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程卉已经俏生生把箱子往他身侧一立,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等着他替她开车门。 却不见何乐衍像往日一样好脾气和她寒暄。 他虽然还是对她温和的笑着,但笑容是疏离的。 司机下车,小跑着把她的行李箱搬上车,又替她拉开车门。 “请吧,卉卉。”何乐衍微笑着站起身,做了个“请公主上车”的手势。 程卉的委屈,在看到司机的那一刻到达巅峰,直白询问:“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一个人来接我?” 她的直球让何乐衍愣了一下,无奈:“……我觉得这样更安全些。” “对你而言更安全?”她冷冰冰道,钻进了车。 何乐衍没再说话,绅士的替她细心关好车门。 然后拉开前车门,坐了上去。 * 黄廷征回到家的时候,桌上已摆好了六菜一汤。 辰山、沈老、赵予安笑眯眯的等待着他。 他们的笑容志在必得。 就像是三个闰土拿着叉,在围剿一只猹…… 黄廷征莫名瘆得慌,掉头就想走人。 辰山笑眯眯把黄廷征推回来,赵予安则殷勤的拉开椅子,沈老给他面前的杯子添上酒,还给他夹了一块香酥的炸带鱼:“尝尝。” 三人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配合无间。 黄廷征虽然狐疑,但还是夹起带鱼放入口中,明明吃的啧啧有声,嘴上却道:“这不是我的最后一餐吧?” 沈老看着他吃完,扶了扶眼镜笑道:“当然不是。味道怎么样?” “不错。” “安安炸的,用那口大锅。”沈老强调。 黄廷征几秒后脑子才转过弯儿。 厨房里唯一的那口大锅,只能用火。他看向赵予安:“你不怕了?” 赵予安用力点了点头,眼神清亮。 黄廷征放下筷子,似是在组织措辞:“你是个女娃,要不要再想想?从没有女娃娃学打铁花的,苦,累,脏,你细皮嫩肉的,烧到了可不是小事儿。”他好心好意指了指自己圆圆的脸蛋。 赵予安向他平平展示自己的双手:“我不怕。” 那些丑陋的痕迹,因为主人坦坦荡荡的展露,反而有了对抗的意味。 辰山看着她的手,心里不期然被揪了一下。 黄廷征看向沈老,又看向赵予安,语气郑重:“你看那些铁水打到高空,很漂亮对吧?但其实,这是件极其危险的技艺,自古以来,从来都是传男不穿女。我们这一脉,从未收过女徒弟。” “我希望你好好的,再认真地想一想,对自己负责,也对这项技艺负责。” “想好再告诉我。” 赵予安点开陆赢川的微信头像。 想起程卉的话,犹豫了一下。 她退出了聊天界面,转头打开了某瓣。 【攻略冰川帅大安】:姐姐,我想学习一样技艺,可这项技艺,没有女人做过。 【唐僧洗发用飘柔】:你想做吗? 【攻略冰川帅大安】:想。 【唐僧洗发用飘柔】:那做就是了。 【攻略冰川帅大安】:可是…… 【唐僧洗发用飘柔】:很多年以前,世界上的人认为地球才是宇宙的中心,一切都围绕地球转。后来有了日心说,再后来日心说也不攻自破。 【唐僧洗发用飘柔】:所谓的规矩是可以被打破的。 【唐僧洗发用飘柔】:真正的敌人只有自己。 赵予安放下手机。 飘柔的话像一针强心剂,稳住了她略微不安的内心。 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在她大脑内抚平每一个褶皱,让她一次比一次更坚定自己的选择。 “赵予安,”辰山搬了个小板凳,和赵予安肩并肩一道坐到楸树下,“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论点很有趣,我跟你胡扯一段啊。” 他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手里拿着一根笔直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脑袋一方一圆的火柴人。 “刘邦和项羽,谁是英雄?一般人都会说刘邦吧,因为成王败寇,众望所归,刘邦终成霸主。” 方脸火柴人把圆脸小火柴人踩在脚下,众小人给他戴上王冠。 赵予安的视线被地上的图画吸引,辰山又用脚擦平。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项羽当时被逼到乌江,处于下下风,但仍愿意奋勇不屈,以二十八骑对抗刘邦千万大军,三破汉军,当时他只要愿意渡江,未尝不能卷土重来,重新北上。但他却选择留下,坚定自己选择的路,与天抗争。” 方脸小人捋着胡须,居高临下乘着宝马,而圆脸小人手里的宝剑弯折,前方大军压境,后方滔滔江水。 “一件事,哪怕没有结果,却依旧要去挑战,要去战胜,最后哪怕失败了,也能安然接受,这是真英雄也。” 圆脸小人撑着宝剑死了,但怒目圆睁,绝不低头。 树枝继续延展画开,这一幕变成书本,被一个老头讲给后人听。 赵予安蹲下身,认真点评画儿:“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绝活。” “赵予安!可能我比喻不当,但话糙理不糙,意思到了就行。”辰山用树枝敲着她低垂的脑袋,抖落了一点泥土,他严肃道:“你到底有好好听我说话吗?” “听了。”赵予安抽过树枝端详,想扎辰山的肩膀,被他一把夺过去。 辰山用力摇晃赵予安的肩膀,脸上红扑扑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赵予安从他的魔爪中逃离,神色复杂的向他伸出手指—— 辰山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亮着眼睛、情真意切道:“趁年轻,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别娘们唧唧的!” 赵予安看向他握住自己手指的爪子,终于在他热切地目光中,缓缓开口:“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 “什么?” 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小镜子,面无表情照向辰山:“——你左肩上有一只蟑螂,在爬来爬去,好大啊,还油亮油亮的。” “……” 沉默的三秒过后,一声尖叫声响起。 赵予安后退几步,看着几米开外急到跳脚、十分崩溃的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谢你,辰山。”她看着地面,轻声说。 * 晚上吃饭前。 赵予安正式在饭桌上,向黄廷征表达了自己学艺的决心。 黄廷征点了点头,也不意外,闷头开始夹菜:“行,那明天早上就开始吧。” 又后知后觉四处张望,疑惑道:“那小子呢,怎么不见了?平常吃饭他跑的最快啊。” 赵予安和沈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指向洗手间。 里面,传来一阵一阵干呕声。 * 第二天天蒙蒙亮,赵予安就起床了。 黄廷征拣了拣墙角的柳木勺,挑了一个给赵予安。 他又拿出一块扁扁的石块,置于柳木勺上,用另一根下棒用力击打,将石块打到高过老楸树的高度。 黄廷征虎着脸,背着手,将东西讲解了一番,递给赵予安: “这是第一步,把石块击到和楸树齐平的高度,你慢慢练。” “这有何难?” 赵予安自信满满,用力一击—— 石块斜飞出去,稳稳的飞入对面鸡舍,引起一阵鸡飞鸡跳。 辰山狼狈的跳出来,顶着满头鸡毛飞快关上了鸡棚的门。 然后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沈老叹为观止,憋着笑,颤巍巍把辰山拉到最远的墙角,用鸡毛掸子给他从头到脚捋了一遍。 “沈老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呜呜呜呜呜……”辰山抱住沈老,扯着嗓子开始哀嚎。 沈老揉揉耳朵,给他手里塞了把剪子,又塞了个红纸。 辰山迅速手里的工具吸引了注意力,开始兴致勃勃研究起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 赵予安继续练习。 整一天,除了吃饭,她的世界就专注的只剩下这一件事情。 赵予安学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方向感不好,空间感也不强,她没想到这还能延伸到别的上面。 比如无论她怎样往定点高处打,石块总是很有想法。 它斜飞了四个方向,偏偏就不往高处飞。 赵予安想起她考驾照的时候,教练的崩溃溢于言表。 教练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却硬生生被她逼出了一句金句: “妹子,你不是来练车,是来练我的吧?” 赵予安羞红了脸。 后来还是厚着脸皮,笨鸟多练,终是勤能补拙。 她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黄廷征,他正在摆弄着一盆沙子,还时不时跟剪纸二人组谈论着什么。 没注意到她。 赵予安稍稍放心,停下动作,决定歇息片刻。 她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屏息凝神,在脑海里复习着黄廷征示范的正确动作,将一次次错误的感觉形成的习惯感驱逐出脑海。 起身,再次坚定地重新拿起上棒,将石块置于其上,稳定酸痛的手臂,平衡力量感,用力击打—— 这一次,石块稳稳的达到十几米的高度,甚至略微超过了老邱树的高度。 赵予安咧嘴一笑。 她乘胜追击,又练了几遍。 墙角,黄廷征点点头,起身,哼哧哼哧将一盆沙子搬到她手边。 他拍拍胖手,云淡风轻道: “嗯,可以入门了。”
第16章 调戏 陆赢川最近几天失眠了。 忙碌的工作间隙,赵予安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总是不经意在他脑海里浮现。 陆赢川了解赵予安,多年对她跳脱行为深谙于心的经验告诉自己,她这样的笑容,背后的意味可能性有三: 一:男人,我要憋大招了,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等了几天,对面古井无波,硬是毫无动静。 就很疑惑。 二:男人,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希望我知道的,你给我等着。 陆赢川仔细想了想,又把这条PS掉。 他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 就可以略过。 三:我会赢的,会让你跪下叫…… 就……呵呵,想都不要想。 所以她最近这么忙,到底在忙什么? * 赵予安最近几天确实很忙碌。 白天她在黄廷征的监督下练习打沙。 打沙,顾名思义,将略微潮湿的沙子置于上棒凹槽处,代替铁水,打的不光要高,还要散,极其考验技巧和力道。 晚上,要听黄廷征讲朗陵铁花源远流长的历史和相关知识,赵予安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上学时期,规律的早出晚归,每天都很充实,经常一洗漱完,浑身酸痛,脑海里满满当当的知识。 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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