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云门出了力,我想仇大老板今天约吃饭,不是要过河拆桥。”陆姩转身去洗手间。 她再入座,却没听到彭安和仇博裕说起那批军火。 这说明,彭安支开她的时间里,二人已经谈完了。 将要吃完饭,陆姩又去洗手间。她到餐厅服务台借了纸笔,写下几个字。 果然,金长明那时说,“还东西”有“还东西”的方式,指的不是让日本人直接还,而是鹰记去拦截。 想想也是,日本人怎么可能放弃军火? 洗手间的走廊全是鹰记的人。 陆姩捂住口袋里的纸,去了大厅。 跟踪仇博裕的壮硕年轻人坐在窗边位置。 陆姩使了一个眼色。 壮硕年轻人意会。他压压帽檐,离座而来。 她不避让,被他撞到肩。 他迅速抽走了她手里的纸。 * 今晚,彭安喝了酒,说是醉了,让陆姩开车。 她笑着:“我不会。” “放心,有我在,到不了田埂上。” 陆姩瞬时惊觉。 彭安似乎迷糊了,坐上副驾驶位,头向后靠着。 她只得上了驾驶位。 她离开东五山的那天,差点把车开到了田埂上。当时四下无人,彭安又如何得知?除非……他在那天去过东五山。 他为何去东五山,这一个答案好像不言而喻了。 男朋友走了以后,陆姩成了披上铠甲的斗士。令她放松的人是彭安。彭安不见了,她再也卸不下一身重甲。 她和彭安曾经的回忆很欢快。她对他有真心。 他未必就是假意。他接近她的目的不单纯,但她遇到困境时,他总是施以援手。 他的真性子冷血淡漠。她捅了他一刀,他早该复仇把她杀了。他说不愿她死,倒是真话。 陆姩:“彭安,你要看着我,否则我不知道要把车开到哪里去。” 彭安的眼里有酒意:“陆小姐,别担心,有我在。”他拍拍她的手。 陆姩启动车子,一路前行。 她的任务完成了。很快,董孟就会去拦截日本人的军火。一切都能画上句号。 到了云门的大门外,陆姩熄火,开了小小的车窗。 男人安静的轮廓俊美无比,乖乖巧巧,像极了她的大弱鸡彭安。 突如其来,陆姩在后视镜里见到自己的脸。镜面锐利,如同羽箭,射中她残败如枯木的心。 她很久不曾这么轻松。 在他面前,她笑得这样惬意的?
第66章 我没想到,陆小姐是个提上裤子就翻脸的人。 车上久久不见人下来。 云门的弟兄们观察四周,就是不催促。 某一时刻,街上传来一阵吆喝的吵闹声。 陆姩敛了笑。 彭安一睁眼睛,毫无醉意:“几点了?”他抬起腕上的表。 将近十点。 他拍拍额头:“陆小姐,我醉了很久吗?” 陆姩随口说:“没有,其实我刚到。” “陆小姐的车技不错。” “少拍马屁。”她把车钥匙给他,“我只会把车停路中间,剩下的交给你了。” ”就为了这个,你才停在这里那么久?”彭安说,“以后就让云门的人给你停车。” 她已经进去了。 陆姩回去洗了个热水澡,捶捶肩,转了转头,对着镜中人扯一扯笑。 却回不到之前的自在。 她放下头发,披上一件丝绸外衣,从浴室出来。 她忘了自己是否有锁门。 好像锁了。 可彭安正在沙发翻阅今天的报纸。 报纸是她早上拿来的,战况没什么好消息。 彭安穿着简单的棉衣,头发半湿,随意搭在额头两鬓。 陆姩抱起手:“你既然喝了酒,今天早点休息吧。” “陆小姐。”彭安放下报纸,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帕子。 她准备好几条帕子,就是想着万一被逮到,好编一个逗留他书房的借口。她扣上外衣纽扣:“你上来干嘛?聊天?” “这条帕子将来都用不上了。” “用不上就丢掉吧。”她还有红的白的,又不稀罕这一条。 “陆小姐难得赠我礼物,我舍不得丢。”比起他送的翡翠项链,这帕子上不了台面。他却把帕子折得整齐,“我曾经和陆小姐同床,当时未能坚持至天亮,问题横在这里,始终要解决。” “你想怎样?” “我今晚。”他望向床。 “我要休息,不干那事。” “我只是躺着睡一觉,不干那事。” 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做学术研究似的。陆姩哈欠连连:“你自便。你如果妨碍我睡觉,我就踢你下床。” 她背对他,侧躺在边缘。她并非刻意,只是恰巧倒在这个位置,她懒得动。却被彭安搂住腰。她不睁眼:“我累了。” 他一把抱住她。 她身子一轻,到了他的怀里。 他善意地说:“你在床沿,一翻身就要掉下去。” 他以前躲她的时候,也是挤在床沿。她困了,闭上眼,不和他争辩。 彭安箍住她的腰。 床上没有了楚河汉界,他享受杀意和欲念交织的狂乱。他不会杀她。最多就是在某些时刻,力气大了点。 他迷失在陆姩的香气,嗅着她的发,吻吻她的脸:“陆小姐,晚安。 可惜,他和她不是同床共枕,甚至称得上同床异梦了。 * 柳枝和彭氏夫妇在香港人生地不熟,出门是集体活动。 自从儿子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彭母的眼角眉梢堆满了喜色。她常常和柳枝说起彭安的童年,讲得最多的是:“安安是个顶好的孩子,尤其是人温和,不发脾气,别看他总是绷着脸,其实他害羞。” 柳枝不忍心告诉彭母,你家儿子不发脾气可能是因为他懒得发脾气,直接杀了。 前方有个水果摊,彭父和彭母说:“过来挑几个。” 彭母上前去。 柳枝拎着早上从市场买来的菜,慢了步子。 突然的,一个壮硕的年轻人直直向她而来。 柳枝戴了一顶帽子,罩了半边的面纱。 董孟身边的这个壮硕年轻人见过陆姩几次,知道她的容貌,但他分不出柳枝和陆姩的区别。他以为这人是陆姩,将手里的一张纸塞过来:“陆小姐,我们暴露了,这是我们新的联络点。” 柳枝震惊,没来得及跟这人说话。 壮硕年轻人压压帽子,转身走了。 彭母喊:“柳枝。” 柳枝转头对着彭母笑了笑:“来了。” 彭安和陆姩去吃饭的那天,彭安表现得冷漠,但他的眼睛常常追着陆姩。 明眼人都知道,他着迷她。 握住陆姩,相当于握住彭安的命门。 柳枝攥紧手里的纸。 * 柳枝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过来找彭安,她来拿解药。 一般来说,解药是由金长明负责的,她很少见到彭安。 今天,她特意等在那里。 她纤瘦的身影印在玻璃面,彭安光凭影子就能分辨这个不是陆姩。 “彭先生。”柳枝毕恭毕敬,与他保持距离。 “什么事?” “我有一个关于陆小姐的消息,要跟彭先生说。” “说。” 柳枝话锋一转:“彭先生,彭伯父和彭伯母对我恩重如山,我万万不会害他们,我想要一个真正的解药。” 彭安:“你在他们身边不过大半年,就受不住了?” 柳枝:“我愿意一辈子服侍彭伯父和彭伯母,但我去过医馆。” 彭安:“医生怎么说?” 柳枝:“是药三分毒。我每月一次服药,大约是不长命的。” 彭安冷淡:“你怀疑是我用药所致?” 柳枝着急:“我这病,是大夫在前两个月诊断出来的。” 彭安:“柳枝,你没资格和我讲条件。” 柳枝:“我手上握的是陆小姐的秘密。” 彭安的眉峰动了一下,这让他冰冷的脸有了点波动:“等一会儿让医生给你诊断一下,能不能治,不能治的话,能活多久。” 话说得很残忍,但其中透露了一个信息,彭安暂时不会让她死。柳枝点头:“我见完医生,再打扰彭先生。” “你最好真的手握陆小姐的秘密。”彭安转身上楼。 * 自从被彭安下毒,柳枝天天提心吊胆。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只能和彭氏夫妇一样长。 二老归西,她就没了利用价值。 医生诊断,她并无大碍,不过,思虑过重了。 柳枝将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彭安。 彭安沉默片刻:“你有跟谁说过这件事情吗?” 柳枝轻轻地说:“如果我泄露出去,你会杀了我,我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当然只告诉你。” “柳小姐果然是聪明人。”彭安点头,“我会安排医生给你配解药。” “彭先生,你能帮我彻底解毒吧?” “你彻底解毒之后,我再也无法制衡你,柳小姐不怕我将你灭口。” “我听彭伯父和彭伯母说,彭先生是心地善良的人。” “哦?” “最了解儿子的……是父母。”柳枝心里没底。 彭安镜片下的眼睛没有半点善良之意:“难怪柳小姐有恃无恐,原来把我当成大善人了。” “我相信彭先生一言九鼎。”柳枝只能赌一把了。 “有解药的时候,我通知你。” “我先告辞了。”柳枝要走。 彭安又喊住:“柳小姐,你出了这门,必须忘了陆小姐的秘密。” “彭先生请放心,既然我们做了交易,我一定信守承诺。” 彭安对柳枝报过来的这一个消息,也不意外,这是陆姩会干的事。 她杀的,哪一个不是卑鄙小人。 彭安摘下眼镜,靠在椅子上,揉揉鼻梁。 关于陆姩这段时间的行为,画上了一个圆。 毒蝎子不愧是毒蝎子,永远理智先行。 * 陆姩没有再得到董孟的消息。趁着彭安外出,她去制衣行。 店门关了,人去楼空。 不知道董孟是否成功拦截了那批军火。她找不到人了。她不安,压着郁气。 直至她见到这天的新闻。 报上说,有革命分子意图拦截英国海运船只被捕。 陆姩心一沉。 这几日的忐忑似乎有了由来。董孟失败了,暴露了。 她跌坐在床,望着窗台的绣球花,许久许久。 * 彭安回来了。 陆姩站在窗台,摆弄两盆绣球枝芽:“回来了?” 他脚下一顿:“陆小姐。” 陆姩巧笑倩兮,过来给他解西装。脱下来之后,拂了两下,又挂到衣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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