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忘了。 她什么都忘了。 什么也挽回不了。 程郁抬头。 对上她从未向他表露过的慌张眼神。 眸色像是被寒风拂过的枯灯。 一盏一盏破碎。 最后被彻底熄灭。
第20章 第 20 章 20/他 - 电话被仓促挂断。 在她叫别人名字的后一秒。 一声提示音之后, 屏幕自动变暗。 沈行濯将手机随手搁到一旁,两指轻揉眉心。面容略显倦怠,是近日熬夜所致。 唇边挑起讽刺笑意, 转瞬即逝。 按动打火机,点了支烟。 开窗, 有风灌进来。 司机于叔透过后视镜看他,“先生, 还去找裴小姐吗?” “回本延水湾。” “好的。” 引擎被重新启动, 车子驶向环城高速。 指尖弹了下烟灰, 沈行濯淡淡道:“那天早上她去哪了。” 从郑迦闵会所离开的当天下午, 小钟过来汇报行程。 沈行濯当时没太放在心上,自是不会细听。如今突然想到, 随口一问。 于叔放缓车速, 大致回忆几秒, 回道:“小钟说裴小姐当时没回学校, 去了……江景国际——是一处高档住宅区。” 车厢内恢复静谧。 沈行濯不再多言, 静静靠在后座, 闭眼假寐。 时间宛若定格。 等一根烟在指间缓慢燃烬。 - 那日和程郁赶往盘山别墅区,他们并没见到王青辉本人。 据守在家里的保姆说,他三天前回溱海乡下老家祭祖, 估摸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裴矜原本没抱太大希冀,见不到人,也没觉得有多失望。 回去路上魂不守舍,扭头对着窗外发呆,全程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整个人如同一副苍白麻木的躯壳。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一点点消散、掏空。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又是一个周末。 趁着她跟程郁都有空,两人一同前去探望杜严清。 他们到的时候, 杜严清正在花房摆弄自己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 瞧着有人影靠近,将挂在胸前的老花镜拿起来,架在鼻梁上。先是扫了程郁一眼,随后定睛看向紧随其后进来的裴矜。 上下打量一番,叹息一声,“瘦了……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没等裴矜答话,程郁抢先一步打趣出声:“您的偏心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我最近也瘦了,怎么没见您关心关心我。” “你这臭小子,我哪次少关心你了。”杜严清佯装嗔他,“上次来跟个强盗一样,拿走我好几本藏书,我不也没说什么。” 裴矜含笑看他们“拌嘴”。 最近一段时间压抑得厉害,似乎只有在这里,疲惫身心才能得以短暂放松。 三人在花房闲聊一会。剪理完过盛的繁茂枝叶,裴矜搀着杜严清回到客厅。 瞧见榉木茶几上平摊着一副书法作品,心生好奇,走近细瞧。 绢纸厚实,有独梭,宽阔估计三尺,看材质是唐代用纸。再去看印在纸面的朱文引首章,断定这是唐代某书法大家的问世佳作。 “以前没见您收藏过这副作品,从哪儿得来的?”裴矜视线没从纸面离开,眼底闪过兴奋。 她对这些跨越千年的文学经典很感兴趣,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相对其他专业来讲较为枯燥的历史学。 “你说这副啊……这是行濯前两天给我送过来的。” 杜严清在她旁边坐下,执起放大镜悬在作品正上方,跟着欣赏起来。 突然听到沈行濯的名字,让裴矜呼吸一滞,嘴唇颤动两下,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程郁不动声色看她几秒,抱臂倚在桌沿,适时接过话茬,“他跟您非亲非故,怎么突然送您这么贵重的东西?” 杜严清缓声说:“他过来找我,说想请教几个关于园林设计方面的问题。我听着也不是什么特别深奥晦涩的,就帮着解答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客气。” 原以为话题到此结束,没想到杜严清叹了口气,又说:“行濯最近诸事缠身,我瞧着人比以往憔悴不少。” 程郁替裴矜问:“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跟家事有关。他没细说,我也就没细问……毕竟不是自己学生。” 没聊太多,墙壁挂钟指向晌午。 饭点,杜严清去蔬菜棚里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又从冰箱翻出肉制品,打算给裴矜做几道平常爱吃的菜。 裴矜体质纤弱,即便这些年他嘱咐再三,也没见她长胖多少。心疼之余,只要人一过来,杜严清自是想尽办法为她食补。 吃过午饭,程郁熬不住,上楼补觉去了。 裴矜陪杜严清来到落地窗前的柚木茶桌旁就坐。 坐在蒲团上,温杯,净手,将荒野银针茶叶放进杯具里,用开水冲泡。 等茶叶在茶杯里舒展开的空隙间,裴矜看向坐在对面的杜严清。 即便彼此什么都不说,只要待在这里,她就会觉得很安心。 察觉到她的目光,杜严清回看她,关切询问,“方才席间都没怎么见你笑过,最近是不是有很多烦心事?” “倒也没有很多,但确实不是很开心。”裴矜干涩笑了笑,如实答道。 “是事情进展不顺利吗?” “嗯……有这方面的原因。”裴矜说,“当年事故的涉事人一直下落不明,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两条线索,却没办法继续查下去,目前只能盲目摸索。”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时候行事过于急躁,不是一个好预兆。” “您放心。我都明白的。” “你刚刚说有这方面的原因,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 大概是沈行濯。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 经常感性大过于理性,甚至时不时会想起他。 想起之前在酒店大厅他抛下众人走向她,想起那个被他推迟的会议,想起在房间里跟他相处时发生的所有事。 那个时候的他有了温度,不再难以靠近,而她也不需要挖空心思去揣摩他的想法。 当时不过短暂十几分钟,可她一直觉得,其中所有细微片段都不值得被遗忘。 后来还会偶尔想起他主动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在她喊完程郁名字那刻,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仅存的理智让她当即挂断电话,掩耳盗铃一样。 再之后,情绪凝结成冰,惊慌感如潮水般涌过来,直至海面看似归于平静。 这么多天过去,谁都没再联系谁。 她实在找不到勇气再去接近。 不去接近,计划便会停滞不前。裴矜没想过放弃,只是想再稍微缓一缓。 眼下的她像是身处在一团迷雾丛中,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更没办法让自己强行入戏。 回神,裴矜将焕好的茶叶倒进紫砂壶里,再次倒入沸水。垂眸,遮住满目心事。 重新抬头时,已经恢复往日笑意,“另一方面……以后再跟您说。现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杜严清看出她的强颜欢笑,没再多问,“一向知道你行事有度,我从来都是放心的。只是有一点我还要重新跟你絮叨一遍……无论做什么,最先顾及的一定得是自己的安危。” 裴矜柔声应下,“我一定记住您说的话。” - 近期课业繁重,裴矜没再出去兼职,闲暇时间基本都在图书馆度过。 周三下午有节专业课临时取消,四人结伴回到宿舍。 沈知妤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了会短视频。觉得无聊,熄灭屏幕,腿部稍微使力,将椅子滑到裴矜旁边。 裴矜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做实践课作业,余光瞟到沈知妤靠近,往旁边挪动位置,方便她坐过来。 “矜矜,我这周末待在学校,你如果有空的话,陪我出去逛街吧。” 沈知妤把手机扔到桌面,搂着她的胳膊撒娇。 裴矜有些意外,“这几周的周末你不都是回本延水湾那边吗?” “我小叔最近忙得很,那边除了阿姨就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听她提起沈行濯,裴矜敲击键盘的指尖悬在半空,动作不着痕迹地一顿。 脑子里的确闪过想问其原因的念头,纠结几秒,没问出口。 没曾想沈知妤自顾自把它说了出来。 “前段时间我曾祖母生病住院,期间好多世交过去探望,一来一回有很多公事私事要安排,这些事就全部压在了我小叔头上。” “那他有好好休息吗?”几乎没作什么思考,裴矜问出这个问题。 转念才发觉自己立场不对,正想开口圆回来,听到沈知妤说:“应该没有……他每天连觉都不够睡。” 没聊几句,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沈知妤把它拿过来,解锁,打开微信回消息。 话题结束。裴矜将头转回去,继续做作业,心绪却不再似刚才那么集中。 晚上九点左右,沈知妤突然身体不适,躺在床上虚弱喊了裴矜一声。 刚洗漱回来的裴矜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向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矜矜,我肚子好疼。”沈知妤面露痛苦,蜷缩着身体,用手捂住右下腹。 知道她亲戚刚走,自然不是因这个引起的疼痛。 裴矜简单询问完症状,联想到可能是阑尾炎,快速换好衣服,和薛一蕊一起把人扶下床,准备打车去附近医院。 到了医院,挂急诊号,会诊,治疗。沈知妤被推进手术室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薛一蕊拉着裴矜坐到走廊长椅上,两人都没什么讲话的兴致,索性泛起沉默,安静等候手术结束。 微创手术时间不长,沈知妤很快被推进病房。一个小时左右,悠悠转醒。 裴矜问她感觉怎么样,听她说还好,这才放下心来,安慰着让她继续睡会。 见沈知妤转瞬又睡过去,薛一蕊悄声问裴矜:“我出去买宵夜,你想吃什么?” 裴矜说:“我不太饿,先不用帮我带了。” “好,那我去去就回。” 裴矜浅浅“嗯”了声。 二十分钟过去,病房的门被推开,有轻缓脚步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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