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眠睡醒在婴儿床玩,她站不起来,就躺着咿呀咿呀地晃手晃腿。 江随靠在婴儿床边盯着她看,突然说眠眠和祁鹤长得挺像的。 “你不是第一个说的。”温岁泡好奶粉,有些意外他怎么会如此突兀地提及。 江随伸出手,小婴儿朝着他咧开嘴笑,小拇指跌跌撞撞地勾上男人的小指。 “出什么事了吗?”温岁望着失神的他,问。 这回,江随沉默很久。 温岁抱起孩子,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脸上,“我听说慈城出了车祸,被撞的那辆车价值不菲,里面的伤者应该非富即贵。” 江随看着她,看着孩子。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快,敛下眼皮,“听说三名伤者都脱离危险了,挺好的…我,我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不集中,去睡一觉就好了。” 温岁没有说话。 月光下,帘帐影子摇曳。 “好,早点休息,别累坏了。” 江随点头。 温岁送他出门,回来她给保姆打了个电话,嘱托她未来两天照顾颂眠。 “太太,您要去哪儿?” “去谈合作。”温岁罕见地撒了谎,“不用告诉江随。” “好的。” 慈城的寒风依旧刺骨,土壤夹杂着湿润。 久未放晴,夜晚的街道行人稀少,幽静落寞。 张存澜好得差不多了,今晚他守在祁鹤的病床前。 他从ICU转进了医院的高级病房,单人一间,允许探视陪床。 张存澜就坐在旁边,一个人削苹果,他削的好,苹果皮连着长长一条都不会断。 可祁鹤的人生……不像这条苹果皮。 他想着想着,就有点要流眼泪。 “祁总,你快点醒过来啊,你话才说到一半,说要给我放假,后面呢。”他这个助理惨兮兮地抹眼泪,“虽说我有自知之明,我肯定不会是你的执念吧,但好歹我跟你那么多年,咱们早就心连心了,我也是有这机会能叫醒您的吧。” “您努努力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说您好不容易改正得有点人样了…当然不是说您以前不是人,我没这胆…总之,您再不醒您就……” 张存澜不忍心继续说,吸了吸鼻涕:“祁总,我知道您一定想见温小姐。” 他嗷嗷地哭,知道这不可能但万一骗骗他他就醒了呢。“您看啊,温小姐来了。” 月影朦胧,虫鸣嘶哑。 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清醒,祁鹤毫无反应,张存澜低下头:“唉,我就说不可……” “张总助。” 身后响起温婉的女声。 仿若黄粱梦。 张存澜难以置信地扭头,对上清丽的杏眼。 “显灵了。”他呆怔。 温岁朝他微笑,眼神飘到病床,凝视片刻。 “果然是你。” 她声音很轻。 张存澜揉揉眼,再揉眼,急忙站起来给她让座,结果脚下一滑,险些撞伤祁鹤。 他真的不敢相信,也很兴奋,也很感激。 女孩示意他不用站,不用制造大动静。 “你还好么。” “我很好我很好。”张存澜点头如捣蒜,“车祸的时候我伤得不重,祁总不太乐观。” 他悄悄觑她一眼,“送来的时候就一口气了,血止都止不住,换那样普通人早昏了,祁总他硬睁着眼……” “硬是握着您给他唯一的留恋,”张存澜觉得有必要说了,“硬是握着那枚同心锁。” 温岁表情平平。 她没有坐,只是一昧地站着,望着祁鹤。 “您来了他一定会醒的!”张存澜很有信心。 “我没那么重要。”温岁说,“也不是他活下去的意志。” 是啊,谁又能笃定温岁一定可以叫醒他。 床上的男人依旧不动,眉眼清隽如画。 他很听话地躺着,温岁瞧着他真的比以前消瘦了。 他也就现在这样在她眼里还比较顺眼,褪了锐气。 温岁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永远都醒不过来,永远都在做梦,成为植物人。”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答案的一刹那温岁心脏刺痛。 她深吸一口气。 算是知道颂眠反常的哭的原因。 她说我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 我来了,祁鹤没有醒,没有反应。 张存澜不想认命。 但温岁就是来看一看,怎么说她跟祁鹤是孽缘也好,其他缘也罢,这种时候她不会那么狠心。 离开前,风很安静。 温岁伸手轻轻地握住祁鹤的手指。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突然要这么做。 他的手很凉,手指修长也软。她的拇指就搭在男人的食指下。 天光倾洒此间。 祁鹤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一刻,梦到终点。 他梦见自己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时,风灌进袖口,他倚在栏杆边,天光灿烂盛大。 那不过是寻常的一瞥,饮水机旁少女突兀地背过身。 她的肩很窄,柔柔弱弱的,梳着规规矩矩的高马尾,但总有不听话的碎发溜出来。 也很可爱。 兴许是因为她自认天衣无缝实则巨显眼的躲闪,祁鹤多留意了她几秒,所以当她偷摸侧过头,刚好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女孩立马跑了。 他略微遗憾,自己很像吃人的怪兽吗。 那是高中时期祁鹤和温岁屈指可数的交际,后来毕业,祁鹤就没记起过她。 遇见的人太多,温岁就这样被遗忘在他的人海,直到联姻结婚。 他稍微有了点印象。 梦见婚后每次欢愉,他抱着她睡觉,女孩汗津津地窝在他怀里,像躲避风雨的小刺猬,终于找到依靠。 她的呼吸清浅,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依偎得他很紧,他会感到安心。 之后失去的日日夜夜再没这种感觉,再难入睡。 祁鹤承认自己从前的坏和恶劣,他承认起初自己喜欢欺负她。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爱迟来。 是国风盛典她力压全场,即便被文璐璐抢掉裙子也能翻身漂亮,穿过掌声鼎沸同他遥远对望吗。 那些相处的或甜如蜜糖或如淬毒刀片的回忆悉数远去,祁鹤来到十字路口。 向前走是解脱,向后走是救赎。 他在命运的天平摇摆不定,选择无果。 直到手传来温度。 他麻木地漂浮在海面,那一刻有了知觉。 温岁的拇指弯过他的食指,虚虚地环绕,即将抽出的一瞬—— 他的食指一动,反握住她。 暧昧热烈地缠绕。 时空静止,温岁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的瞳孔在慢慢放大。 “祁…温……我靠!”张存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他在狂笑,他一下子跳起来,眼睛凑到指头边,终于确定。 他有了回应。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慈城放晴。 温岁回到家,女儿边咬手指吃吃地望着她笑。 她抱起女儿,甜甜地哼唱起歌谣。 第一缕阳光流进,祁鹤慢慢地睁开眼。 所有人都喜极而泣,除了张存澜,没人知道温岁来过。 祁鹤开始没能说话,他只是一直盯着张存澜。 张存澜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天晚上,前来慰问的亲友散去,他说了第一句话:“她是不是来过。” 张存澜低头没有看祁鹤,老老实实地削苹果。 温岁告诉过他,跟谁都不能提起说她来过,祁鹤也不行,因为没有必要。 可张存澜真的不忍心。 无声的答案同样也是答案。 祁鹤闭上眼,再张开,一滴清泪顺太阳穴而下。 “我想她。”他说。 残月断断续续,思念寂静无声。 她就出现过那么一回,从此再无踪迹。 —— 第三年春。 这几年商圈发生的剧烈动荡仍是大家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芝娅和某新生公司合并,建立起swui商业帝国,主打传统文化推广和汉服模特挖掘,珠宝设计方面直追龙头minteton。 而祁氏集团老祁总隐退,祁家独子祁鹤接手整个商业版图,雷厉风行,打压竞争毫不手软,决策实效,比三年前更加成熟也更加干练,独占上流圈鳌头,无人敢比拟。 尤其是珠宝方面,minteton上下改革,一骑绝尘,击败诸多对手,拥有巨大的竞争力和市场影响力。 众人望而却步,除了swui。 那位绝不手软的资本家好像只对它格外偏爱,在公司新生之时,并未打压,扼杀在摇篮。 swui是他的例外。 有人说是巧合,也有人说是因为swui的名字。 有sui,是他钟爱的名字。 swui公司。 今天温岁提早下班。 公司创业三年,她和江随是创始人兼老板,平常温岁主要负责设计和模特挖掘。 明天她又要去看一场秀。 忙归忙,她今天得去接颂眠放学。 颂眠刚上幼儿园没多久,还不适应,虽然小女孩乖巧懂事,打出生起就没怎么给她添过麻烦,但温岁最近发现她犯了所有孩子上幼儿园的通病。 偷偷哭。 她收拾完东西,准备开车去接,江随给她打电话。 “岁岁,眠眠我接来了,她说想去儿童公园,我陪她去呢。” 江随把电话给颂眠,小丫头声音可甜:“妈妈,我跟江爸爸出去玩,回来给妈妈带…带糖。” 温岁忍不住笑:“好,眠眠听江爸爸的话不要乱跑噢。” “嗯嗯!” 挂了电话,温岁调出日程表,她打开车载音乐,按了按眉心。 晚上有一个社交聚会,是明家小小姐的生日。 她不太想去的,这几年她很少参加这种聚会,但这次不得不去了。 明家这个月跟swui在谈项目,八字没一撇呢,而且他们家小女儿的生日请柬都发到她这儿了,她必须得给个面子去。 地方不远,就在睿州。 其实温岁有些疑惑,明家家在慈城,派对居然还往睿州开。 但她没过多深究其中缘由,只当是更方便了。 当晚。 温岁准时赴约,全程她就只当个隐形人,顶多跟明家的说说话,然后神隐吃蛋糕。 令她意外的是,参加的人还挺多,甚至有不少老面孔。 比如缪弈,比如某些个她眼熟的曾经跟祁鹤玩过的公子某某们。 祁鹤…… 念起他的名字是个不好的兆头。 但眼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最后她还看见了嘉敏和钟姒。 温岁吃蛋糕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想跟明家的人说,要不自己先走。 女孩隐藏在人群中,朝明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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