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逸舟不由侧耳:“你说什么?” 潮湿温暖的水汽,在狭小卫生间不断弥散,给一切都蒙上一层雾色。肩颈上寻找和确认的动作渐渐急促,那句没有听清的咕哝,融化在不断升温的抚触中,不再重要。 她垂下头,本能去找到他仍在游移的敦厚唇瓣,用紧紧环绕的双臂,回答了他的寻找,肯定了他的确认。 不同于刚刚的浅尝辄止,她浓烈地、纠缠地深入,要你我不分,气息交叠,要用强势的占有,来赶走萦绕在他周围的不安和无助。 她不喜欢看他的脆弱和眼泪,他应该一直阳光、可爱,腼腆又时不时带些小心机。 总之,是蓬勃向上的模样。 陶瓷浴缸水位不低,原本预留出一人多余量,如今热水直接漫出缸沿,涌了一地。缸底用于防滑的纹路凹凹凸凸,平白倚上去,有几分生硌。草绿色蚕丝睡裙湿了水,黏在身上如同茧缚,颇为不适。 杭逸舟难受地挣了挣,很快有手指移上来,贴心地为她除去这层黏茧。 宽大袖口得了自由,将浴缸汪成一池深绿,宛如碧波下生长的藻荇,一浮一沉,随水摇晃。 她攀着他,莫名紧张,有种溺水边缘的危机感,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 邓熙明似乎误判了这动作的含义,胳膊一紧,压下来的重量陡增。 “唔——”杭逸舟本能后仰,靠上浴缸颈托处,触感一片冰凉,与身上温差之大,激得她微微战栗。 “疼吗?”他停下,有些无措地问。 “不疼。”她轻笑,用眼神示意陶瓷边沿,“凉。” 水花声泠泠清脆,空气里有小青柠汁的香味,裸露在水位之上的陶瓷颈托渐渐被体温煲暖,一起温暖的,还有谁在风雨中浸湿冷透的灵魂。 他说:“我其实,有点害怕郝医生说的那个我。” 他说:“我不想做一台……铁石心肠的……看病机器……” 他说:“可我也不喜欢……今天这样的自己……” 糟糕的,失序的,沉浸在无济于事的自责中,徒劳感伤。 做机器,至少对病人来说,很有用。 他闭上眼,喉结轻耸,仓皇喃喃间,满是犹疑: “我真的,会变成那样吗……” “不,不会的。” 肩头凝结的水珠,反射着明亮灯光,晶莹剔透,一颤,便滑向杭逸舟后脊,画出浅浅水痕。 她下意识回抱住他,眼尾泛起复杂的红。 “机器,是程序,是标准,是效率。有一样东西,机器不会有。” 他轻吻她,低声问:“什么?” 她贪着他的吻,将两人距离,拉到前所未有的近: “是我的邓医生,永远不会舍得丢掉的,廉价又无用的,道德感。” ---- 卡文 + 搬家 = 诈尸型更新
第26章 迷梦 ===== 浴室像刚发了大水,满地湿哒哒。墙面光滑瓷砖上沁出一颗一颗圆滚滚的水珠,挤一挤,碰在一起,越来越重,索性沿着墙,“刺溜”滑下来。 长手长脚的男人拿着拖把,在认真打扫残局。海绵头紧贴水痕,一下、一下,发出规律又治愈的刮水声。 浴缸、墙面、地板……随着这有条不紊的水声,渐渐回归整洁。湿掉散乱的衣服,被人一件件捡起来,丢进洗衣机。 不远处,掩合的卧室门内,一片安静。 邓熙明抬头望了望卧室方向,略一沉思,重新打开洗衣机,将衣服拿了出来。 还是明天再洗吧,别吵到她休息。 抹掉最后一点水痕,将台面上的东西一一归位后,他关掉卫生间的灯,轻手轻脚摸进卧室。 一上床,就有两条胳膊缠了上来。 “你还没睡?”邓熙明抚了抚她的发丝,翘起嘴角,“刚才不是喊累吗?” 累得路都不肯走,非要搂着他脖子让他把人抱回床上。 杭逸舟窝在他怀里,声音极轻,听起来又沙又闷: “口渴,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横在他胸口的胳膊,一动不动。他好笑,朝这人脸上捏了一把: “你不放开,我怎么去倒水?” 杭逸舟闷声不语,像是在做非常挣扎的选择,手指沿着他皮肤缓缓打圈。 良久,她无奈投降:“算了,不喝了。” 脑袋恍恍惚惚不甚明朗,眼皮也重得要死,正是半只脚跨进周公家门的关键时候。这种时候爬起来喝水,肯定会一下子清醒吧。 睡眠困难星人,最讨厌这样。 她吞了口唾沫,润润干涩喉咙,轻声咕哝:“睡吧。” 朦胧间,身侧床垫一轻一沉,紧接着,有温软的唇凑上来,渡给她一口清甜白水。 毛毛糟糟的喉咙,立刻就被这甘凉的水抚平了,说不出的舒服。 “还要吗?” 渡给她甘霖的活菩萨,仍趴在身侧,声音温柔又富有磁性。那唇离得很近,仿佛还带着丝丝水汽,诱人上前。 杭逸舟舔了舔自己嘴角,色迷心窍,伸手环住他脖颈,本能地吻了上去。 喝水,懒得动。 亲嘴,可以有。 不过……为了这一时鲁莽草率的本能,她后面不得不搭着哭腔,一遍一遍重复,“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踏进周公家门的半只脚很快退了回来,被水润平的喉咙也重新沙哑。她捂着脸,仿佛看见周公举了对大葫芦瓢,笑眯眯送她出门,捋着两根白胡子对她直点头: “仰合敦伦,万物推原也。” / / / 杭逸舟这一觉直睡到昏天黑地,再醒来,只觉浑身又酸又痛,像是被拉出去挖了半夜土方。 身边枕头空空如也,显然,邓熙明早就起床了。 年轻人,体力真好。 她叹口气,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拖着半身不遂的四肢打开卧室门。 醇厚的馄饨香气,就这样扑面而来。 “你醒了?”邓熙明捧着热腾腾的汤碗往桌上放,“正想去叫你呢。” 杭逸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一大早起来包的?” “一大早?”他抿嘴笑,“杭律师,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不重要,不管几点,起床都是要吃饭的。 杭逸舟飞快搞定洗漱,化身动画片里的馋嘴猫,一路闻着味儿坐在了餐桌前。 鲜虾猪肉大馄饨,里面掺了清爽的马蹄丁,咸淡适宜,一口下去,香掉舌头。 她一边吹凉,一边摇头慨叹:“我肯定永远也学不会做饭,削马蹄皮这种事情,菩萨来了都嫌麻烦。” 邓熙明忍俊不禁:“没办法,谁叫我昨天答应你了。” “有吗?我昨天说要吃馄饨了?” “有啊……”大厨脸上微微泛红,“就是……昨天晚上……” 抽抽嗒嗒地哭,委屈的不得了,一直嘟囔着肚子饿,要吃大馄饨,逼他再三保证明天一定包,这才同意他继续…… ——连馄饨里面包什么馅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短暂离家出走的记忆缓缓回笼,窘得杭逸舟几乎无地自容。 她尬咳一声:“我、我那时候困得很,脑子不清醒,乱说的……” 苍天保佑,可别还说了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吧。 杭逸舟按着自己脑壳,只觉得里面装了一坨五彩斑斓的浆糊,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 “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好。” 邓熙明以为她扶额是头痛,主动放下筷子,坐过来帮她揉捏穴位。 这个角度,能清楚瞧见她眼下两块乌青,满是疲惫。 他耷拉着脑袋,心虚道歉:“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打住。”杭逸舟被他一脸乖巧认错的模样搞的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很没面子的。” “为什么?” 她慢条斯理咽下一勺馄饨汤,咂了咂嘴: “事实上,女人也不喜欢说自己不行。” 邓熙明疑惑:“还有这种说法吗?” “当然。”杭逸舟挑眉,“不论男女,都需要成就感。” “哦——” 邓医生懂了,邓医生悟了。 他换上一脸神采奕奕,满眼真切挚诚,还不忘伸手比出高翘的大拇指: “你很棒,非常棒,棒呆了。” “噗——” 这诡异的气氛,成功让两个人同时捧腹大笑。 吃饱喝足,杭逸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困了,想再睡一会儿。” “睡啊,反正今天本来就没事做。” 她歪头:“你毕业论文搞定了?” “嗯,论文、答辩、ppt,都准备差不多了。” 邓熙明学着她的样子,复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还随赠搞怪哈欠: “事实上,男人太辛苦,也是会觉得累的。” “我这样说,杭律师今天的成就感,有没有更多一点?” / / / 这场香甜的午觉,是被一通打给杭逸舟的意外电话终止的。 是陌生男人的来电,开口问得她一愣: “请问,是靳书语的家长吗?” 她当然不是靳书语的家长,但她确实是靳书语在学校信息系统录入的紧急联系人。 杭逸舟紧赶慢赶,一路跑进校医院时,靳书语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将人拉起来,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个遍,确认一点儿也没受伤,这才长舒一口气:“吓死人了!” 靳书语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来?谁告诉你的?” “你导师啊,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杭逸舟四下观望,“他在这里吗?” “在里面处理伤口。” 靳书语扯了扯嘴角,试图挤个让她放心的笑容,不太成功。 “老李真是……还有心思打电话给你,明明受伤的是他……” “闹事的人呢?到底怎么回事?” 杭逸舟在电话里听到李老师说有人行凶,吓得魂儿都丢了一半,此时看到靳书语安然无恙,终于想起来追问事情原由。 靳书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阵胸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简直莫名其妙!随便答两句话就要捅人,那女的是不是有病啊!” “那个人……是吴老师的太太。” 李骅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有些苍白。 他冲二人一笑,挥了挥没受伤的那只手:“走吧,包好了,咱们得一起去趟保卫处,民警在那里等我们做笔录呢。” / / / 事情的经过,说简单,也简单。 吴老师与夫人结婚十余年,感情不睦,近日已经发展到见面必吵架,吵急了就砸东西,鸡飞狗跳,邻里皆知。 吴老师受不了,向学校申请了单身教师公寓,从家里搬出来住,求个眼不见心不烦。可这让敏感易怒的吴太太,越发疑心丈夫在外面养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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