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她拖延一次进度,段净寻深深瞧她一眼,散漫“嗯”了声。 “谢谢您理解。” “出去吧。记得及时调整好自己。” “我明白。”裴矜浅笑一下,“段总再见。” 晚上六点一刻,裴矜整理好自己桌面的各式资料,拿起包,走到前台,打卡下班。 大概是昨晚和沈行濯不欢而散的缘故,出于逃避心理,她没在今天问他具体什么时候见面。 挪步到车库入口,想在那里等他。 没等多久,余光注意到沈行濯从专用电梯里走出。 偏头,和他对视,捏着拎包的指尖微微泛白。犹豫一下,裴矜率先寻了个话题:“小钟没和你一起下来吗?” 沈行濯看她一眼,“没。” 言简意赅的对话结束。 裴矜跟在他身后走着。他步履略快,起初她还能跟上,到后来只能放眼瞧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看见他坐进驾驶座,裴矜加快脚步,打开副驾的车门,矮身进入。 车子驶离地库,往裴矜熟悉又陌生的地点开。 他们一路沉默着,谁都没打算主动打破这份寂静。 四十分钟左右,沈行濯将车停到郑迦闵开的私人餐厅门前。 下车,将手里的车钥匙交给候在一旁负责泊车的小厮。 裴矜粗略扫了眼周围的景致,想到之前和他来过一次这里。 那次是跟郑迦闵和他的女朋友舒宜一同用的餐。 两人随侍者进门,走进镂花长廊,路过座廊中亭,一路朝尽头的隔断包厢走。 路过入门区域时,裴矜记起挂在墙上的巨型山水画似乎换了一幅。 进了包厢,看见懒散坐在沙发上的郑迦闵,裴矜愣了下。 没想到今晚一起吃饭的还有别人。 瞧见他们进来,郑迦闵掐掉正燃着的烟,站起来,走到餐桌旁落座,“你们总算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拿起手机给餐厅经理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即刻准备上菜。 裴矜有些失神,杵在原处没动,听见身旁的沈行濯说:“过去坐吧。” 顿了顿,抬腿走过去,坐到郑迦闵对面的座位上。 “裴矜,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郑迦闵同她聊起日常琐事。 裴矜扯唇笑了笑,“好像是这样。” “听说你前段时间出车祸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闲聊的空隙间,有人敲门进来,将几道菜肴端上桌。 裴矜实在没什么胃口,没怎么动筷,全程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沈行濯的话比以往还要少,席间基本是郑迦闵在找话题,他偶尔会回应两句,其余时间都在沉默饮酒。 这个节骨眼上,裴矜其实感觉不出他心情好坏,但不是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寡漠。 那是种将她也隔绝在外的疏远姿态。 看到他不知道第多少杯酒下肚,裴矜无声吸了口气,伸手,阻止他再次倒酒的动作。 “沈行濯,别再喝了。” 意外的是,沈行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把酒杯推到餐桌边沿,他侧眸看她,语调冷静极了,完全没有醉酒的迹象,“要吃甜点么。” 裴矜恍惚了一下,想起上次他给她点甜食的场景。 同一间屋子,不同时间段。那时他们坐在这里,同样的位置,背地里十指相扣。 回忆至此,裴矜听见自己应声:“好。” 对面的郑迦闵见状,重新解锁手机屏幕,给后厨发消息,对沈行濯说:“也就是裴矜,但凡换个人,你都不能这么上心。咱们俩认识二十多年,也没见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真让人伤心啊。” 沈行濯瞥他,“点你的餐。” 气氛逐渐回温。 裴矜拿起甜品勺,挖了一小块巧克力班戟上的奶油,蘸了层可可粉,缓缓送进嘴里。入口即化。 边吃边听他们聊起投资领域的相关话题。 饭吃到结尾,裴矜跟沈行濯打了声招呼,从包厢离开,直奔洗手间。 五分钟后,原路返回。 包厢的门并没阖实,和门框之间留了一条缝隙。 裴矜向前走了两步,握住把手,正要推门而入,听见郑迦闵调侃的声音—— “要我说啊,人姑娘跟你一回,即便她不主动提,很多事你也得考虑到不是?” 裴矜身形猛地一僵。 贴在门上的右手顿住,始终没使力推开那扇微敞着的门。 眼睫颤了颤,抬眸,透过微弱缝隙看向室内。 沈行濯点了支烟,向后靠,“你指的哪方面。” “还能哪方面?我说你的终身大事。” 沈行濯没说话。 郑迦闵翘起腿,暗戳戳扫了裴矜坐过的位置一眼,含笑打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结婚了吧?” 停顿两秒,又说,“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要把和她之间的关系明确作出定义。” 烟雾缭绕间,沈行濯神情隐晦,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是她的长辈,仅此而已。”他淡淡说,“未来也只能停留在这一层面。” “长辈能宠到这份上?我不信你不爱她。”郑迦闵说,“一直以来,你对她的好,为她做过的所有事,合着到头来就为了哄一晚辈?” “有什么所谓。打发时间而已。” …… 后面说了什么裴矜已经听不太清。 耳膜嗡嗡作响,视线不断发直,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我是她的长辈,仅此而已”。 很长时间过去,裴矜后退半步,机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长廊那头走。 原来是否动心早就已经不重要。 从开始到现在,她终究不如他游刃有余。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 却不会给她最想要的。 - 虚掩着的门重新透进光线。 郑迦闵收回目光,看向沈行濯,“是不是有种打碎了牙生生往肚子里咽的感觉?” 沈行濯眼底空洞一片,拿起酒杯,仰头饮尽杯里的酒。 冰凉的苦感在口腔里翻滚。 郑迦闵叹息一声,忍不住又问:“特意把我叫过来陪你演这出戏,这下满意了没。” 沈行濯没回答,哑声说:“既然保护不了她,不如放她走。” “那天在病房里老太太要你发誓,你真照做了?” “为她,我自是不会。” “那你非要放她走,图什么。” 没等他作答。 讲完这话,郑迦闵自行懂了,替他解释:“一来,老太太病情严重,随时都有病危的可能,你不能明着忤逆她,只能先使缓兵之计拖延一下时间,可你又不知道这期限究竟是多久,与其拖着裴矜一同面对,不如直接放她离开。” “二来么,那姓曹的还没进去,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如果对方想报复你,肯定会先从裴矜身上下手。以你目前四面楚歌的境地来看,根本不可能随时保护她。” 裴矜多在他身边待一天,就会多一天的危险。 沈家人和姓曹的,无一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沉默良久,沈行濯开口:“说到底,终究是我负了她。” “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你推开她,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最极致的痛苦。” 沈家自百年前便是赫赫有名的官宦之家,兴衰荣辱一路走到今天,祖上沿袭下来的传统规矩和封建思想不允许被随意打破。 沈家当家主母说裴矜犯了忌讳,大抵离不开这个原因。 即便纪远铭再不堪,却终究是半个沈家人。 裴矜毫不犹豫触动了其家族信仰,打破了严格繁琐的家规中的“魂”,老太太自然容不下她。 换句话说,纪家兄弟可以进监狱,可送他们进去的,绝不能是未来要进沈家门的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郑迦闵知晓,沈行濯又何尝不清楚。 原以为再棘手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可能,可如今老太太突发旧疾,很多事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 他已经不再是她最好的选择。 他做了所有努力,到头来唯一能做的,是帮她算出最优解——离开他,去过更好的生活。 两人皆沉默了许久。 郑迦闵心中百感交集,“为什么不把这些原委告诉她?” “我了解她,她太信任我。告诉她这些,她会选择陪我一直苦等。”他不愿看到她这样。 “我是到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这么喜欢她。”郑迦闵叹了口气。 设身处地为一个人着想,何尝不是用情至深的表现。 “何止。” 沈行濯垂眸,看向桌上她吃到一半的甜点,喉咙涌出涩意。 “我爱她。”
第66章 第 66 章 66/如果我说我爱你 - 沈行濯从包厢出来, 在座廊中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她呆滞坐在那里,唇色泛白,双眸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地面。 似是余光注意到他的靠近, 僵硬抬头,投来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 脚步不着痕迹顿住, 喉结上下滚动。 沈行濯别开眼,不忍再去看她, 等靠近时, 故作平静问道:“怎么没进去。” 裴矜缓了缓神, 答非所问, 低声说:“我手机和包还在里面。” 因为东西还在里面,仅存的一丝微弱理智告诉她, 她没办法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于刚才包厢内的那段对话她是否听到, 彼此已经心照不宣。 她没有隐瞒的打算。同时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自己在听到之后所作出的选择。 沈行濯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却不准备接这句话, 只是说:“回去拿吧, 我等你。” 裴矜轻轻“嗯”了一声,没由来地喊他,“沈行濯。” “怎么了。” “……没什么。”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如此眷恋地叫他的名字。 说完, 裴矜垂敛眼皮,不再看他,越过他缓步朝长廊走,重新回到包厢。 郑迦闵早已不在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烟味,混着巧克力班戟的奶香。两种味道糅在一起, 涌进鼻息,无端令人喘不过气。 扫了眼桌上的甜点, 心脏抽疼得厉害,眼眶生出一抹温热。 裴矜站在那里缓了许久,机械弯腰,拿起搁在座椅上的包,再不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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