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潇洒的自己,她好讨厌。 空气陷入死寂…… 不用在开灯去看也知道男人此刻的表情,肯定是乌云盖顶、潮涌翻滚、泥洪决堤,高高在上的神祇习惯了俯视渺小,何曾受过这种奚落,一定恨死她了吧。 恨吧,恨才好呢。 谁也别念着谁。 一起恨,然后遗忘。 按在腰上的大手撤走了,接着迎来一阵窸窣声响,身侧的床铺空了,再然后墙上的感应壁灯亮起一盏,暖橘色柔光中男人的声音冷若寒霜,他说:“不要后悔。” 最后是脚步离去的响动。 房间里又只剩林峤。 过了几分钟壁灯自动熄灭。 静谧的夜里,偌大的房间和床,只能听见女孩咬住被子的压抑低泣。 哭累了,林峤打开灯。 明亮的光线照进眼眶,刺得眼睛生疼。 她闭上眼睛缓了会儿,等酸胀的眼睛适应光线,起身下床,到洗手间清洗。 嘴唇、脸颊、额头、眼角以及脖子和锁骨都沾有血渍,指甲里也是,她挠破了男人的手臂和手背,甚至从尖而长的美甲盖里抠出几片人类表皮,其他地方沾的血来自他的双唇和舌头。 当林峤和简昱舟这头上演拉锯大战时,林安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和唐婉离婚前,他住二楼。 现在搬到了一楼。 林峤清洗完,换了身毛绒睡衣,怒气冲冲杀到林安丰房间,见到的就是他醉成死猪的样子,比菜盆还大的大脸埋在黄黄白白的呕吐物里,靠近床三米内酸臭熏天。 “喝……喝……喝……” 林安丰嘟嘟囔囔说着醉话。 林峤快气死了。 这坑娃的笨爹,都告诉他不要把人放进来,他到好,还跟人家喝上了,喝就喝吧,还喝不过,真够给老林家丢人的。 “笨死了!笨死了!” 实在气不过,林峤抡起枕头朝林安丰肥厚的大厚背猛砸。 醉梦中的林安丰似有所感,大喊一声“闺女”猛地坐起来,吐字清晰说了句,“爸爸的心肝宝贝万里挑一,可爱又漂亮,嘿嘿!” 特别傻气的嘿嘿憨笑了两声,头一栽,“咚”地栽倒。 不到半分钟鼾声就响了起来。 跟震天雷似的超级响。 林峤看着,本来挺生气的,莫名就不气了。 男人算个屁,她有爸爸。 笨是笨了点,臭是臭了点,洗洗还能要。 从林峤十岁之后,林安丰喝醉酒基本都是她在照顾,处理起来驾轻就熟,很快就替林安丰擦了脸、擦了手、脱了鞋、换上干净的床单枕头和被褥。 犹记得第一次被闺女照顾,二百多斤的大男人愣是感动哭了。 从林安丰房间出来,林峤来到妈妈过世前父母住的房间,将门反锁,抱着一家三口的相框睡了。 一个温暖的家是治愈创伤的港湾,有家人伴着入睡,安心,宁静。 窗外大雪飞扬。 简昱舟坐在车里,看别墅内三楼某个房间的灯亮了又暗,看另一间房的灯亮了又暗。 记得她说过第二间房是她父母的房间,每当伤心难过就到父母房间睡一觉,就好像三岁前夹在父母中间睡觉一样有安全感。 “妈妈走的太着急了,我不记得她的味道了,但她的事情我都知道,知道她很爱我,我有外婆外公、有姨妈、有爸爸,还有简玉阿姨,他们告诉我妈妈最爱我了,我很幸福的,爸爸也最爱我了。” 说这些时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她对他说,“简叔叔,我这里装着很多很多爱,很暖的,你也在这里,感觉到了吗?它比平时跳得快,在说峤峤爱简叔叔呢。” 骗子! 简昱舟收回目光,抽出纸巾擦掉手上的污浊。 伴随汽车引擎的声响,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车辙,昏黄的路灯一照,好深好深的印子。 第200章 站了一夜 这个冬天,异常寒冷。 车从林宅往徽山别墅开,雪越下越大。 好似有人打翻了装羽毛的篓子,鹅毛大雪在路灯车灯的光亮里纷扬、倾泻。 简昱舟的手紧紧把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手背、小臂和唇上的热辣刺痛如同敲响的警钟,时刻提醒他那个女人是如何拒绝他、如何言语侮辱他、如何想方设法逃离他,以及如何的冷心绝情。 他是真的气。 百般纵容宠爱,捧在掌心娇养,不满足,偏要跟他闹。 离了他,不信她能找到更纵她宠她的人…… 想到“离”,林峤那句“外面下雪了”就浮现在简昱舟的脑海,本就深沉晦暗的眸色又是一暗,油门一脚踩到底。 黑色劳斯莱斯如利箭射了出去,几分钟后,又如回旋镖折返。 立在风雪里的昏黄路灯见证了它的一来一回。 去时迅速,回时更迅速。 林宅是老式四层洋楼,大铁门连着人行道,车停在人行道外抬头就能将洋楼收入眼底,此刻林宅灯火未亮,与黑夜和路灯的微光融为一体,只能勉强辩出洋楼独具特色的外部轮廓。 车停稳,简昱舟熄火下车。 御寒的大衣没穿,手机躺在大衣上,都扔在副驾驶,驾驶室的车门合上又拉开,西装外套也扔了进来。 他走到铁门外,目光锐利望着三楼某个方位。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只是气不过,以及……一想到因为一次晚到她就要死要活闹离婚,就没办法真的扬长而去。 一夜落雪。 昨天刚清扫过的院子再次覆上厚厚的积雪。 在林家干了二十多年的方嫂领着林家的下人出门扫雪,隔着厚重的铁门瞧见冰雕般立在门外的男人吓出一声惊叫,“啊!” 积雪漫至对方脚踝,方嫂仔细辨认两眼才确认人没死,“姑……姑爷?” “快,快去喊先生小姐。” 方嫂一面指人去叫人,一面着急忙慌去开大铁门。 宿醉的林先生鼾声震天,以佣人的经验不到中午喊不起来,她只能上三楼找小姐。 大声喊没人应,使劲敲门还是没人应。 正当她犹豫是推门进屋还是下楼复命,小姐沙哑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清早干什么呢?” 林峤靠在父母的房门口揉眼睛,佣人小佳一路小跑过来,一脸的焦急,“小姐,你快下楼看看吧,姑爷……姑爷快冻死啦!在大门口!” “什么在大门口?” 一夜浑浑噩噩半梦半醒,林峤头昏脑胀,一时没反应过来。 “姑爷,是姑爷!”小佳快急死了,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要冻死人的呀,“姑爷就穿了件衬衣,头上、眼睛、肩膀都是雪,都成雪人了,小姐你快下去看看吧。” 小佳指指自己的脑袋、眼睫毛和肩膀,绘声绘色描绘着在门口站桩的姑爷的惨状。 脑子“嗡”地一声响,对小佳说的话,林峤惊讶到失语。 他…… 真在外边站了一夜? 林峤失魂般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提起步子往楼下冲,跑到楼梯口又猛地顿住脚步。 “小姐?”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小佳不解。 “他……”林峤压了压心口翻涌的沉闷,“还活着吧?” “活着。” 听到人活着,林峤松了口气,手紧紧抓住扶手,指甲在平整光滑的木料上留下划痕,过了大概半分钟她松开手,转身对小佳说:“让他回去,就说我知道了。” 小佳揣着满肚子疑惑下楼了。 小姐很喜欢姑爷的,每回说起姑爷眼睛都亮闪闪的发光,这是怎么了嘛。 林峤回到房间,站在面向正门马路的窗口,没有拉开窗帘,不确定男人有没有在看着窗口,不想拉开帘子后和他视线交汇。 没站多久,小佳又上来了。 “姑爷不走,也不理人。” 要不是鼻孔还在喷气,他们都以为他已经死翘翘了。 “小姐,要不你还是下去看看吧,打个电话也成啊,我刚看了天气预报,现在外头零下二十三度呢。” 见林峤不答话,她提高音量,“小姐?” “他要站就让他站!”林峤冷声说,面上染上怒色。 对她的身体就这么欲罢不能,值得他装模作样到这个地步?不给睡就真站给她看?冻死正好,冻死了继承他的亿万家产,拿着逍遥快活过她的小日子。 “不用管他。” 又甩了句狠话,林峤在小佳欲言又止的注视中离开房间,到更衣间随便取了件羽绒大衣套在睡衣外,下楼,拿上车钥匙到后院停车棚。 开的是配给佣人买菜用的SUV,从后院的通车道出的别墅。 另一边。 方嫂正苦口婆心劝姑爷进屋,听到“哎呦”的一声痛呼扭过头,一看是慌忙忙从楼里跑出来的小佳下台阶踩空,摔在了雪里。 方嫂急忙过去查看,见是踩最后两级台阶才摔,提起的心落回实处。 “得亏是最后两步,毛手毛脚的,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方嫂一边扶人,一边数落。 小佳揉着被台阶磕疼的屁股,嘴硬道:“一点都不疼。”然后把林峤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方嫂,方嫂又传达给简昱舟。 院子里的雪没扫完,天上又飘起小雪。 方嫂搁下扫把再次出门劝简昱舟进屋避雪。 主要是确认人别死,“姑爷,小姐出门一般不会很快回家,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话坐下来心平气和讲清楚就可以了……” 一路之隔的马路斜对面。 林峤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瞧见方嫂再一次无功而返,御寒的衣物和遮雪的伞都被拒绝了。 漫天的雪雾,这样刺骨的严寒,再强健的体格也遭不住如此糟践,男人的行为实在叫人生气恼火,但她又实在不想面对男人。 心累。 “犟种。” 林峤骂咧咧掏出手机,可翻开电话簿却赫然察觉他的朋友她一个不认识。 男人从来没有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他的朋友都有谁,她对他踏出家门后的生活一无所知,对他的过往一片空白。 正当林峤纠结要不要拨通简玉的电话,林安丰从楼里出来了。 他是被方嫂用风油精叫醒的。 父女俩都对风油精和花露水的味道特别敏感,闻一下能打喷嚏打到鼻涕眼泪乱飞。 大学军训的时候,林峤睡懒觉,一屋子人都叫不醒,爱搞怪的教官就在她的鼻孔下面滴了两滴风油精,没想到人是叫醒了,却流了一上午的鼻涕和眼泪,把教官和带班导师都吓得够呛。 后来有一次林安丰喝醉,睡到第二天下午还不起,林峤想起自己在军训期间的遭遇,也在他的鼻孔下滴风油精,结果林安丰也流了好几个小时的泪。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5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