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之前就一直扬言以后谁要是娶他闺女, 就必须喝酒喝过他。不然没戏。 曲周酒量不行。第一次见她爹,直接喝趴下了。 她爹对曲周是一百八十个不满意。 靳恩亭纯粹是运气好。他去汀兰那会儿,老父亲刚动完手术, 禁烟禁酒。不然他绝对站着进来,抬着出去。 加之他有祁主任这个杀手锏, 他才能平安从她爹手下逃脱。 程新余实诚地回答:“叔叔,我会喝酒的。” 靳樊林呵呵一笑,搓搓手,一脸期待,“晚上咱俩好好喝两杯!” 酒鬼最热衷于找酒友, 性别不是问题,年龄更不是问题。和未来儿媳妇喝酒最让靳樊林高兴。 祁敏瞪丈夫一眼,骂道:“哪有人一上来就找孩子喝酒的?你这个老酒鬼!” “今天可是好日子, 喝点酒助助兴嘛!”靳樊林置若罔闻, 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似的。 他这个样子跟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 不苟言笑的成功企业家形象截然相反。既平易近人,又接地气。 人果然是多面的。 就这点而言,父子俩真的很像。 靳恩亭在外面高冷禁.欲, 是行走的冰山。一个犀利的眼风甩过去, 谁都得抖三抖。 可私下里这家伙不知道多黏人, 成天腻腻歪歪的。幼稚起来就跟三岁小孩似的, 一点形象都不顾。他还时常蛮不讲理,争风吃醋,恋爱上头时还会间歇性发疯。 公司员工要是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小靳总是这副模样,下巴都得惊掉。 祁敏拉着程新余的手,小声说:“新余,你别听你叔叔的,他就想找人陪他喝酒。这个老酒鬼一顿不喝就难受。” 程新余笑着说:“我酒量很好的,喝一两杯没关系的。” 祁敏面露好奇,“你能喝多少?” 程新余:“两瓶白酒不在话下。” 祁敏:“……” 这酒量可真够好的。靳樊林根本喝不过她。 祁敏看着丈夫,果断改口:“那就把他喝趴下,让他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程新余:“……” 靳樊林:“……” 靳恩亭拽着程新余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公然吐槽老父亲:“老头就好一口酒,其实他酒量真不咋滴。二两白酒顶破天了。人菜瘾大,说的就是他。” “靳恩亭,你还可以再大声点!”听见儿子吐槽自己,靳樊林拉着脸,吹胡子瞪眼睛的,一脸不悦。 靳恩亭两手一摊,表情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可半点没冤枉您,您酒量确实不怎么样,连我都喝不过。” 靳樊林:“……” 他无视老父亲的眼刀子,继续补刀:“您这酒量肯定喝不过我老丈人,以后亲家见面,您绝对落下风。好在我老丈人刚动完心脏手术,这一两年内都碰不了酒,您就偷着乐吧!” 靳樊林:“……” 靳家的亲子关系太和谐了。光听父子俩拌嘴,程新余都能看半天热闹。 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成为这个家的一员,她就觉得幸运。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运气不好,重要的考试没一场能发挥好。考公考了四年,都没能上岸,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分。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到头来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前二十六经历的诸多磨难,只为让她遇到全世界最好的靳恩亭。命运替她做了筛选,把最好的留给了她。 —— 日长人倦,窗外云层一簇一簇堆积在一起。 程新余有些犯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祁敏见状,赶紧吩咐明叔上楼给她铺客房。 程新余及时说:“阿姨,不用麻烦,我睡恩亭的房间就好。” 祁敏瞟一眼儿子,悠悠道:“恩亭没房间,他回来也是睡客房的。” 程新余:“……”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靳恩亭,“你没有自己的房间?” 靳恩亭解释:“我读高中就开始住校,难得回趟家。大学就直接搬出去住了。我的房间被我爸堆杂物了。” 程新余:“……” 亲生的混成这副田地,委实辛酸了点。 明叔动作迅速,没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程新余认床,在陌生的环境里根本睡不着。 她明明很困,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想东想西,思绪涣散,飘到了千里之外。 在床上滚了两圈。 靳恩亭来敲门。 她把门打开,立在门口,“你怎么上来了?” 男人迈开长腿跨进屋,语气自然,“陪你睡觉。” 程新余:“……” 是她理解的那个“睡觉”吗? 她一脸的震惊,“这可是你爸妈家!” 靳恩亭轻飘飘反问:“我爸妈家不能睡觉?” 程新余:“……” 他合衣躺上床,见程新余还杵在床边,催促道:“还愣着干嘛?不困了?” 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困了。 慢吞吞爬上床,躺靳恩亭身侧。 男人伸手搂住她,凑在她耳边暧昧地说:“新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可是我爸妈家,咱得收敛一点是不是?” 程新余:“……” 她老脸一红,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想。” 靳恩亭瞟她一眼,一针见血道:“全写脸上了。” 程新余:“……” “我知道你认床,专门上来陪你躺会儿,你这小脑瓜子倒是想得挺多。” 程新余:“……” —— 靳恩亭躺在身侧,程新余感到格外安心。午睡睡了两个小时。 知道程新余喜欢吃馄饨,祁敏特意买了馄饨皮。 傍晚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馄饨。 程新余忍不住向祁敏打探:“阿姨,王叔家的馄饨究竟有什么秘方啊?那么好吃!” 比别人家的馄饨好吃太多。明明馅料看上去并无神奇之处。 祁敏微微一笑,“哪有什么秘方,不过就是用心罢了。王叔和他媳妇儿每天凌晨三点起来拌料,所有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每一道工序都认真对待,从不马虎,纯手工制作,从不用机器。食物的灵魂在于制作者的用心,用心做出来的食物就是最美味的。” 一家传承几十年的老店,几代人的坚守,一丝不苟的品质,为这碗馄饨倾注了无数心血,味道想不好都不行。 其实程新余家的酒坊何尝不是如此。她爷爷坚守了一辈子。临终前还一直惦记着酒缸里的酒。爷爷把酒坊传给她父亲。父亲又坚持了几十年。未来又会传给她。 他们家的谷烧酒从选料开始,制曲、发酵、蒸馏、陈酿、勾兑、罐装,最后售卖,每一道工序都精益求精,不容出错。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粒稻谷都经过层层筛选。 新余酒坊在当地远近闻名,很多人慕名前来就只为这一口烧酒。 祖辈的基业,程新余宁愿和靳恩亭分隔两地,谈辛苦的异地恋,她也没法舍弃。就算她父母答应。他爷爷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祁敏女士不愧是学过的,手艺和王叔不相上下。程新余一口气吃了两碗馄饨。要不是怕晚上吃多了消化不良,她都能再来一碗。 她当然不能真把未来公公给喝趴下。她意思一下,只喝了两杯。 一顿格外和谐的晚餐,其乐融融。 二老左一句“新余”,右一句“新余”,注意力全集中在程新余身上,完全忘了他们还有个儿子。靳恩亭在饭桌上都没人搭理他,毫无存在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现在特别怀念程家的饭桌。老丈人、丈母娘把他捧成宝,热情款待。 —— 饭后,靳恩亭难得给老父亲面子,陪他下棋。 程新余对围棋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坐在一旁看。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呈现出凌厉的厮杀之态。没有硝烟的战场,局势焦灼。 靳恩亭反应很快,老父亲的白子一落到棋盘上,他立马就能跟上。他对对手的走势了如指掌。一路围追堵截,黑子将白子困住,胜负已分。 “再来一局!”靳樊林被激起了斗志,非得赢一局不可。 靳恩亭悠哉悠哉道:“您在我手里就没赢过,还心存侥幸呢?” 靳樊林:“……” 靳樊林哼哼唧唧的,固执地说:“必须再来一局。” “行,依您!”靳恩亭今天心情好,他不介意顺着老父亲。 程新余扯他衬衫袖子,偷偷和他咬耳朵:“你就不能放点水?” 自己父亲,何必一路追着打,意思意思一下不行吗? 靳恩亭:“我放水老头也不见得能赢,没意思。” 程新余:“……” 她刚想说话,祁敏站在院子里冲她招手,语气激动,“新余,你快来看,昙花开了,可漂亮了!” 昙花一现,错过可就没有了。她顾不得和靳恩亭说话,一股脑冲到了院子里。 程新余离开后,父子俩对峙越发剑拔弩张,谁都看不上对方。 黑子先走。待老父亲落下一子后,靳恩亭紧随其后。 他冷不丁问:“为什么是新余?” 靳樊林执棋的手不由停顿住,他缓缓抬头,对上靳恩亭的眼睛,“你说什么?” 靳恩亭认真地问:“特等奖为什么是新余?” “你都知道了?” “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真当他眼瞎啊! 从第一眼看到“程新余”这个名字,他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以他对老父亲的了解,这一切断然不可能是巧合。 靳樊林微眯着双眼,不由一笑,“新余不好吗?” “她很好。” 可这并不影响他想知道原因。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喜欢喝新余爸爸酿的烧酒,想一直有酒喝,只能牺牲自己儿子了。”靳樊林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买白菜。 靳恩亭:“……” 靳恩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您当我傻呢?” 这种说辞也能拿来忽悠他,觉得他能信? 靳樊林冷哼了一声,“你爱信不信。” 靳恩亭:“爱说不说。” 他也并非一定要知道原因。说到底这些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他现在都和程新余在一起了。只要结果是好的,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那盘棋下到最后,靳恩亭完全没耐心。他要去找老婆贴贴。才不愿意坐在这里和老父亲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不下了。”他把棋子丢进棋罐,霍然起身。 靳樊林摁住他,“下完再走。” 靳恩亭扫一眼棋盘,直言不讳:“还有必要下么?您难道还能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不成?” 靳樊林:“……” 输赢已定,一切皆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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