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哥哥说要送他考完中考的礼物,让他自己挑选。 他没有去商场,他的限量版球鞋、名牌手表已经够多了。一种心血来潮的冲动,让他将哥哥拉入路边一家挂着粉色招牌的宠物店。 那些毛茸茸的小猫小狗,隔着一层玻璃,或摇尾巴或喵喵叫,热情地欢迎他们的到来。 店主看出他们衣着不凡,笑容格外亲切。每一只高山遥眼神扫过的小猫小狗,店主都主动拿出来任他挑选。 那些被掐着后脖提起来的小动物,让高山遥有一瞬的不舒服。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小遥。 它脏兮兮地趴在玻璃房的最下面一层的角落,眼睛上还沾着眼屎,鼻子上也有分泌物,原本雪白的毛发干枯打结,屁股上的毛还有黄色的污渍。 真可怜啊。 他对这只唯独不对他曲意逢迎的小狗产生了同情。 “它生病了吗?”高山遥问。 “啊,这只是生病后被人遗弃在这里的。我看它可怜,喂了药治来试试。”店家堆着笑容,“还是看看别的吧,这只萨摩耶怎么样?雪白雪白的,在这里很少见呢!” 最终,他选了那只被遗弃的小狗。 哥哥选了一条小蛇。 他们分别为对方的宠物取名为他们的小名。 那时候,他从不怀疑,他们会是永远的好兄弟。 他从未想过,这是他人生脱轨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两个月后,父母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殴打母亲。 当母亲摔倒在地,一脸惊惧地哭泣时,他冲了出去,充满男子气概地伸开双臂,挡在母亲面前。 他没想到的是,父亲看他的眼神,充满厌恶和冰冷。一向疼爱他的父亲,竟然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狗杂种,滚开!” 这三个字,比让他流出鼻血的那一巴掌威力更甚。 那天晚上,哥哥连夜买了飞机票赶回家。 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 但是高山遥在反锁的房间里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到哥哥的敲门声。 他悄悄打开门,发现家里灯火通明。佣人全都被遣散,家里安静异常。他赤着脚,轻手轻脚走到向传来谈话声的书房。 在书房门口,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 高山遥趴在门缝上,看着父亲红着眼眶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神色凝重。而哥哥,就站在父亲身旁,轻拍着父亲的肩膀说着安慰的话语。一脸做错了事表情的母亲,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局促地说着为自己开脱的话语。 当哥哥将母亲的手拉到父亲面前,覆在他手掌上的时候,父亲看了一眼哥哥,手指蜷缩了起来,但并未缩走。 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不是。 所以他才被遗忘了。 天黑了,又亮了。 世界不会因为谁而停转,哪怕谁的心灵已然崩塌。 第二天,似乎一切如旧。 父亲和母亲各自外出上班,他们各有各的家族企业,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什么爱情。 父亲受伤的,只是身为男人的骄傲。 他等着父母或是哥哥来和他对话,关于他自己。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再来找他。 他用蹩脚的手段来吸引他们的关注。 他不再做家庭作业,不再按时上学,不再参加课外才艺学习。他逼迫同学把书包放地上,腾出空间给他扔垃圾。他拿油性笔往前桌的白色羽绒服上涂鸦。用剪刀将和自己作对的男生的头发剪成狗啃式。 又一次大考,他的成绩排在年级倒数。 老师给家里打电话,他不知道母亲和老师说了什么,只是老师从此看他的眼神,也带了点同情。 父亲和母亲,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着他们的日常。 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谁也不用给他一个交代。 父亲拒绝和他视线接触,努力装作他是一个长了脚的空气。 在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父亲才会演出几分从前的样子,笑着叫他“小遥”。虽然旁人不明所以,但多少察觉出了父亲对他的感情变化,他和哥哥的待遇,不但在家中分化,就连家外面,也逐渐开始分化。 父亲总是满面笑容地和哥哥站在一起,而宾客朋友们不再主动向他打招呼。曾经殷切的朋友,也都远离了他的身边。 极少数时候,妈妈会给他一丝他们彼此都明白的温情。妈妈对他怀有一丝愧疚,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在书房里听见的“年轻时犯的一个错误”。即便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为了不让父亲以为这是前情未了,母亲在父亲面前,采取了和父亲一样的态度。 哥哥或许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偶尔眼神接触,高山遥都能从中捕捉到一丝怜悯。即便是混杂在九十九分的关切里面,那仅有的一分,也是怜悯。 那怜悯,刺得他遍体生痛。 很多彻夜不眠的夜晚,高山遥都曾想过,母亲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那个多年前就已经被辞退的保镖。 如果爱过,怎么能够放弃他,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要生下他。 还有父亲——难道血缘,真的胜过一切吗? 哪怕他心中承认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 最后,还有哥哥。 想要粉饰太平的哥哥,比从前更加优待他,那种处处为之的特意优待,本质是清楚彼此已经不在一个阶层,从高处俯视下来的施舍和关照。 自以为是的施舍。 他的骄傲奄奄一息,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变成一把把尖刀,反复将他扎透。 不过半年后,他的父亲就彻底厌烦了他故意惹出的众多麻烦。 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一个寻常的早晨,他和他的小遥被打包送往了偏远的三川县。 他甚至没有见到父母一面。 当他在车前错愕地抬头看向独栋别墅时,对上的只有哥哥在玻璃窗后不忍的眼眸。 不忍,那就做些什么啊! 但高山寒什么都没有做。 他几乎是愤怒地瞪着躲在玻璃窗后的高山寒,就这样还能给人当哥哥吗? 啊——他在那时忽然醒悟。 原来,他们已经不算什么兄弟了。 在那个早晨,一直被他藏在心底的嫉妒,掀翻了压在上面的理智,从心脏里蓬勃生长出来。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司机。 一切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的东西被打包扔出了高家,陪伴他的,只有一条名叫小遥的狗。 真可怜啊。 这一次,他对自己说。 名为嫉妒的荆棘,盘踞在他心房上,旺盛成长着。 直到遇见解扬,开出罪恶之花。 “高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解扬啊?” 有无数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但他从未真正回答过。 他永远也不会将答案宣之于口。 在消息蔽塞,居民贫穷的三川县,他进一步放纵自己堕落。 在冯小米和陈皮的助推下,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从一开始的被呛出眼泪,到整夜整夜地坐在窗台抽烟,从租的房子里看出去的天空,比在家时看见的更黑,更寂静,更孤单。 唯一在闪的星光,是一名叫做唐柏若的女孩。 在不合宜的时间,不合宜的地点,他对上了一双纯洁忧郁的眼睛,心头没道理地一跳。 他自己也讲不明白道理,回过神来,已经走到那女孩的身后坐下。 只是一点点不寻常的情绪,他并没有放在眼里,那个叫唐柏若的女孩,一开始也没有在他心中留下更多的涟漪。 但的确是因为唐柏若,他才注意到了一个叫解扬的少年。 他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学习优秀,运动全能,老师喜欢,同学爱戴,在班级里如众星捧月。 除了家世。 “诶,你们知不知道,解扬不是他老爹生的!” “啊?怎么回事?” “他妈生病把脑子烧坏了,走丢过几次。有一次走丢之后就有了解扬,他和他老爹根本就不是亲的!” “真的假的?!这么劲爆?” “当然是真的了!我们村的人都知道!”对于自己的情报,冯小米一脸骄傲地挺起胸膛。 烟雾缭绕的台球室里,冯小米说得火热,唾沫四溅。穿着校服的听众们则一脸吃惊。 “原来是个野种!亏了学校里还那么多女孩喜欢他!” “我们班花好像也对他有意思,他们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吧?” “他老爹每次来参加家长会都一脸得意,根本看不出不是亲生的!” “他命好呗!”冯小米嚼着槟榔,一脸成为人群焦点的得意神色,“他老爹和大哥都把他当亲的一样养,反正换我肯定做不出来,我才不会养和我没关系的小杂种——高哥,你去哪儿?” 高山遥从破破烂烂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无聊,走了。”他头也不回。 后来,有人说他故意针对解扬,是因为嫉妒班花对解扬的青睐。 他默认了那些猜测。 他永远—— 永远也不会将真正的答案说出口。
第30章 ◎“我老师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犯罪都是有条件的’。”◎ 电梯走廊前的玻璃墙像被人泼洒过浓墨, 遮盖了背后的全部真实。 走廊和各个房间虽然亮如白昼,但对困在这里的人来说—— 这里是地狱无疑。 第一天安排下清理走廊工作的人,已经变成尸体, 第三具尸体出现后, 电梯走廊的清理工作就陷入停滞。 侦探X在无线电里的宣言,更是击破了幸存者仅有的希望。 在绝望的气息弥漫整个水中维纳斯的时候,解忆埋头清理着电梯走廊的废石。 原野自发陪伴在她身边,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距离电梯只剩下一小段距离,堵塞在路上的石头却比之前的都要沉重。 五天囚禁,不光是人的勇气在消耗, 体力同样也在消耗。 每日三顿罐头玉米和火腿, 解忆在搬运石头的时候偶尔会一阵头晕眼花。尽管如此, 她在清理走廊的时候, 比任何人都要卖力。 投入重体力劳动, 能够帮助她在繁杂的思绪中喘一口气。 第一个死者是周然, 储物柜里的东西是班费收据,发现尸体的地点在泳池水底,死因不明。 第二个死者是牟鸡换, 储物柜里放着一支录音笔, 发现尸体的地点在桑拿房,死因应当是高温致死。 第三个死者是陈皮,厨房柜里爆炸后剩下的只有一张合影, 发现尸体的地点在仓库,死因是砍伤导致的大出血。 首先, 搬运周然的尸体固定到池底, 必然需要很大的力气;其次, 乱刀砍死肌肉健硕的陈皮, 也很难想象是女人做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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