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卧床休息,你还满世界跑。下次见红,就不要指望我救你了。我不是神医转世。” “我自己号脉,脉象稳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梁月盈解释了一句,还是老实答应: “我会注意的,不被孕期情绪起伏操控,不让自己心情波动太大。” 秦铮估计自己不是对牛弹琴,放心了些。 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他不敢多苛责她满世界乱跑,毕竟夫人是过来看大帅,他哪儿敢横加阻拦?相信她以后会有分寸,又什么什么小作精。 “师父,您说我什么时候,要不要正式举行下拜师仪式?”梁月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仿佛所有阴霾不在,难得心底一片澄澈。 秦铮只要一想到,她拿个垫子跪在自己面前,那画面就让他嘴角抽了抽。 “我们新时代有文化知识的进步青年,不必再搞那些封建陋习。” “磕头拜师怎么是迂腐习俗?”梁月盈任由师父耳提命面,却在这事上,坚定反驳了句。 “从前锡成在时,每次收徒弟,都要给他下跪磕头的。” 看似屈辱,但锡成作为师父,可是倾囊相授。拜师后,就能得到糊口的本事,甚至拿到大富大贵的通行证,还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算了,你不以荣华富贵作为奋斗目标,我也不图虚名。我不想大帅把对林副官的责罚,转移到我身上。”他不看重这个,是个没有仪式感的人,只想多活两天。 “你不必放在心上,就算你不是大帅夫人,即便是其他小医生和医学生,只要我有精力,都愿意指教一二。” 她明白的,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纯粹是秦铮人好。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们是同类人。 从医院长廊里出来,忽地有几分想念双雁,从前来给自己送夜宵时的模样。 不过这个时间,她该是在孤儿院,给孩子们讲故事,陪孩子睡觉。 双雁有自己的事做,这样很好,不该围着自己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都不该成为谁的附庸。 梁月盈在屋外的草坪上走了一圈,隔了老远,就见角落里,有人似乎在烧纸钱。 她凑近了些,传到耳边,听得十分真切: “爹,娘,不是儿不给你们治病。实在是痨病治不好,也没钱治了。要是把钱都给你们看病,儿就没钱娶媳妇儿了。掏光了家底,以后儿就打光棍了。没钱养孩子,你们也不愿意咱们家断子绝孙吧。” 男子一身下士服饰,跪在那里,哭得涕泗滂沱,鼻涕流下来,也想不起去擦: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也想成为财主,用靶向药。可这世上,大多数都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我如果一直活在自责里,不放过自己,那我就算活着,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宝宝,是娘没用,没照顾好你。你走了,也好。我也解脱了,再也不必跟你爹凑合。我可以回家乡,以后再不远嫁来江北了。”身边,又有年轻的妇人,带着泪窝,干涸着双眼,似乎眼泪早已经流干: “是娘不好,你别恨娘。娘以后再不改嫁,不生娃了。我不信你会再到我肚子里来,就算再生,那个孩子也不是你。这世上再没有你了。” 梁月盈才知道,在军医院里,也是可以烧纸钱的。 也是,都是些没念过书、没什么文化的泥腿子,还保留着原始野性,自然继承这些习俗。 当人面临生离死别,还哪儿有心思,去寻求更洋气的缅怀方式。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向摆摊的小贩,买了一把纸钱和火柴点了。 入乡随俗地,看着面前的火光跳跃,任由思绪飘远。 “锡成,你知道我是伪信徒,以为人死后会去天堂,而不是在阴曹地府。可我没死过,也不知百家争鸣,谁说的是对的。” 眼见面前架起的火堆,她不断又将新的纸钱,续了进去。 “知晓这些纸钱是没用的东西,想必你所在的维度,也花不到,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纪念你。” 那一日流了太多泪,此刻只觉一双美眸,又甘又涩,心底悲伤慢慢浮现出来,强忍着,仍旧觉得难过。 “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了你,今生已没有机会偿还。对不起,锡成,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除了爱你,还是一位母亲。不是我软弱,而是我肩上有责任,不能跟你一起走。” 梁月盈不是没想过,若是没这个孩子,她就跟他一走了之了。 这世上男儿多薄情,可她还是坚信,若有一日她有个三长两短,锡成哥哥也会毫不犹豫,追随自己而去。
第222章 你的未亡人 “今生君恩还不尽,若有来世,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做夫妻。我不会再误入歧途,不管是宋世山,还是多少人出现。我都会坚定的在你身边,为你缝补浆洗,支持你所有的抱负,甘做人梯,放下我的追求和理想。当你背后的小女人,再不会这般任性了。” 不过她想,锡成是不会愿意让她牺牲的,可以两个人一起打拼,成全最好的彼此。 “锡成,以我的信仰知道,你走了,是到了更好的地方,我不该过于担心,只是没办法承受离别之苦。丢下我孤独一人,我这未亡人,也得努力活下去。不然你在天上,看我整日以泪洗面,想必也会心疼。你那么在意我,我不想让你着急难过。” 眼见面前的纸钱燃尽,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以后,也许我会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跟宋世山好好过日子。没有爱情,还有孩子作为纽带的亲情。没了你,不过是行尸走肉,不会有人爱我,我也不会再爱别人了。’ 只她心底的话,还未说出口,身后便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宋世山冷笑的声音。 “口口声声担心我,老子转个身的功夫,你就跑到这儿来,想那戏子。你这虚情假意的女人,老子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死人。” 宋世山在这冷眼旁边半晌,听她絮叨了半天。 看她怀念的太过于沉浸,想知道她还有多久,能发现自己。 只等得不耐烦,终于耗光了他所有耐心,听不下去了。 “老子要是不吱声,你是不是一宿也发现不了我?不,你是一辈子也看不见我。” 怒而走过来,一脚踢翻了她面前的火盆,里面被烧成灰的纸钱,霎那间撒了一地。 “是我可笑,就算我出声,你也不在意我。” “大帅!”双雁迟迟赶到,过来给小姐送安胎药。 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大帅发疯。 恐她伤了小姐,连忙挡在她前头: “章老板人都死了,给他烧点纸钱,怎地你也不许?” 宋世山桀骜不驯地抬眸,理直气壮道: “他有手有脚,到了地底下继续给小鬼打工,一个大男人,总饿不死。” 双雁瞠目结舌,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一直靠女人养着,活着靠女戏迷,死了靠女鬼。”宋世山越想越气,就这么个窝囊废,到底哪里配得女人喜欢。 不光他的小妻子,大江南北,还一堆堆小姐、太太趋之若鹜。 难道就因为有那一张脸,就讨女人喜欢? 男人为了尤物,一掷千金,是理所当然。女人也喜欢小白脸,他倒是想不通。 “欸——”梁月盈又听他侮辱章锡成,仿佛从兜里掏出来的一样,张口就来。 丝毫不避讳,死者为大的道理。 “女人也想跟男人一样有能力,娇妻美妾揽入怀。就算没有本事,也有跟下人私通的小妾。谁知是为了脸,还是因为老爷不能提供情绪价值。” 本能想要维护章锡成,纠正一二,话到嘴边,意识到又要吵架,还是咽了回去。 “行,你生着病,我不跟你计较。只你把这纸灰弄得到处都是,乱丢垃圾,不环保。” 她在给他台阶,可宋世山正在气头上,不稀罕借坡下驴。 “大帅,您上回就把我家小姐气得见红,您难道就没吸取经验,还想再来一次么?”双雁从旁连忙跟着劝了句: “秦医生可说了,小姐要是再有小产迹象,脉象不稳,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宋世山虽在气头上,倒是没再继续为难。 心底也有些愧疚,才在病房里答应过她,要照顾好她的情绪,好好疼她,转眼之间,就说话不算话。 我真该死啊。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却依旧嘴硬道:“你整天就纠缠老子讲卫生,待会儿找警卫员打扫了就是。” 好在没继续纠缠他,奴役警卫员。 “我发给他们军饷的,总不能养着祖宗。” 似是怕她纠缠,忙是补了句。 梁月盈悻悻一笑,感受到他态度的转变,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果真不再似以前那般任性了。 没有怼回去,她在学习做一个母亲,经营自己家庭。为了他不值得,但总为了自己和孩子,总想试一试。 “月儿。”宋世山看向挡在她前头的双雁,大抵是才从孤儿院过来。 忽地想起了什么,嗫喏道: “你希望咱们的孩子,将来跟你孤儿院里的那些孤儿一样吗?” 梁月盈只觉心脏咯噔一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肚子里这枚‘荷包蛋’,如今变成了‘小海马’,感情愈发深厚。 “不想。她也许会比他们幸运,因为父亲有权有势。也许不如他们幸运,至少他们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你知道就好,我这人一向粗心,你不在旁边看着我。我活着的时候,保不齐后娘会虐待她。我死了,她可能还真不如那些孤儿,有衣有食。”宋世山道。 没跟她保证,会将孩子照顾得好好的,免得她没有后顾之忧,走得更干脆果决。 “我还以为,你会说,会肩负起父亲的责任来。”梁月盈无奈笑道。 “我肩上扛着江北和北疆弟兄和百姓,对于这些陪我打天下的,我对他们负责都难,更别说其他人。”宋世山直言不讳,倒是没有满口仁义道德。 “但是阿月,我愿意对你负责,只要你给我机会。” 梁月盈很想相信,至少迈向他这一步。 只想到二姨太和三姨太,还是自嘲轻笑了一声。 “男人,多不可信。” “梁月盈,就算你离开老子,我也不会准许你把孩子带走。让我们老宋家的种,流落在外,管别人叫爹。”宋世山一腔柔情与热血,被她泼了冷水,此刻,也是毫不留情地,让她认清现实。 “让孩子跟着你吧,比跟着我风餐露宿,更安稳踏实一点。那样小小一只,我也舍不得她折腾。”梁月盈想了想,大不了宋世山万一哪天被暗杀,亦或马革裹尸,她再把孩子接回自己身边,用好过让她的小公主跟着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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