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真家的电视柜抽屉是用玻璃做外装饰的,其中一块碎了。 嘴里咀嚼动作变慢,又在吴真回来时恢复正常。 “儿子,你今天留下吗,留下的话妈妈给你换个新被子。”吴真拿起碗给他盛汤。 “不了。”张昱树说:“我吃完饭回去。” “不用这么急,我还给你买了身新衣服,待会儿吃完你试试。” 吃完饭,张昱树回到他在这个家的房间。 他走时有些急,柜子翻得乱糟糟,被子也没叠,现在全都焕然一新,他留在这的衣服整齐挂在衣柜里。 床上是吴真新给买的衣服。 青春活力型的黑白相间运动服,张昱树用手捻了捻,扔到一旁。 想了想,又重新摆好拍下来发给段之愿。 段之愿很快回复他:【挺好看的,新买的吗?】 张昱树问:【好看?】 段之愿:【嗯嗯,比你平时穿的带恐怖图案的衣服好看。】 段之愿:【这个像好学生[龇牙笑]】 张昱树扔掉手机,把这身运动服换上。 对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再后退几步又把拉上去的拉链扯下来,抖了抖衣摆走出去。 吴真也说好看,让他就穿着回家,换下来的衣服留在这她给他洗。 临走前,张昱树问她:“过得好吗?” 吴真微怔,脸上的笑容敛了些:“什么……什么过得好吗?” “在这里。”张昱树用脚尖点地:“过得好吗?” 安静几秒。 吴真点头:“挺好的。” 张昱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带走了自己换下来的旧衣服。 他一边走一边把T恤拿出来。 清晨的阳光带着昨夜残留的冷气,吸进肺里泛着丝丝凉意。 骷髅头图案在阳光下似乎变得扭曲,裤子上哥特式的铆钉被折射出光棱,晃得张昱树眯起眼睛。 下一刻随着袋子一同飞向垃圾桶。 他手插在上衣兜里,顶着朝阳的光辉,大步离开。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段之愿每天都能接到张昱树的电话。 偶尔那边传来张富丰的咳嗽声,偶尔是静谧到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张昱树一个人。 诡异的安静时有时无,有一次段之愿就问他在干嘛呀,他告诉她打.飞机以后,她就再也没问过了。 她还是加入了文艺部,但并未和周壹辰再扯上半点关系。 部长换了个人带她,段之愿也渐渐适应了看不见张昱树,只能隔着电话线听他说话的日子。 她的学习生活渐渐变得充实起来,这天有个文艺演出活动。 部长之前也看了她入学时表演的话剧,对她记忆颇深,问她还会不会别的才艺。 段之愿想了想,回答:“画画。” “画画不行,唱歌会吗?” 段之愿摇头。 “跳舞?” 摇得比上次更重。 “可惜这一张脸了……”部长掐着下巴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和小刘交接一下,把这次人员安排处理好,协助一下彩排,新来的别让我失望啊!”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除去上课和复习,段之愿一有时间就往演出室跑。 她不太懂,所以只能做一些跑腿的活,或是帮大家带个盒饭之类的事情。 这天,离奇下起了细雨。 夹裹着寒风的细雨格外冰冷,打在脸上带着刺痛。 段之愿举着伞,手里拎着大家的盒饭朝演出室走,突然接到张昱树的电话。 他知道她忙,极少在白天给她打电话。 段之愿找了个亭子放下盒饭,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愿愿,我很想你。” 声音听上去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疲惫,像是被掠夺又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旷世之战。 段之愿的心猛地一颤,她已预料到发生了什么。 攥着手机的骨节就快要把皮肤顶破,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安抚他:“张昱树,你不要难过,我现在就去找你。” 隔着电话也会觉得心痛,看不见他的每一秒钟突然就觉得丧失了全部安全感。 她必须要看到他,必须要真真切切感受到他。 否则,她的心会被这场秋雨淹没,随着温度变为冰碴,一击就会碎。 “你等着我,好不好?” “好。” …… 张富丰今早天不亮被送到医院,医生摇摇头拍了拍张昱树的肩膀:“你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 张昱树有心理准备,也没流泪。 是张富丰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可他却一直苦苦支撑着眼皮。 张昱树知道他在等什么。 是在等他的不甘,等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然而,并没有奇迹出现。 他死死攥着张昱树的手,闭上了双眼。 从此离开这个错综复杂的人世间,逃离万丈高楼的喧嚣,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前半生忏悔和懊恼。 段之愿拜托周蔓雾过来帮忙,接过她拿来的背包,要她帮忙请假,连换件衣服都没来得及,出校门直接打车。 三个多小时后,她纤瘦的身影出现在燃城。 张昱树比离开那天更瘦了,他就站在那里,身后是救死扶伤的石碑。 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再不见往日的炽热。 他连影子都带着落寞。 段之愿轻轻走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 面颊贴上他的胸膛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有我,还有妈妈,还有钱震和老贺,我们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在你身边。” 段之愿请了一周的假,每天陪在张昱树身边。 和他一起处理张富丰的后事。 张昱树说,他爸生前有些迷信,手腕上和脖子上戴的都是开过光的玉石。 从小张昱树耳濡目染,心态也有些许变化,特意请了专业人员帮忙选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 白天,她跟着他跑前跑后。 晚上,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她躺在他怀里安慰他,听他说明天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这是段之愿第一次感觉到张昱树真的比她成熟太多。 明明只比她大了一岁,在张富丰去世之前他更是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居然一个人就能把父亲的后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她说这话时,张昱树搂紧了她,笑着回答:“有钱就行。” 段之愿不知道张富丰给他留了多少钱,但看张昱树买墓地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估计应该是不少。 她很喜欢摸他的耳垂,肉很多又厚。 看着不像是他这个身材会有的。 听以前的老人说,这样的耳朵有福气。 “明天我就要回学校了,你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以后,是回你妈妈那边去住吗?” “嗯。” 他本来靠在床头上,突然往下滑头埋在她颈间,呼吸她的味道把段之愿紧紧搂在怀里。 “等过几天,我就去看你。” “不急。”段之愿说:“等我休息了,我还过来。” “不嫌远啊?” 他呼吸喷洒在脖子上有些痒,段之愿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我有东西要给你。” 段之愿没告诉他是什么。 回学校这天晴空万里,汇报演出早就结束,段之愿跟部长道了歉也得到大家的谅解。 赶在这一天课少,段之愿带着寝室三个人过来爬山。 咸香山是当地一座古老的景点。 每年都有大批游客过来祈福,攀爬到山顶亲自在一颗百年老树旁系上红丝带,就可以为祈福之人聚福。 求一生风调雨顺、生活安康。 每年来的游客不少,但真正能爬到顶端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当她们四个人站在山脚下时,周蔓雾最先摇头:“不行,这么高的山我爬上去还不是要累死。” 林艺也露出难色:“对啊,福没聚到,先把我累个半死,段之愿你还迷信啊?” “那这样吧。”段之愿说:“反正每隔一段路就有休息站,你们累了就休息,我自己爬上去。” “也行,走吧!” 一开始的路程大家有说有笑,一点也不累。 慢慢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在第二个休息站大家吃了面包和牛奶,强撑着到第三个以后,说什么也不走了。 周蔓雾大汗淋漓,妆都花了痛苦地摆手:“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方璐也气喘吁吁的:“段之愿你还要往上爬吗?你脸都红了,明天还得上课呢,你不累吗?” 段之愿也很累。 半山腰的温度不高,时不时林间还有几缕噙着凉意的风。 可她依旧热得不行。 不行也得上。 段之愿背上书包,检查好食物和水,说:“那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上去。” “那你可得小心啊,别逞强,实在不行坐缆车下来。” 她走后,周蔓雾说:“明天一觉起来,我这两条腿肯定不是自己的了。” “段之愿爬那么高干嘛呀,这是要给自己祈福考试不挂科吗?” 越往山顶走,人就越少。 各个脸上都带着疲惫,腿上像是绑了沙袋。 后面段之愿基本上五六分钟就要歇息一会儿。 每次都能看见放弃的游客乘坐缆车下山,她的心却从未动摇过。 不顾肩膀和腰背的酸痛,凭借着心间的一股信念,段之愿终于赶在黄昏的尾巴登上了山顶。 百年老树屹立在眼前,周遭是随风飞舞的红绸。 她的眼中爬上雾霭,看什么都是一片雾蒙蒙,像是误入仙境一般。 让她血液都沸腾。 这一切似乎都是对她的嘉奖。 一般人做不到的,段之愿做到了。 有幸爬上来的人都在拿手机拍照,段之愿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来到红绸处扯下一条。 用毛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下两行娟秀的小字。 早在燃城时,她就已经想好了。 【炽热旭日东升,日落不改滚烫。】 将承载愿望的这一道红绸系在老树旁边的许愿卦上,而后段之愿领到一颗护身石。 护身石打磨成光滑的表面,纹理可以写上一个人的名字。 工作人员将在上面系了一条细线,告诉她:“得了开过光的护身石,保你未来十年顺风顺水,小姑娘把你名字写到纸上,一笔一划写。” 段之愿毫不犹豫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张昱树】 得到这颗护身石后,她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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