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那个冬季也终于在这一刻结束。 春天要来了。 - 顾屿深也去冲了个澡回到床上。 南知累得不轻,早已昏昏睡去。 两人刚刚经历了那事,本该抱在一块儿温声细语地说些话,顾屿深也觉得方才自己太失控太过分,想哄她别生气,没想到出来就看到她已经睡着。 就着月光,顾屿深低头看怀里的姑娘。 鼻尖还粉着。 方才那过程中她抽抽噎噎地发出细碎声音,明明已经承受不住,可却摸着他肩头的疤,乖乖地努力放松自己容纳下他。 也不知那时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是在可怜他。 以前顾屿深不想让任何人可怜,现在倒觉得滋味不错。 天色虽暗,但这个点其实还早,城市里加班的上班族们刚刚坐上地铁,人来车往,这个城市一直无休止的运作着,来了一批人,又走了一批人。 而他们在这静谧昏暗的卧室里相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像是什么都不曾改变,他们也一如从前。 顾屿深轻轻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晚饭都还没吃,但看她这么累,顾屿深也没将她叫醒。 那段他从来没有刻意回顾的过往今天第一次被倾诉吐露出来,虽然并未和南知讲得十分详细,但却勾起他的回忆。 走马灯一般,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在眼前掠过。 - 张晓淳以前是个美丽且骄傲的女人。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特别稀有,还是校花,前二十年过得平凡且顺遂。 嫁给顾孟靳后,原以为往后的人生可以更加幸福,不用再用经济发愁,但她却渐渐变得神经质。 顾嘉远死后,这种神经质便更加变本加厉。 对顾孟靳的积怨,对顾嘉远的怀念,都积压在顾屿深身上。 其实张晓淳真正发病的时候也会借他来发泄,大多是掐和拧,在他身上弄出一片片淤青。 张晓淳状态稍好的时候会带他去外婆家,那是个郊区小村庄,张晓淳从前有多漂亮,嫁得有多遭人妒,后来流言蜚语的力量就有多大。 街坊四邻的那些小孩也听家里长辈说了,见到她就嘻嘻哈哈的取笑。 当时顾屿深直接揪住为首那个男孩的领子,面无表情地按着他头撞向旁边的石头。 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石头。 孩子的嚎啕哭声立马引来家里父母,他们抓着顾屿深的胳膊,斥责辱骂,让他把父母叫来,又骂他有人生没人养。 而从始至终,顾屿深一声不坑。 后来是那位邻居爷爷帮他去说了很久的情,这事才翻篇。 那年顾屿深六岁。 不久,张晓淳割腕自杀。 顾屿深没了妈妈。 但他没有难过,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张晓淳的母子情分在顾嘉远去世时就已经消耗尽了,顾屿深同她也没有多少情分。 而他对顾孟靳则更多的是恨意。 但随着他长大,他和顾孟靳的接触也终于逐渐变少。 后来,他身边多了几个朋友,周越一类。 他也渐渐伪装得跟那些纨绔子弟们没什么两样,好像游戏人间、吊儿郎当,但身上自有浑然天成的冷漠和暴戾,是从他的童年带来的。 到16岁那年。 他外婆去世,顾屿深又去了一趟那小村庄。 从前跟着流言取笑他的小孩也长大了,早就不再读书,成了地痞流氓。 农村里的奠礼很麻烦,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习俗,敲锣打鼓、哭号声一阵接一阵,直到深夜。 顾屿深从屋里出来,靠在破败的墙边,沉默地抽了支烟点上。 风吹来,带来那几个地痞议论的声音。 不堪入耳。 顾屿深掐了烟,顺手捡起地上的啤酒瓶,他面色平静,快步过去,什么预兆都没有,举起啤酒瓶朝那人头上敲下去。 跟六岁时不一样了,见了血不再只是哭闹尖叫,那群人群起而攻。 打完那一架,顾屿深手背受伤,不严重,只流了点血,他没理,也没再去灵堂守着,直接回了胧湖湾。 但却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出黑暗,即便走出来了也是又走进了另一片黑暗。 只是那一回不一样。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漂亮艳丽,长发披肩而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一看就从小到大被保护呵护,精致漂亮到不真实,正绷着脚尖在路灯下轻轻旋转,轻盈跳跃。 光都落在她身上,发着光。 像产生了看到仙女儿的幻觉。 然后她看过来,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一点不害羞,笑着跟他说:“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你叫什么名字?” 他灰暗的生命中,好像出现了一点光亮。 南知是个很神奇的女孩儿。 或许与她家庭幸福美满也有关系,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性格开朗天真,偶尔骄纵也显得可爱有趣。 她就像一个装满了爱的糖罐子,只要靠近她就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与爱。 南知一直觉得那些年都是顾屿深无条件、单方面的宠爱她。 其实不是的。 顾屿深从她身上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阳光。 从此往后,南知便成了他整个漫漫无边的黑暗年少中,唯一那个提灯的人。 - 南知醒来时天色还全黑,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气和凉意。 醒来刚动了下腿的那个瞬间,南知脑海中涌上成百上千句脏话。 这、个、畜、生…… 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像零件般被拆下,酸痛难忍。 空气中慢慢地漾出一丝还未散尽的腥膻的暧昧味道。 暴雨后的深夜,相拥而眠的男女,散不尽的腥膻味,碰撞在一起的心跳。 颇有些末日纵情的意味。 南知觉得有点饿,这才想起来自己真是一回来就和顾屿深一通胡搞,连晚饭都没吃。 她想看眼时间,手伸出被子去够手机,刚一动顾屿深就醒了,搂紧她,闭着眼低声问:“怎么了?” 南知动作一顿,也不去拿手机了,说:“饿了。” 顾屿深笑了声,嗓音喑哑,在她颈侧落下细密的吻:“没喂饱你?” “……” 神经病! 这人就是故意曲解她意思。 “顾屿深。” “嗯。” “你继续对我没完没了开黄腔可就不帅了。”南知忍无可忍道。 他挑眉:“帅有什么用,已经结婚了,不需要那些玩意儿来勾|引了。” “……” 南知满脸通红,抢在他之前说:“我想吃饭,饿了,你去做饭。” 顾屿深又笑了会儿,好在还算个人,没有继续取笑她。 凌晨两点,两人一块儿起了床,进了厨房。 顾屿深人还困着,松松垮垮地套着件睡衣,还是第一次进厨房,懒洋洋地倚在厨台边,打开冰箱:“想吃什么?” “大餐。” 顾屿深扫她一眼,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别给我找茬。” “……” 南知眯了眯眼,过去掐他的脸:“你这是睡完人就翻脸不认人啊。” 顾屿深扬眉:“真要吃大餐我现在叫人送过来。” “……算了。” 真要现在叫来指不定人家怎么想呢。 其实人家最多也不过觉得他们事多麻烦,但南知现在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她和顾屿深这么纵欲过度,竟然做得凌晨两点才吃上晚饭。 “我记得之前舒姨做的一个海鲜饭好好吃,你会吗?”南知问。 “试试。”顾屿深答得简单。 冰箱里有一盒冷饭。 南知有时候想吃炒饭,但她喜欢饭放冷后再炒的那种口感,舒姨把她喜好都记在心里,有时便会特意留一份饭在冰箱。 南知看他备菜,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坐着。”他偏头看她,“腰不疼?” “……” 疼。 南知不再觉得过意不去了,出去心安理得坐着看电视玩手机。 很快,顾屿深便端着碗筷出来。 海鲜饭,上面有虾仁、蘑菇、玉米粒,看上去格外精致。 南知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真的跟舒姨做的很像,很好吃。 “顾屿深,你以后要是不想管公司了,可以去做厨师。” 他笑了声:“好吃?” “嗯。”南知比了个大拇指,一点不吝夸奖,“名厨。” “那以后常给你做。” 温热的海鲜饭入喉,安慰了饥饿的胃,胃舒服了,腰上的酸痛就更加明显了。 顾屿深注意到她动作:“很疼?” 她没好气:“你说呢。” “一会儿回屋我给你揉揉,明天帮你预约理疗师。” 简单吃完这餐迟了好几个钟头的晚饭,顾屿深将碗筷放进水池里,便跟南知一块儿回了卧室。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半。 外面寂寥无声,南知侧躺在他怀里,闭着眼享受他的按摩。 “我明天腰伤肯定得严重。”她故意抱怨,声音却软软踏踏的,像是撒娇。 顾屿深亲了亲她唇角:“后面几天不碰你。” “……” 她故作骄矜地哼一声:“你说的轻巧,刚才你怎么就不能轻一点。” “刚才真忍不住,我都等了多久了。” “……” “从我家滋滋16岁等到24岁,总算是没白等。” 南知不信,食指戳了戳他胸口:“你说什么呢,16岁我都还没跟你在一起呢。”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顾屿深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有句话说,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都不重要。 那天顾屿深外婆葬礼,那天他和那些嚼舌根的地痞流氓打了一架,那天他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又想起了张晓淳。 但也是同一天,他遇到一个女孩,漂亮艳丽,光彩夺目,在路灯下踮着脚尖跳舞。 昏暗的街道,树上有知了叫声, 她像带着一整个世界的光亮,向他跑来。 顾屿深在那一刹那,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第一次的少年欲念,像休眠火山里忽然涌动的岩浆火焰。 他咬住牙收紧下颌,因此没能马上回答她问他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前面她说的是什么? 我叫南知,东南西北的南,知识的知。 她叫南知。 从此,这个名字成为他心上痣,天边月。 作者有话说: 恭喜顾总!!!!! 大概还有一周就正文完结啦 评论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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