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街景,急速从荆果眼角余光掠过,如印象派的画作,层层叠起的无数线条。 肖宝路在身后高喊他名字,他却仿佛只听见铁棍在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 呲呲,呲呲,呲呲…… 是恐惧,是惶然,是不可言说的心脏剧烈跳动。 逆凤而行,冷风更加狂啸,猛然掠走了他头上的耳套,双耳被风刮疼,通红如血。 荆果回头看了一眼那被风吹走的白色耳套,孤零零在街面滚动,像一只被遗弃的动物。 从黄昏逃到了黑夜,从熟悉的路逃到了陌生的路。 叶颐还在狂奔。自行车是他的翅膀。一路颠簸中,荆果紧紧抱着他瘦长的腰,手臂环缠一圈,像那孙悟空的金箍。 她忽然哭了起来。 哭得太安静,叶颐从来不曾知道。 ----
第7章 暴打 ==== 历史课上,老师安排进行小组讨论。 肖宝路搬起板凳往肖瑞拉旁边一坐,凑近她耳边悄声说:“下课你来一下计算机室,我有件礼物送你。”笑得神秘兮兮。 肖瑞拉双脸一红,没有理他。 下课后借着问老师题的理由,捧了套历史试卷,她还是到二楼去了。 计算机室锁着门,周围没什么人。 肖宝路塞给她一只大红首饰盒,盒子上烫金印着一家本地金店的店名,是他从客厅杂物箱里翻出来的。 肖瑞拉把首饰盒推还给他,小声说:“你妈的吧,太贵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肖宝路笑着:“你收下吧!我路上捡的。” “路上捡的……你好意思送人?” 肖瑞拉白他一眼,将首饰盒里的东西取出来,夹进试卷里,匆匆走了。来到女厕所里,将门栓别上,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放进手里看。 闪闪亮亮的白钻手链,像商场广告牌上的宣传图片。 怎么有些眼熟? 整整一个白天,肖瑞拉都惴惴不安,心乱如麻。 从来不曾接近过陈丽丽一帮人的肖瑞拉,这次不动声色地凑到了她们近前。打着纪律委员的旗号,眼睛怯怯地望着陈丽丽: “你的手链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在班上呼吁一下,拾金不昧是加操行分的。” 陈丽丽嗑着瓜子,朝着埋头做题的荆果吹了声口哨。 今天早读课后发作业本时,叶颐没有发下她的,让她跟自己一起去办公室找找。而后边走边说:“荆果向我坦白了,手链是她拿走的。下午放学前她会还给你,我当个和事佬,这件事就算了,别让你的朋友们为难她,老师那里大家都好交代。” 见陈丽丽没说话,他又温柔地补上一句:“好吗?” 嗓音如此动听,一如他吹出的长笛。 听到她答应以后,叶颐转身折返,向教室走回去。干净过道上,他挺拔背影越来越浅,陈丽丽忽的涌起无法言明的伤感。 他似一名卫士,保护着班级里的所有同学、所有弱者。而要强跋扈的自己,也许永远等不到被他保护的那个机会。 · 荆果在放学前三分钟发现自己弄丢了手链。 她一刹浑身发起抖来。 绞尽脑汁回想,只能是昨晚坐在叶颐自行车上逃命时,手链从裤袋里跌出去了。那些路又长又陌生,整整一天过去了,她不可能再找得回手链。 叶颐冒着被怀疑的危险,要来了陈丽丽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竟然抓不住了。 恐惧攥紧了剧跳的心脏。讲台上班主任还背着身在黑板上写板书,荆果抱住书包,蹲行着迅速溜出了教室。 第一件事是到校园超市门口的公共电话亭里,给红姐打电话。 “红姐,我是荆果,我遇到麻烦了,这几天可能都不回来。你帮我看好门,谢谢。” 红姐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显然经过了一番思考,接着说出了一件令荆果更加慌乱的事。 “我刚想等你回来了跟你说。你二奶奶打电话来,说你奶奶失踪了。她拿着鸡蛋去看你奶奶,祖屋里没人,门也没锁。” 荆果声音都变了:“是邻居干的吗?家里的东西都还在吗?” 红姐说:“家里不像有人去过,锅碗瓢盆都好好的,你二奶奶出来后就把门锁上了。” 荆果才稍稍放下心。 却又马上红了眼眶:“奶奶能去哪里呢,也没打电话跟我说一声,会不会出意外了……乡下现在又冷,她要是在山上摔了、河里跌了,她可怎么办啊……” 红姐说:“荆果你别急,跟老师请个假吧,马上回乡里找找,我联系个面包车送你。” “可是红姐,我现在不敢出学校……” “为什么呀?” 荆果用手背抹抹眼,似下了决心:“红姐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话间,眼前早已出现密密麻麻的放学大军,荆果心头一凉——陈丽丽一定已经发现她跑路了。 · 冬季的下午六点,天幕昏蓝,乌云叠叠,像鬼片开场。 荆果在后门翻墙时被保安叔叔逮住,拎着她到了校门口,一把推出。 裹挟在学生人潮里,荆果随波逐流,就在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刻,头发猛然被人揪住,像装满垃圾的口袋一样被拖着在地上摩擦。 右脚的帆布鞋脱离了她的脚掌,滚在路中央,被人们麻木地踩来踩去,不一会儿便烂得发黑。 荆果被一帮人拖到了耗儿巷里。 一中校门口是个下坡,下坡走到底,是县里几个中心菜市场之一,菜市场入口处,横亘着网吧、游戏厅一条街。 耗儿巷是菜市场门口,通往垃圾库的一条小道,少有人烟。以威哥为首的一群流氓常在耗儿巷里聚众集会,出巷子就是网吧游戏厅和卡拉OK,进巷子就是处理一些看不顺眼的“狗日的人”。 在陈丽丽的指挥下,荆果全身被脱得只剩单薄的秋衣秋裤,书包和毛衣、外套、校服,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陈丽丽蹲下身,拍拍荆果还没被揍的脸,笑着问:“手链藏哪儿了?家里?” 荆果忍着冻,尽力使声音平稳:“我说的是真的,手链昨天跑的时候弄丢了,我不是故意不还你。” 陈丽丽翻白眼冷哼一声。 “看在班长的面子上,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机会,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明天在老师那儿,你可以告我的状,说是我把你打残的;哦,也可以报警,我去做个笔录什么的。你嘛,落个终身残疾,吃饭都端不了碗,一辈子走路靠轮椅。我反正未成年,又坐不了牢,找人替我背个锅也行。” “对了,你偷我几十万块的手链这件事,是板上钉钉吧?证人也都有吧?当着警察的面,你赔喽。哎哟喂,我可真替你发愁,几十万呢,你得还到什么时候去,怎么还得起啊?” 一个流氓插嘴说:“女的欠债,一般都去卖|淫啊,来钱快。” 陈丽丽鼓鼓掌,转头认真地问荆果: “你还是处女吗?处女的话,第一次卖的价钱更高喔。” 巷子里的一帮流氓都猥琐地大笑起来。 陈丽丽盯着荆果的眼睛,表情充满善良: “要不,我替你检查一下吧?看你第一次能不能多卖一点钱。” 说着便伸手去扒荆果的最后一条裤子。 · 今晚有重要宴席,叶若诚替叶颐向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下班后径直开车来学校,接叶颐和叶雪去酒店。 是政府某位官员的宴席,肖瑞拉跟随副局长父亲也来到了席上,同叶颐挨着坐小孩子那桌。 平时肖瑞拉一见他便话多,今天却异常沉默,眼神闪躲。 叶颐边吃边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肖瑞拉一听,忽然就泫然欲泣,立马放下筷子跑出了大厅。叶颐连忙追去,在酒店门口拦下了她。 肖瑞拉蹲在玻璃门下,抱住肩膀哭得满脸眼泪,抽搐着说: “叶颐,我好害怕……今天肖宝路送我一件礼物,我觉得像陈丽丽丢的那条钻石手链。我可怎么办啊,陈丽丽会不会以为手链是我偷的,叫那些混混把我打死啊……呜呜呜!” 叶颐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手链在你这里?” 肖瑞拉点点头,拉下校服拉链,从粉色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条钻石手链,摊开在叶颐眼里。 “你认得吗?” 叶颐缓缓瘫坐在地,她手心里钻石锐光粼粼,闪痛他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仰头望天,乌黑阴沉,夜幕早已笼罩。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叶颐冲上马路,拦住一辆出租车,蓝色车身飞快消失在街灯映照里。 · “宝贝儿,解决没。” 耗儿巷入口,黑皮衣黑皮裤裹着壮硕身材的威哥手插裤袋姗姗来迟。 陈丽丽狠掐一下荆果大腿,回过身迎向威哥,像无骨鸡爪一样环住他的啤酒肚,娇嗔着:“你怎么才来呀?” 威哥回应:“隆哥叫喝酒啊,我敢不陪着吗,这不一得空就过来了。” 灰扑扑地上,荆果连忙将被脱到大腿的秋裤高高地扯至胸下。 威哥抬抬下巴指向缩成一团的荆果,问:“这女的还你东西没,解决了就陪我继续去隆哥那儿喝。” 陈丽丽笑着说:“说出来你还别不信,她说在街上弄丢了,还不了啦!” 威哥哈哈大笑:“骗鬼呢?她就是想吞你那条钻石手链,穷不要命的,呸!” “威哥,嫂子说让她卖身来还钱,正检查呢你就来了。”流氓们嘻嘻哈哈地说。 “哟,耽误你们啦?让我瞅瞅是啥货色,够不够资格去隆哥的场子挣钱!” 威哥推开陈丽丽走上前,一只手接住荆果的下巴,一只手叫小弟拿手电筒来。手电筒一打开,荆果的脸被照得雪白,威哥侧过头看了又看,半天没说话。 小流氓们也纷纷凑过身来看,低声发出惊叹。 威哥回头望向抱臂靠在墙身的陈丽丽,两眼有光:“够格!” 他放下捏在荆果脸上的那只手,脚步挪开了些,用手电筒将她身材从上到下照了一遍。 看出他恋恋不舍的样子,陈丽丽弯腰一把夺过手电筒,关了光亮。 威哥试探着问:“怎么处理啊宝贝儿,打一顿?” 陈丽丽大喊:“打残喽!老娘这个学校待不下去就要走了,管她是生是死呢!” 威哥笑着说:“打残了不好卖啊,哪有客人喜欢一个残疾的。” “那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丽丽,打一顿给个教训算了,明天带她去见隆哥,看安排到哪个场子。等她还够了钱,那条钻石手链你再买一条。” 陈丽丽没出到气,心烦意乱,对流氓们使个眼色,下一刻便有拳头恶脚下大雨般砸在荆果瘦弱的身体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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