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的,她理解黄廷征了。 轰得好,轰得秒,轰得呱呱叫! 身边跟着个奇奇怪怪的精分,这踏马换谁谁不疯啊! “换个表演老师吧。”她扶额道。 辰山摇摇头:“不是老师的问题,我觉得,应该是我的问题……” 还挺有自知之明。 赵予安揉着头上的肿包,忽然后知后觉:“你说剧组在这边,那……那个啥,那陆赢川也来了吗?” “不知道。”辰山诚恳道,“他好像不跟这个组了。” 看她的眼神还有点同情,就差写着:我知道,我都懂,你是陆老师的脑残粉。 赵予安没看他,自顾自点点头。 就说嘛,哪会这么巧。 屋里有碗碟摔碎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 沈老面沉如水,走出屋内,拉过赵予安就要走。 黄廷征哼着小曲,满面轻松,踱着小步去喂鸡。 显然两人谈崩了。 “黄大伯!我来帮你!”辰山一跃而起,手脚麻利。 黄廷征脚步一个趔趄,浑身写满了拒绝。 “还是一点儿都不透露?”赵予安津津有味看着远处,问道。 沈老摇头。 “咄咄!咄咄咄!”门被敲响,先是轻扣,接着是毫不客气的重拍。 来客扯着公鸭嗓吆喝:“师傅!师傅!” 门没锁,来客重拍几下就发现了这一点。 不等主人回应,竟径直闯了进来。 染着黄毛的健硕青年,高举着自拍支架直播,另一只手还拿着个补光灯,熟门熟路的在院里走动。 “粉丝宝宝们看好了啊……这里就是朗陵当代打铁花传人的家里,什么?不像?但就是这里,他就这一个家,不在道观上!大乐山祈福寺昨天播过了!好,嘉年华刷起来!噢,墙角那个木棒叫花棒,是盛放铁汁的,也叫上棒……哎,谢谢铁杆宝宝的汽车!大家还想看什么?” 黄廷征看到来人,气不打一处,竟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径直操起扫帚就开始揍黄毛:“滚,你给我滚!” 黄毛灵巧的闪避,油嘴滑舌还不忘直播:“虽然我被打了,但咱们干直播就这样,天大地大粉丝最大,直播让我学会了如何应对突发情况,更要把真实的生活展露给大家,哎呦师傅您轻点!仔细闪了腰!” 又弯腰,堪堪躲过一记横扫,“不如师傅你也别苦苦坚持了,现在做传统文化没钱途的哎呀!怪不得徒儿离你而去,我也要存钱娶媳妇嘛!不如师傅你跟着我干……哎!谢谢新人宝宝的花花!有你们真好!” 黄廷征一脚踢到黄毛屁股上,把他踹了出去。 黄毛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淹没在门外。 黄廷征喘着粗气,半晌没说话,用扫帚支着地。 挺着的背不再笔直,有点佝偻。 赵予安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和倔强的后脑勺,突然有点难过。 沈老缓步走过去,手搭在他肩上。 黄廷征别了下身子,不领情。 沈老又搭上去。 辰山看着,慢吞吞凑到赵予安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赵予安回头。 男孩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湿漉漉的,小鹿一样澄澈。 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她,脸上染上两朵红晕。 赵予安:“……?” 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觉得……黄伯伯也没那么讨厌我。” 赵予安嘴角抽搐:“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人家当然不讨厌你。 人家烦透你了好吗! 辰山摸摸下巴,拊掌:“是吧,你也觉得我误会了?这么一对比,其实黄伯伯对我还挺好的,蛮温柔的。” 赵予安:“……” 她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距离。 这大哥,受虐上瘾了。
第7章 再遇 美国气象学家洛伦兹说过:亚马逊雨林的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一场龙卷风。 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是在说微小变化带来的连锁效应。 陆赢川觉得自己魔怔了。 起因是斜对面洗衣服的大妈,洗着洗着一个不慎,衣服顺着河流飘到了斜对岸。 何纪州是当代著名的国画大师,早年以写意山水闻名,后又融合中西技法,主画花鸟鱼虫,以大写意见长,先前作品拍出天价,又受邀赴法交流,两天后回来。 回来后,他的纪录片将正式开拍。 李曦宁将开拍前的准备料理的事无巨细,陆赢川也力臻完美,闲暇时也不忘做最后的方案修改。 鱼竿架在旁边,他低眉思索,没有注意到有件衣服在不远处被一根枯枝勾住。 一个大妈抱着盆“蹬蹬蹬”小跑过来,用力一够,树枝不堪她的重量,断了。 ……衣服轻飘飘的顺水划走。 眼前一黑,陆赢川抬头,看到大妈大山般屹立在自己面前,一脸幽怨。 陆赢川:? “现在的人哦,真的忒冷漠的哟,看到那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在门前晕倒也不管一下,别人家的衣服飘到跟前了也不知道捞一下……真是的哟,想我们当年哪里这么冷漠哟……” 她说的是方言,陆赢川只听懂了“娇滴滴”“小姑娘”“晕倒“”冷漠”。 他没当回事儿。 但一丝怪怪的感觉,却从心头冒了出来。 * 赵予安来朗陵三天了。 和沈老软磨硬泡,黄廷征终于勉强同意将旁边三间空房的两间出租给他们住。 住不是白住。 一板一眼,银货两讫。 从此院里的地她扫,鸡她喂,果子她摘,除了饭不做,其余全包。 辰山软磨硬泡,试图用钞能力霸占第三间空房,险些再次被轰出去。 他索性程门立雪,饱含热泪和执著,在引来无数经过的邻居打量议论后,黄廷征铁青着脸打开了门。 又不知他私下做了什么努力,总之竟得偿所愿,霸占了第三间空房——一间闲置的仓库。 并骄傲的成为赵予安的喂鸡伙伴。 赵予安不知道他在骄傲个什么劲儿,但她略施小计—— “你看这蛋,又大又圆。” “我的思绪不由得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的黄老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 “——他要去摸蛋。” “他蹑手蹑脚走近鸡棚,用千锤百炼的摸蛋技艺,矫健的摸到了蛋。难道这就是传统艺人上岸的第一条吗?——摸蛋。” 从此,赵予安再没被鸡啄过。 而那个心甘情愿被鸡琢的倒霉蛋,每天顶着一头鸡毛草屑,还美滋滋的。 甚好。 “最近,河里的那窝鸭子不找我讨食了。” 何宅门口,李曦宁命人细致清扫,不放过周遭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一抬头,看到陆赢川拿着索尼a7调试,镜头正对着河里鸭子其乐融融一家,她于是顺着他的目光说道。 他没回答。 李曦宁没话找话,又将视线移到机器上:“你要用a7拍?” “拍一些小场景,主要还是使用alexa min。”陆赢川回答,语气公事公办。 却忽然把相机拿近,放大。 白色大鸭伸着脖子,炫耀似地叼着一个饼干袋耀武扬威,好像是出其不意抢来的战利品。 ——燕麦饼干袋? 这个饼干牌子…… 他思索着,而那种怪怪的感觉。 从一丝变成了几缕。 黄家小院。 赵予安目瞪口呆看着大开的鸡舍,和满院子咯咯乱跑的鸡,呆愣了三秒,才将视线艰难的移向头上挂着鸡屎的年轻人。 “你做了什么?” 辰山欲哭无泪:“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黄伯伯和沈老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会大发雷霆的!” “然后呢?” “——找个理由把我赶走!” “哦~~”赵予安施施然坐下,做了个鼓励的手势:“那你加油吧!” 辰山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还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一把薅住一只奔跑的鸡,努力让鸡与自己保持距离,恶狠狠道:“如果我被赶走了,你也逃不掉,我会告诉黄伯伯,鸡是你一起放跑的!”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忽悠我!” 赵予安放下腿,怒道:“你幼不幼稚!” 辰山挺了挺胸脯,眼神阴恻恻的,表示自己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但配着满头满身稻草和鸡毛,杀伤力大减。 这时候,两人发现一个更严重的事情——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而院子里的鸡少了一半。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何宅门口。 一排人装束齐整,屏息凝神,正翘首以盼。 陆赢川斜倚在墙边。 一辆奢华低调的商务车缓缓停下。 许是司机称职,顾忌着刚下了绵绵细雨,车开的又平又稳,只溅起了少许泥点儿。 一个黑衣的保镖高举着一把竹柄大伞,李曦宁亲自打开车门,用手护着何纪舟的头,亲切地嗔怪道:“您老慢点儿!” 何纪舟年事颇高,一身白衣白裤,穿得柔软舒适。 面上有稍许疲色,精神却很好,笑着拍拍李曦宁的手背:“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锐利的目光看向陆赢川,温和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陆赢川任由他打量,不卑不亢颔首:“何老师。” 何纪舟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骚动吸引了注意。 “还有一只!” “在那里,你左我右!冲呀!” 那种怪怪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陆赢川艰难的转头—— 几米开外,赵予安正弯着腰,聚精会神与一只蛇形走位的老母鸡周旋。 忽地奋力一扑! 辰山刷的站起,满脸兴奋:“抓到了!最后一只” 与此同时,他怀里的另一只鸡瞅准时机、狠狠啄了辰山一口,挣扎了出去—— “哎呀!”眼看还是有一只漏网之鸡,赵予安跟辰山使了个眼色。 两人弓着腰,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默契地左右迅速出击! 鸡:“咯!咯咯!” 抓到了! 她和辰山对视一眼,热泪盈眶。 赵予安一手拎着一只鸡翅膀,另一手还紧紧抱着一只躁动的母鸡,浑身沾满泥土草屑。 缓缓看向左上方,映入视线的是一大圈默不作声的人,正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空气突然很安静。 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缓缓向正上方看去。 顺着裤脚,再到腰带,再到眼熟的军绿色外套。 陆赢川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无喜无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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