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地将八夫人带回去,属下有个交代,宋爷也不愿这块烫手的山芋,折在自己手上吧?” “邹副官僭越了。”不待宋世山说什么,林副官先变了脸色,语气冷冷道: “如今是在江北,还当在你们北疆?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话语权。若真不客气,大帅明日就打过关去,又如何?” 邹副官点到为止,自然不敢惹恼了这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当下便是抽了自己一嘴巴,随后放缓了语气: “是属下不会说话,得罪了宋爷,还请恕罪,恕罪。” “邹副官既是代表着杜大哥的脸面,不必这般客气。”宋世山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想当年在小站练兵的时候,杜大哥对我可没少照顾。” 当然,若不看在杜大哥的颜面上,宋世山根本不会见别人的属下。 不多时,巧若从楼上走下来,一并下来的,还有身旁的梁月盈。 “八夫人!”邹副官眼见八姨太下来,便是弯下腰去,客气地鞠了一躬。 “呵。”巧若眸心冷暗,语气亦是细不可察的厌倦: “什么八夫人,我不过只是姨太太,供人赏玩的阿猫阿狗。怎么?如今连阿猫阿狗都能称之为夫人了?” 女人口舌之间的龃龉,男人自然不会接茬。 邹副官置若罔闻,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八夫人,咱们赶快上专列吧。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惦记着你,大帅特意叮嘱,叫属下仔细护送。” 巧若露出两只梨涡,因笑道:“是惦记着出气包跑了,没人再给她们扎,给她们打了。” 说罢,缓缓走出帅府大门,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她如今最后悔的事,便是那日坐了杜岳林的专列,被宋世山逮了个正着。而不是扒寻常的火车,能够远走高飞。 眼见巧若上了小汽车,梁月盈左眼皮一阵猛跳。 “也许我该早一点劝她。” 不知巧若在半路上,会不会再度选择自戕,回了北疆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会不会被做成人彘,还是会被浸猪笼。 宋世山不是那惯于推卸责任的人,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安抚道: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若一心求死,你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梁月盈心下惶惑,目光望向远处,轻叹道: “八姨太若是在半路出了什么事,江北会起战事么?”
第52章 别的男人能给你的,我宋世山都能给你 “不怕,若是起了战事,我就先送你回娘家。” 宋世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平静中带着力量,让她安定不少。 “大总统定居姑苏,战火总不会烧到沪上。” 晨曦,帅府仆妇被一阵喧嚣声吵醒。 林副官跑上楼来,顾不得大帅和夫人是不是在白日宣淫,只低着嗓子,吼了声: “大帅!八夫人跑了。” 邹副官乘着杜岳林的专列,又折返了回来。 此时坐在茶厅,等着宋世山的答复,不由得眯起眼睛,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 “杜大帅的专列还没出江北,八夫人就不见了踪影。她一介弱女子,是长了翅膀了,能飞走了?” “邹副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林副官从旁提醒道。 此时的帅府内外,已汇集了比往日多上数十倍的亲兵,在庭院里分成两拨巡逻。 大红灯笼下,人影绰绰。 枪支碰撞到武装带上,发出一阵零碎声响。 “林副官,我本没有身份质问,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让我回去如何跟杜大帅交代?”横竖都是一刀,求生欲壮怂人胆,邹副官当下便有些急: “若是宋大帅对府上治理无方,某不介意代劳,现在就派人进去搜查。想必八夫人身上有着伤,许是逃了回来,也保不齐。” 宋世山已从楼上下来,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单手系着扣子,边打了个哈欠。 含糊道:“邹副官,若你想回去,我可以亲自致电北疆,同杜兄解释此事。若你不想再回去,亦可以留在我手下。杜岳林能给你的,我宋世山都能给你。” 邹副官一张清瘦脸庞,此刻因着担忧与踌躇,几乎扭曲成了苦瓜。 “宋大帅,您何必为个不相干的女人,跟杜大帅交恶。” 林副官从旁听着,对邹副官的敌意又深了一层,不悦道: “邹副官,不管你身后是谁在给你撑腰,都请你记住自己身份。帅府是我们大帅私宅,你胆敢妄议搜家,小心你的脑袋。” “我——”邹副官一句话没说出口,宋世山已起身,将他最后的颜面也拂去了。 吩咐道:“送客!” 给他机会,他不中用。 即便招贤纳士,也不会为着谁如此自降身份。 “大帅!宋大帅!”邹副官几步跟了上去,已被林副官拦住了去路。 “打狗还需看主人,我们宋大帅给杜大帅面子,才会对你这般客气,别不识好歹。” 邹副官无奈,只得空手而归。 宋世山没有停留,连早膳也一并省了,直接去了司令部,召集所有心腹,商议对策。 梁月盈在卧房里缓缓踱步,眉头紧锁。 梁月华见阿姐早膳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端了点心进来,走到她床边,想着宽慰道: “姐,邹副官已经走了,姐夫方才叫人回来说,他今晚宿在司令部,不回来了。” 梁月盈瞥了那点心一眼,也是胃口全无。 将巧若送走后,始终心神不宁,这会儿也是问向妹妹: “小妹,这是宋世山做的么?” 所以,他一边说她心软,不顾大局,一边又由着她的性子。 “姐姐你想呀,姐夫在江北一手遮天,若无他授意,谁敢在专列上弄鬼。”梁月华坐在姐姐的楠木梳妆台前,嗫喏道: “虽说我并不喜欢那个什么八姨太。举止癫狂,不知好歹,满脑子奇怪的想法。可她到底是个人,不是什么玩意儿。她也有尊严,有志气,不该被像个货物一样送来送去。” 梁月盈悬起的一颗心,稍稍松下。 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愿看见巧若像被杀猪一样,被绑起四肢,活生生抓进杜岳林的府上。 回头可能会被做成人彘,可能会被浸猪笼。 她只要稍一想想,便不寒而栗。 若是没瞧见,便也罢了。 可撞到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没办法枕着别人的血肉,高枕无忧。 她拗不过自己的良心。 “小妹,你说杜岳林会起兵么?” 梁月华知晓姐姐在担忧什么,握着她的手,想给她更多温暖和力量,只触碰到一片掌心冰凉。 “姐,我觉得生命是平等的。不管是牺牲的,还是活下来的,都同样珍贵。这并不是一个数量问题。不能说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低于两个人的总和,反之亦然。” 而且杜岳林若是起了硝烟,也是他不讲理。梁月华不是护短,而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姐姐没做错什么。 “若姐夫真那么无用,今日不顾八姨太的死活。明儿杜岳林若是看上了你,难不成他还卖妻求荣?他若有本事,就算他把八姨太枪毙了,那姓杜的也不会放半个屁。他若无能,便是江北刮南风,都能成为杜老狗开战的理由。” 姐妹俩在卧房里说着话,双雁在外头回禀了一声: “小姐,四小姐,大帅回来了。” 梁月盈心下狐疑,樱唇轻启,“他,不是不回来了么?” 已是支开了小妹,“你先出去,我跟他两个人单独说说话。” 梁月华还想缠着姐姐,却也不能横亘在人家夫妻之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卧房。 宋世山回府后,便先进了卧房。 梁月盈一阵心跳如鼓,想要开口问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八姨太,是你放走的。” “是。”宋世山道。 “你把人弄哪儿去了?”梁月盈讶然道。 见他不答,才淡淡道:“罢了,这是我的主意。若是杜岳林怪罪下来,让我去顶罪就是。” “你顶个屁的罪,梁月盈,我果真是纵容你。”宋世山唇角弯起弧度,无奈的笑意里总带着两分宠溺: “只是你,以后要学着信任我,依靠我。” 她上次暗自吃避孕药一事,一直是他心底的隐痛。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依赖他,可还知道自己是她丈夫?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梁月盈轻声道。 这事提起来,宋世山却也有些火气。 尤其她的小妻子只顾那不相干的女人,而没为自己考虑。 倒是破天荒问了她一句:“阿月,若是两地开战,江北沦陷,你还会为个陌生女人,陷我于两难的境地么?”
第53章 大帅每天都在吃醋 这冷心冷肺的女人,在她眼里,谁都比自己重要。 “我只是,信任你的能力,觉得你能处置好此事。”梁月盈有些底气不足道。 宋世山难得听她违心恭维,嗤笑一声: “梁月盈,那我想问问你,若是换了那戏子身陷囹圄,你会为个不相干的人,不顾他死活么?” 章锡成就像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魔咒,打不破,挪不走。 她回答不出,也不愿做这样的假设。 门外,是林副官的声音:“大帅,北疆来电话了。” 宋世山听罢,不欲为难她,已是先行离去。 书房内,宋世山拿起电话,杜岳林的声音一改往常热络,变得冷漠异常。 “宋老弟,听说我叫人孝敬你的两箱军火,你原封不动的给我送了回来。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杜岳林丝毫不提八姨太的事,宋世山便不能仓促开口。 只道:“无功不受禄,杜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电话那头,杜岳林扑哧一笑,便有了些火药味。 “不瞒你说,为兄这半生阅女无数,可就好八姨太这一口。每天小嘴巴巴的,跟小钢炮似的。自从她跑了,没人给我暖床,我已经好几晚没睡好觉了。” “杜兄,你这夫人是真难抓啊,跑了一次又一次。我这么隆重的送她回去,她伤了我的人,还跑了。可怜我夫人给了她那么多首饰哄她开心,她带着首饰一块儿跑了。” 宋世山耍起了无赖,将杜岳林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要是知道杜兄如此看重,就该在她路过江北时,我亲自照看她的饮食起居。要说女人就是不顶事,我那内室柔弱不能自理,一个没看住,就叫她给跑了。” 电话那头的杜岳林,久久没有言语。 电话没挂,宋世山便继续讲下去:“也是为了避嫌,我不好跟嫂子多接触。知道是杜兄的女人,也不能像捆犯人似的五花大绑。这么着一二来去,谨慎小心,可不就叫她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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