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商社定下了货运的时间,由日军负责运送军火。 火车鸣笛响起时。 陆姩抬起望远镜:“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有限了。” 二人这时在一家西餐厅。彭安倒了一杯酒:“陆小姐还有案子在身。” 她收起望远镜:“八风堂派人杀害熊建,有证据吗?” “郑八春亲日,他的手下却未必丧尽天良。”彭安说,“八风堂有一个人祖籍是南京。南京沦陷了,他愿意去警署揭发熊建死亡的真相。” 陆姩和彭安认识这么久,直到最近才真正了解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幸好他是“自己人”。她说:“我洗清嫌疑,就要启程回上海了。” 彭安:“我的家当也在上海,陆小姐,我们可以同行。” “你不是要留在香港吗?” “我已经筹备了大量衣食用品,运送交给仇大老板了。他在募捐。”彭安说,“上海沦为日占区,陆小姐一人上战场,我不放心。” “彭安,我一个人可以。” “陆小姐,我要的东西是一定得到的。” 他留在香港是屈才,可上海是日占区,太危险。“如果你想留在香港……”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你父母呢?” “他们留在香港,有柳枝照顾,我放心。”彭安的那杯酒空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预定回程船票。” * 陆姩收拾东西,把两盆绣球花的枝芽放进了行李箱。 彭安望去一眼。 “也许来年春天,它真的能开除圆滚滚的绣球花。”她勾了勾光秃秃的短枝,“绣球有姻缘之意,有好兆头。” 毒性植物到了她的手里,彭安觉得是不祥之兆。 * 船即将抵达上海码头。 陆姩走到甲板,远远见到飞扬的日本旗帜,她眉眼顿时阴冷。 “陆小姐,这里风大,要不进去吧。”身边传来温和嗓音。 她回头,仿佛见到从前的彭安。 伪装的! 她抬手要去打他。 他躲了一下。 她改成掐他的脸:“让你装!让你装!” “你不是偏好这样的?”乔装的彭安对于喜怒哀乐的转换很自然,这时貌似委屈着。 陆姩质问:“你能装一辈子?” “陆小姐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辈子?” “我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说一辈子太长了。” “在我入土之前,和陆小姐一道吧。”彭安拉下她的手,“我走的也不是安心路。” “对了,这边局势不定,我担心被盘查,让张巡捕来接我了。” 彭安把她的手插进自己的口袋:“哦。” 她抽回来,抽不动,只能任由自己的手在他的口袋里温暖。 * 张均能计算着时间,船快要到了。他刚出巡捕房,被一声喊住。 “张巡捕。” 张均能回头望过去,是好久不见的钱进。 东五山出事之后,钱进逃了出来,他要去投靠陈展星,可是陈展星去了香港。他只能跟着云门的一个人混,但没见过云门的其他人。 钱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进去云门,或者一只脚踏进去了吧。反正吃香的喝辣的是肯定没有。 钱进有前科,没有办法再回去当掮客。他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好在,家里人还是接纳他。 某天半夜,钱进突然梦见樊秋灵。他在梦中觉得心潮澎湃。 梦里,他和她在大门口遇上,一同上楼梯。 她在前面,大概要迟到了,她很急,皮鞋把楼梯撞得“咯咯”响,花一样的裙摆宛如海浪起伏,映在下面梯级的钱进眼里,跳跃得欢快。 他对樊秋灵的第一眼就是那一道背影。 第二天,他见到她本人,很可爱。 他没有勇气去搭讪。他油嘴滑舌,万一说错话,岂不是冒犯了她。 钱进从梦中醒来,突然捂脸落泪。 早知她会失踪,他一定去和她说话,不求别的,让人知道她有个护花使者也好啊。 樊秋灵至今没有下落,钱进又来打扰张均能了。 “张巡捕,我过来……是想问个事儿。”钱进还没有说出口。 张均能说:“线索断了。樊秋灵为什么穿了乔丽的衣服,只有她和乔丽清楚。现在没有乔丽的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钱进:“这个案子要成为悬案了?”也不稀奇,多的是破不了的案子。 张均能低头:“很惭愧。” 钱进鞠了一躬:“张巡捕,你辛苦了。” 这边说完,那边又有人喊:“张巡捕。” 钱进摸一下鼻子,准备离开,却听见来人的一句话:“我们家秋灵……” 钱进脚步一顿。 张均能:“樊老先生,非常抱歉,至今没有线索。” “我明白的,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是不大容易。”樊胜虎没有抱希望,似乎也不算太失望,但一丝沮丧还是从他的眼角皱纹发散,“张巡捕,谢谢你。”他走了。 钱进跟了上去:“樊老先生?” 樊胜虎回头望,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掉头就走。 钱进客客气气:“樊老先生,吃饭了没有?要不我请你吃饭?” “非亲非故,无事献殷勤。”樊胜虎健步如飞。 钱进小跑着,勉强追上去:“樊老先生。” 只见樊胜虎转了一个弯,等钱进跑到那里,早没了人的身影。 悻悻然的钱进踢起一块石头,再一抬头。 一辆车经过。车窗半开,里面露出半张女人的脸。 钱进大喊一声:“乔丽!” 车子驶远了。 细腿细足的钱进怎么跑都追不上那一辆车。 * 码头一片熙攘和喧嚣。 轮船从滚滚的江水中驶来。 靠岸了,船上的客人踏着木质栈桥走下来,人声鼎沸。 张均能见到陆姩身边的彭安,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一人单行。 张均能抬了抬警帽:“陆小姐,彭先生,好久不见。” “张巡捕,好久不见。”陆姩笑盈盈的。 彭安点点头。 陆姩:“张巡捕,不好意思。上海形势不明,我有点担心,就让你过来了。” 张均能:“法国和日本貌似关系不错,法租界暂时安全。” 三人走到张均能的车旁。 彭安打开后车门:“陆小姐,上车吧。” 张均能一人在前排。 窗外有炮火摧毁过的惨败,也有张均能所说的法租界“繁荣”。 张均能驾车平稳:“陆小姐,彭先生,你们回来上海常住,还是再去香港?如果在这里住下,恐怕没什么安稳日子。” 陆姩:“张巡捕,我能回来,是知道自己过不了安稳日子的。” 张均能:“陆小姐其实可以留在香港。日本人野心勃勃,他要吞的是一整个大中华。” 陆姩第一次听见他这般冷硬的声音,她说:“香港也是大中华,日军在外海炸了香港渔船。日军没有良善可言,我不觉得他们会放过香港。” 张均能:“现在香港是安全的,你回到上海……” 陆姩:“张巡捕,你我认识就是因为我过着刺激的生活,可能是命中注定。” 可没人喜欢冒险,都是形势所迫。 彭安一声不吭。 张均能敏锐,察觉到什么。 彭安这人说不上热情,但礼貌客气,今天这样沉默是头一回。 直到下车,彭安都没有和张均能打招呼。
第70章 大骗子。 陈大当家伤重,云门大受打击,彭安和陈展星受到牵连,日子不比从前好过。彭安绷着一张脸是情有可原。 张均能都给彭安编排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却突然见到,彭安给陆姩开车门,接着要去拉她的手。 陆姩侧头,撞进张均能的目光。 非礼勿视。张均能压下警帽,绕到后备箱:“陆小姐,我帮你提东西吧。” “张巡捕,我来就行了。”彭安淡淡的。 去年,彭安有意或无意想要将张均能推给陆姩。世事在变,世事难料,去年上海还平静着。三人还年轻,张均能却觉得用得上“时过境迁”四个字了:“我不打扰二位了。” 张均能让开了位置。他早觉得彭安和陆姩十分融洽。彭安说什么不喜欢女人,张均能当时就半信半疑。 张均能驾车离去了。 陆姩猛然拍了一下彭安:“你对张巡捕不礼貌。” “没有。” “你以前对张巡捕很敬仰吧?” “是吗?”只是欣赏,上升不到敬仰吧…… “总之不是今天一副臭脸。” “张巡捕公事繁忙,难道陆小姐以后出门都要喊张巡捕过来?” “张巡捕除暴安良,是大好男人。”陆姩伸出食指,在彭安脑门狠狠戳了三下,“不许给张巡捕摆脸色。” 彭安双手提着两人的行李,空不出来,否则他一定把她的手抓过来,好好地摩挲一番。 她的妩媚是没有了,但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要凶就凶,才是真实的陆姩。 房子还算干净。安排过来打扫的人没有因为战争而离开。 彭安放下行李:“陆小姐,你以前住的出租公寓估计都乱了,你暂且住在这里吧。” 陆姩斜睨:“你是不是有龌/龊思想?” “我不是。” “我不信。” “那次之后,我没有再碰过你。”彭安用事实说话。 这大概是常年禁欲练出来的自控力。不过,陆姩又说:“陈展星自从中枪,就不敢接近我了,因为我真的能杀死受伤的他。彭安,你可能是因为怕死啊。” “陆小姐想知道真正原因吗?”彭安说,“我是因为那场电影。” 陆姩怔了一下,那场电影和彭安完全无关。 他的眼睛明亮而锐利,仿佛洞察一切:“陆小姐还没从电影里出来,我逼你,你难受,那不叫乘胜追击,而是落井下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只有针锋相对,所有的亲密都是算计。” “彭安,你真的是很聪明的男人。”他耍手段,她以牙还牙。她曾想,他说势在必得,岂不是两人又要硬碰硬? 可他疏离了,似远似近。又胶着,扯不断。 厨房没有食物。二人出去吃了面。 陆姩上楼休息。 彭安去了宠物房。 眼镜王蛇安静地伏在草丛里。 彭安离开时,留了些鸟蛋,已经被吃光了。眼镜王蛇熬不了这么久,或许死了。 他走过去。 猝不及防间,蛇微微抬头,修长灵活的蛇身像一条柔软的长索,蜿蜒摆动。 彭安再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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