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学勍趴在门板上,心下一惊。 徐郅藏在楼梯上,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哟,你姐跑了啊?她不在这吗?她一个人跑了?那这,可就只剩你一个人喽。” 他手上也握着一把榔头,砸在栏杆上嗡嗡响,一步一步楼梯下得又缓又慢,放肆地笑,“怎么说,她这是心虚了,害怕了,还是说——” 把手扭转不动,池学勍耳朵动了动,呼吸停顿住,浑身僵硬,就像一只被油煎火燎的绵羊。 快跑!那不过五层的楼,四道的楼梯,七十六级台阶。 她把书包砸向徐郅,拼了命地往下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穷追不舍,徐郅像一个疯子一样大笑大叫:“她打算把你留给我,她要把你留给我,她要你给我赔一辈子的债!” “池学勍。” 梁书舟轻拍着学勍的脸颊,低声唤她。 恶梦方醒,池学勍猛然睁开双眼,恰与梁书舟那慢待冷清的视线交汇,他平静地过分,“你做梦了。” 声音像冰,像砖,像没有心情的机器人。 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骤然掀被坐起,挣脱开他的手,向后躲着,抱膝靠在床头,把头埋在臂弯。 被她挥开的手砸在床头桌子的一角,梁书舟神色不动,收回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对于她的戒备,他认为理之当然,是以用另一只手提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白色的水雾腾腾上绕,梁书舟转身离开,“我在门外。” 门还没关上时,路过的护士问,“你怎么还不进去睡?” 梁书舟反手关上门,表情淡然,回道:“不合适。” 可屋内的池学勍听不到这些,她只记得在震耳欲聋的心跳下,睁眼闭眼替代徐郅的,是梁书舟那凛如霜雪的眼,更是刺人身骨。 明明前不久,那双眼睛的主人还抱着她,低头凝视的时候像极了情根深种。 “梁书舟。” 时钟挂在墙上,秒针走动的“嗒嗒”声规律刻板,掩住这一声怯懦的像蚊子一样的呼唤,甚至池学勍自己都听不见,可偏偏—— “笃笃。” 在那瞬息之间,池学勍猛的抬头。 梁书舟问:“我能进来吗?” “……” 好久,池学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进。” 听到回答,梁书舟的眉目轻动,停在门板上的手迅速下移,利落地扳动门的把手。 他一进门,对上的便是池学勍那一双蒙蒙水雾的眼眸,瞳瞳如初生小鹿,汪汪似秋波潋滟。 梁书舟不掩笑意,微微勾唇,来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把桌上那杯水递给她,“不烫,喝一点?” 动作自如的,好像他方才出去只是为了等水凉一些。 池学勍皱着眉摇头,突然有点不想搭理他。 “不喝?” “不喝。” “好。” 于是梁书舟便低头饮一口水,把杯子放回到桌上,热气在他的手边氤氲袅袅。 池学勍不可思议,“你……” “我渴了。”梁书舟正儿八经地告诉她。 “……” 一时间,池学勍被噎到无话可讲,索性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梁书舟目不旁视,看着她鬓边的长发,有发丝落在唇边,梦后惊醒,她的唇色发白干涩,眼睛黝黑,这会子背着光,没有晶亮,也没觉着自己说话时,嗓音略沉,“刚才梦到了什么?” 还以为他不会问,池学勍抿了抿唇,并没有想好怎么说,干脆道:“陈年旧事,不想说。” 梁书舟点点头,没有追问,“那晚上呢?” “什么?”池学勍有些迷糊,下意识偏过头来看向他。 梁书舟垂眸牵着被子往上给她提了提,“晚上去实验楼做什么?” “……” 哪壶不开提哪壶,池学勍心虚诺诺,“我也不想说。” 谁知道梁书舟倒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听说了实验室招人破坏?” 池学勍一时嘴快,“不是说是猫么?” 梁书舟抬眼,与她对视,反问她:“噢,这你都知道。” “我……”在他那样直接的目光里,池学勍的脸色瞬间涨红,辩解着:“我怎么也算是你们课题组的,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可梁书舟却说:“谁说你算我们组的。” 话落,空顿下几分安静,池学勍眨着眼被这话给整傻怔了,愣愣地问:“我怎么不算?” “你只能算是我的……” 说到这里,梁书舟突兀地停顿住,池学勍的呼吸跟着停住,他起身的时候,她也跟着仰头。 离天花板那一盏炽黄的灯越近一些,梁书舟的眼里波光流转,此刻居然显出一些温暖和煦。 大概是琢磨了一下措辞,他敲了敲桌子边缘,垂睫看向床上的姑娘,补充道:“我办公室的。” 什么鬼,池学勍心里无端孬火,“梁老师,这一点也不好笑。” “是吗?”梁书舟无奈一笑,复又坐下,“我以为我在活跃你的心情。” 一而再,再而三,这样不经意又无法忽视的言语行为,池学勍没法再忍,她提醒他,“您岂止是在活跃。” 梁书舟问:“那我还在做什么?” 在撺掇在挑逗在勾引在明知故问! 池学勍恼他,干脆直言不讳,“大家都说梁教授不近女色,等他心里有人比铁树开花还难,您这一句‘活跃心情’我担不起。” “担不起?”梁书舟重复一遍,浅浅一笑,“你是一个坦率的姑娘,告诉我,在实验楼那一段路,你看清了没。” 实验楼实验楼还是实验楼,池学勍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那栋楼,“我不知道。” 梁书舟了然于怀,“那大概就是知道了。” 池学勍心里不安稳,铁了心要跟他唱反调,她又一次强调,“我不知道。” 梁书舟看着她,目光冷静、深远,他戳破那层窗户纸,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是我先开始的。” “并非是你逾矩,而是我,越礼违常。” 池学勍见到梁书舟的第一眼就知道,与其说他是一棵铁树,倒不如直接说他是一棵不会开花的树。 把他当铁树的人执拗地等着花期为她一人而开,但池学勍不会,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棵不会开花的树,不会因为任何人开花结果,当然包括她。 那时候,池学勍的眸光一闪,脑海里闪过各样纷杂的思绪,最后目光落在他一身新干净的衣服上,越过他的肩头像是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往。 考虑良久,她说:“梁书舟,我没那么大能耐。”
第15章 这不是梁书舟 隔天,梁书舟还没来得及见池学勍一面,已是不得不被一通电话叫走。在医院大门口的公交站点旁等着车子时,正巧被方辉和顾悦看见。 那会儿,他站在路边点了一支烟,身旁五米处是不算少的路人、家属或者看病的患者,聚集在蓝色站牌下来回守望着公交车。 只有他一个人,在清晨白蒙蒙的雾霭里稳静地抽着一根烟,离他们远远的,没什么表情,就是看上去严冷。 顾悦清脆地喊了一声,“梁老师!” 方辉在门口停下车,按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朝他挥手,“老师,您去哪?车子要不还给您开?” 梁书舟闻言,侧头看过来,巧在薄弱的曦光透过他身侧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被斜斜挤成一道细而小的光线,正照向了他的手,连着那根轻巧地被掐在他指尖的香烟,烟头一点红色,飘出烟云来,染上了几分黄澄,倒衬得他朦胧不切。 “我打车。” 梁书舟还是往常一副淡然的样子,说着,招一招手,等候已久的绿色计程车奔上前来。 方辉咧着嘴笑:“行,那我们送池池回去。” 听这话,梁书舟打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像是才想起来手上的烟还没扔,俯身朝司机说一句,“师傅,等我扔根烟。” 然后直起身子,径直向两学生走来,也不是特意,只是记到自己车子里刚好有烟灰缸而已。 他那句话说的声浅,方辉没听着,还乐呵着看他走过来,“老师,有什么要交待的?” 梁书舟扬了扬下巴,把烟递过去,随口说着:“开车看着点儿路。” 方辉大傻,这是拿抽过的烟给他尝尝?现在递烟都是这么个递法吗? 是以皱着两道粗黑的眉毛,不甚认同,“老师,我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脸旁擦过一个又凉又硬的物件,顾悦机灵地笑着,“老师,烟灰缸在这。” 梁书舟自然地把烟掐灭在玻璃缸里,盖上了盖子,目光犀利地看向方辉,“不喜欢开车看路?” 十足的压迫。 方辉:“……” 顾悦在给池学勍讲这件事时,哈哈大笑着整个人伏在她身上,“你说他傻不傻,他还想说他不喜欢抽别人抽过的烟呢!哈哈哈哈……” 池学勍有些郁闷的心情被她笑没了边,跟着眉眼弯弯的。 方辉表情囧囧的开着车,谨听师令,一眼不敢往后瞟,“你可别再笑了,司机需要专注注意力,懂不懂?你安静点安静点,再说了,池池还是个病人呢,她需要静养,静养!” 池学勍笑笑不说话,任顾悦和方辉互怼吵闹,他们老挂在嘴边的梁书舟似乎在他们心里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很好说话、很温柔的男人。 池学勍无从考究,只是乍得想起昨天晚上,那人听了她一句话,凝视她良久,久到她心里直发毛,他却无声一笑,笑得心平气和,又玄之又玄。 真是奇了怪了,池学勍没忍住掀开被子双手捂着脸藏了起来,匆匆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她语气生硬蛮横,他不气也不恼,关了天花板的灯,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盏小台灯在床头桌子上放着,还是粉色的一只老虎呢,可谓是给足了她空间和尊重,退出了病房。 这么看来,好像是挺亲切温和的? 也不知道他早上做什么去了,害她在病房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是要提前自己出院呢?还是一脸无所谓地与他直面相待,脑子里模拟了数十次相会的场景,最后一鼓作气摆出一副她失忆了的样子坐在床边等着他推门而入,虽然最终没有等到,甚至都没有跟她说一声他不送她回家。 啧。 所以他,现在在干嘛呢? 这个问题不好想,一想就是很久,直到顾悦喊她的名字,她才惊觉已经到家了。 - 绿色计程车绕着医院周边开了一圈,最后拐回来的时候,司机师傅一脸懵逼,“你在这里下?” 梁书舟看着计价表,从皮夹里抽出现金来,“是,谢谢。” 随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去停车场路过住院部时,梁书舟在楼下顿住了脚步,而后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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