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啊,爷爷你每周都这么问我。” “你也每周都这么回答啊。” 尚泽明嘿嘿笑一声,捏着个栗子吹温了剥。 电风扇呼呼的转,百叶窗被调成正正好的角度,有光进来却不觉得晒。 手边的栗子推成小山,尚泽明突然闷闷道:“其实还是有一点不开心的。” 尚斯铭原本醉心于手中书本,闻言阖上书,取下鼻梁上的眼睛认真问道:“为什么,那小子骂你了?” “没没没,爸对我挺好的。”尚泽明摇摇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这学期跟我不在一个班了,虽然我们还是能一起吃饭放学,但是每天上课抬头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背影,我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是你老挂在嘴上的那个女同桌?” “也没有老挂在嘴上的吧……”尚泽明嘟囔着红了脸,却是没有反驳。 尚斯铭没说话,认真的看了尚泽明许久。 尚泽明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爷爷,你看我干吗?” “没事,我就是感慨,我们泽明长大了啊。” 尚泽明有些赧然,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住这位聪明的老人。 “我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姑娘。她日子过得苦,可人像蒲草一样坚韧。”尚斯铭靠在病床上,眼睛看向远处,有好像在越过时空看到一段过往。 “那个年代的人都含蓄,她家里人管的严,我不敢靠近她,可不靠近怎么办呢,我又想得慌。” “那时候我们做饭是要用瓦斯罐的,都得自己去扛,我就数着日子,算到她家差不多该去扛瓦斯罐的时候我就到她家楼下蹲着,运气好第二天就能蹲到,运气不好就得蹲好几天。” “‘小凝啊,我帮你扛吧’于是去一趟路,来一趟路,我在走慢些就能跟她聊上半个多小时。” “她家里人势利眼得很,我知道没钱是娶不了她的,于是我南下做生意,没想到我还算有点天赋,还真让我做成了。” “后来呢。”尚泽明被勾起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 “后来?没有后来咯,我回来的时候她已嫁做□□,孩子也出生了。” 尚泽明失望地啊了一声,对这个结局显然不满。 “所以我说,人这一生啊,最怕的就是踌躇。” 尚斯铭突然咳嗽起来,尚泽明连忙倒了杯水,确定是温的才递去,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怎么回事啊,您是不是没好好听医生的话,我怎么感觉比上次我来又严重了。”尚泽明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遍爷爷,“感觉您脸色也没上周好。” “老毛病咯。”尚斯铭轻松道,好似那个依靠药物和不断手术吊着一口气的人不是他。 他的活力大不如年轻时,很快就感到有些困倦了,尚泽明陪着他入睡。 四年前尚泽明被养父领养时就听说爷爷的身体很不好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到来,有一段时日竟奇迹般康复许多,可他到底是一位重病的老人,如太阳注定要西沉,尚泽明眼见着他逐渐衰败下去,却无能为力。 “爷爷,要照顾好自己。”尚泽明牵着爷爷几因为输液所以格外冰凉的手,一遍一遍轻柔抚摸过岁月留给他的纹路,这已是他无数次在这样的画面里感到鼻酸。 “你是泽明……最后的亲人了。” ---- “今天也是被爷爷帅昏的一天啊!” 尚泽明po了一张和爷爷的自拍,夸张的表情恨不得把“崇拜”两个字刻在脸上,老人家面容和蔼,配合的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身边有这样的人在,也是很难不开心吧。 林礼嘉点了个赞,在苏霖曼的一串“哈哈哈哈哈很有自知之明”后面跟了个+1,一抬头恰好碰上倒完垃圾准备上楼的苏霖曼,她穿着迎着玩偶熊的卡其色睡裙,身上披了件披肩,头发在耳侧松松垮垮地扎了个麻花辫。 苏霖曼见到眼前人诧异地挑挑眉:“柳姨和林叔不是今天回来吗,你没去接他们?” 林礼嘉眸光暗了暗。 “他们临时有事,不回来了。” 苏霖曼心知他的难过,从手里的塑料袋里掏出根雪糕扔过去。 “喏,请你吃雪糕,这一袋子里最贵的就是那个。” 包装袋上还结着冰霜,林礼嘉被她故作肉疼的模样逗笑。 “曼姐大方啊。” 苏霖曼挑挑眉,走下台阶与他比肩。 “你吃过饭了没?我家还剩点,不行我陪你出去再买一些。” “吃过了,”林礼嘉想起什么似的勾了勾嘴角,“在同学家饭馆吃的,味道还不错,有机会带你和尚泽明一起去。” “同学?余正平家的吗?他家粤菜我们不是吃过很多次了。”苏霖曼想了想,以为林礼嘉说的是余正平家里开的连锁店。 “不是他,是郑雯她妈妈开的,在小吃街,店面不大。” 苏霖曼在脑子里回想了半天才对上郑雯是谁。 “九班新来的转学生?” “是她。” 苏霖曼咬着冰棍的动作停滞片刻。 她不常听到林礼嘉提起来往并不密切的人,尤其是女孩子。 “你倒是很会社交,才一周就跟人家混的这么熟,还去人家那里吃饭。” 林礼嘉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出声解释:“也不算熟,我也是准备点单的时候才知道是她家店。” 林礼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说起来我从来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会可惜自己的孩子不是个男孩。” 苏霖曼闻言蹙起眉头,手里的冰棍也放了下去:“她家里人嫌弃她是女孩?她爸妈对她不好吗?” “没有,”林礼嘉就知道一提到这种话题苏霖曼就要不高兴,“她妈妈人很好,对她也很好,她爸我没见过,但是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她妈妈今天和我聊天的时候无意识地说了句‘可惜她不是个男孩’,所以我才会感慨。” 其实林礼嘉也感到纠结,为什么那样一位慈爱的母亲却会有这样可怕窒息的观念。 他简单叙述了一遍今天吃饭的事。 苏霖曼闻言稍微放松些,低着头数电线杆被投射在地面的影子。 “不只是父母,绝大部分女孩子一生要面对无数次这样的审视。”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郑雯的妈妈很爱她,那么或许我能稍稍理解郑雯妈妈的想法。” 一个女孩的一生会面对些什么呢。 当我出生时,他们望着我的□□摇头叹气,哭天喊地,顽皮好动是男孩的优点,却是我的错误,我是天生不如男孩聪明的笨蛋,我是注定要送给别家的孩子。 当我青春时,我是注定学不了理科的学生,我是班里男孩学习差的理由,我要穿过膝的裙子,扎黑色的头绳,我得买不透光的衣服,我要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我裸露的脚腕也会是欲念的借口。 当我工作时,我要撕掉无数份“要求男性”的招聘广告,我要被HR问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的傻逼问题,我要背负三年内不许怀孕的无理要求,我要警惕被锁上的办公室,我要防范每一只向我伸来的手。 当我嫁人时,我是泼出去的废水,是高价买入的货物,我是二十四小时忙于家务和工作的机器,我是夜半惊醒独自面对孩子哭闹的保姆。 …… 晚风吹拂苏霖曼的衣袂和发丝,她走在路灯和月光交错的光阴变换里。 “我从小就要强。他们说女生不适合学理科,所以即使我一开始就确定要去学文,理综三门也要拿第一;他们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所以我留最长的头发读最多的书;他们说女孩子嫁个好人最重要,我偏要让他们知道,哪个男孩能跟我在一起,那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踩着地上的格子,像是在跨越了一个个阶梯。 “人们将女人关闭在厨房里或者闺房内,却惊奇于她的视野有限;人们折断了她的翅膀,却哀叹她不会飞翔。” “那样的观念是错的,有那样观念的人也是错的,可是郑雯的妈妈……我在想,一个女性一生遭遇了些什么,才能让她把‘如果是男孩就好了’这样的观念如此深埋于心。” “林礼嘉,你是很好的男人,所以你知道这样的言论是不对的,这样的思想是荒谬的,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即使是世界上最具同理心的男性,也永远无法切身体会一个女性一生受到过的每一次审视。” “只是,我还是相信……” 苏霖曼直率与林礼嘉对望,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我相信,我们不是笨蛋,不是机器,不是保姆。 我是破开牢笼的雌鹰,我是勇战恶龙的公主,我是群山之巅的太阳。 “性别为女。这是我的礼物,而不是我的枷锁,也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把它看做枷锁。” 我是绚烂风景,是曼丽春光。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我向来,为我是女性骄傲。 林礼嘉望着身边的好友有些发愣,他们认识许多年,她从来都是优秀的,可她从未如此锋利过,像一把月光下寒光凛凛的匕首。 “你真是……” “是什么?” 苏霖曼直视着林礼嘉,目光平和。 “……真是太帅气了。” 林礼嘉嘴角向上勾起。 “苏霖曼,你真是太帅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人们将……飞翔。”摘自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 “我生来……草芥。”为张桂梅老师校训 ②其实这部分我写的有点心惊胆战,我不知道为刘媛娣的辩白会不会惹来非议,但是从我写《江南江北》开始部分读者应该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一点我的思想观念,就是先去想她经历过什么,再去思考她为什么这么做,最后决定怎么评判她。原本写了老长一段刘媛娣的人生经历,但后来觉得冗杂,其实从这个名字就可以读出她的前半生了吧。 ③尚斯铭的故事是真实故事改编你们想看全文吗?我写个短篇?(虽然不确定什么时候有时间写) 另外!!!这章的阿曼,谁这个看了不说一声姐姐/妹妹好帅!现在有没有get我说的阿曼真的是很帅气的女孩子!没get到没关系,语言表达确实比较空泛,未来阿曼还会用行动证明的哈哈哈哈 另另外明天请假一天多谢谅解啦乖乖们~
第16章 第十五封情书 早上来时教室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个人都拿着小甘念念有词的背着,林礼嘉把手上的纸袋放在郑雯凳子上。 郑雯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准备在教室补会觉,刚坐下却发现屁股下有东西,吓得她噌一下跳开,活像是只易受惊的沙滩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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