,离了他,她连个家都没有。 可是分开一年了,她离开林州他送给她的房子,去的是他另一个房子,一年了这小姑娘一边吃面,一边翻他的相册,没忘了。 应晨书克制着不去看监控窥探她的隐私,一个下午就只看着那张截图,待到晚上睡前,终于忍不住重新点入想看看她还在不在客厅。 入眼所见,相册还摊开在桌上,泡面收拾走了,她躺到沙发上,盖着自己的大衣,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正逢傍晚时分的柏林夕阳淡淡的如一层纱洒满了她一身,小姑娘还是以往的睡觉习惯,喜欢把脸埋在枕头里,阳光就晒不到她的脸了。 … 君熹睡饱了觉,爬起来舒服地伸个懒腰,再穿上大衣默默出门去找吃的。 在附近一家中餐馆吃了碗馄饨,觉得不好吃,她又去超市了,买了肉和菜打算明天自己包饺子,她也要过年,哼。 回来把东西塞到冰箱后,她去楼上洗了个澡。 睡了一下午,这一晚上她是没什么困意了,想了想又去厨房,提前把菜和肉拿出来,洗洗切切,拌在一起,又和了面擀皮,终于大半个小时后,开始坐下包起了饺子。 一个小时,她包完了所有饺子,又觉得大概吃不完,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不过又想着她也没什么事,就吃完再走呗,不要浪费粮食。 决定了,她先给自己煮了一碗,吃完惬意得不行,慵懒地上楼去找乐子。 在楼上找到一个书房,在里面抽屉中看到一块墨,拿起来一瞧,这墨还是国产的桐烟徽墨,一块比金子还昂贵不可多得的墨,倒是很符合应晨书的身份。 她磨了会儿墨,再找了支毛笔,抽了张纸写字。 好多年没动笔,画和字都生疏了,一时间不知道要写什么,半晌,下笔写了句诗: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写完觉得太浪费这没写完的墨了,这样的墨也就是蹭应晨书的,她都买不起,所以想了想又蘸了点,又落笔写了一句诗: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停笔的瞬间,又觉得,大过年的,写这样的诗,好像略显伤感,又安慰自己最后写上一句: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收拾完书房桌面,君熹拿着纸溜下楼,想去找个相框给它裱起来,或许下次来这里就是她七八十岁的时候了,以后要死了她就来这里,看看曾经年轻时她一个人在这儿过年,在这儿想应晨书的画面,看看这几句诗,其实也是挺美好的。 但刚走到客厅,就听到外面有门铃声。 君熹身子僵住,看向门口,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诗,在想,是他吗? 应该不是吧,他不能来也不会来……也不知道她来了。 君熹把纸放在桌上,走去开门。 门外是个白人妇女,看到人的时候她恍惚了下,有种去年在律所附近摔伤听到杨叔的声音后下意识想去找应晨书,却没见到的失落感。 她努力藏了藏,还是没藏住,只愣愣看着门外的人。 中年太太对她探究式地展开了笑颜,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跟她打招呼,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说她是钟点工。 君熹哦了声,缓过神来把对方迎进来。 聊了几句,她问对方怎么大晚上来的,白人太太说这里没住人,她都是挑方便的时候来收拾,没想这次有人。 又聊了几句,对方和她说了很多附近的情况,交通,超市,饭店,哪里有正宗的中餐厅,还有去哪里玩比较好,比较方便。 知无不言,都一通跟她说了。 君熹感激地各种道谢,眼看着对方麻利地打扫了一整个屋子后,在深夜终于离开了这间房子。 她也累了,回楼上睡觉,那张纸就一个晚上留在客厅的桌上。 … 应晨书让钟点工提前上门,去跟她说一些生活事项,不然她自己不懂,只能困在家里将就吃着简单的东西,说完才安心一些入睡。 可是心里还是有事,睡得不深,半夜一点焰火声就醒来,下意识点开监控,屏幕上晃眼的光逐渐散去后,无人的客厅撒着清寂的月光,桌上摊开一张纸,上面熟悉的字迹就写了这么几句诗。 永远的相思永远的回忆,短暂的相思却也无止境。如果不是眼下亲自感受着离愁别恨的辛苦酸楚,根本不会信这世上真会有人,伤心白头。 ……既然拿这没有办法,就当成命中注定,安然接受罢了。 … 君熹没想到昨天还艳阳高照,第二天柏林就飘了白雪。 原本想出去玩的计划也就搁置了,一顿三餐吃着昨晚包的饺子,蒸着吃煮着吃,完了就一直坐在壁炉前烤着火无声看着落地窗外簌簌坠落的白雪。 她不知道,应晨书十四年没有看到柏林的雪了,如今也看了。 在德国待了半个月,君熹终于吃完了她包的饺子,附近也玩了一圈。元宵节过后准备离开,她自己把屋子收拾了一遍,那张诗句装起来就放在壁炉上。 离开德国她也没有马上回国,在附近的几个申根国转了转,待了一个月,最后到了农历的二月底了,她有个考试这个月要报名,就终于启程回了国。 自从她离开德国应晨书就没有了她的音信,不是每个房子都有监控的,国内的房子大多没有,唯有国外那几个偏远的安了,是他之前怕她过去后一个人懵懵懂懂的,才装了。 可是君熹只在欧洲玩,没去北美,其余国外的房子在北美。 所以她的消息就那么断了,小姑娘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 四月中那天考完试,君熹等着在上学的君筱下课来找她吃饭。空闲的那点时间里,她一个人在餐厅附近的一片览市老城胡同里转。 只是因为胡同阴凉,外面的四月艳阳有些些晒人了,所以君熹一个人沿着胡同墙角慢悠悠地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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