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见怪不怪地收回视线,丝毫不在意地往前走。 “来根?” “我不抽烟。”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苏筠的步子停在了原地,无他,只是因为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太过熟悉,今天早还通过电话互道了早安。 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程子昱。 苏筠意外地挑了挑眉,拿出手机准备跟他说一下这奇妙的缘分,可是刚等她发送出去,接下来的对话就直接让她傻愣在了原地。 “你迟早会抽烟的。” 程铭听了程子昱的回答笑了笑,问他:“那张照片是有那回事的吧?” 程子昱垂着眸子没有回答。 当然是真的。 要不是他们运气好,那天太阳直射的光线太强,使摄像头聚焦的时间比一般要久许多,而王有德也不知道这个理,急匆匆地收了手机导致镜头晃了成片废了,刚才必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程铭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会没听见弟弟的否认,他吸了口烟,又问他:“你跟那个苏小姐是什么关系?” 程子昱一愣,“我们……” “你知道苏小姐是谁吧?”程铭打断了他,脸上的神色掩在烟雾后看不大清。 “……”程子昱喉咙哽了哽,低声说:“苏钊的女儿。” “上次慕扬的项目,我费了不少力气才从苏伯手上换回来。他还跟我打趣,说你可比他们家的那个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 程子昱低着头,死死攥紧了拳头不说话。 “哦对了,爸妈说这周回家吃饭,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程铭见程子昱不吭声,又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程子昱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真的?” 他们一家已经有好几年没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了,连他生日也没有。 “是啊,爸妈觉得你这两次表现得很不错,新入公司也做出了成绩,他们意识之前对你的忽略,决定好好补偿你。” 程子昱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我要好好准备……” “说起来,有个挺有意思的事情分享给你。” 程铭没等他说完,语气一转,岔开了话题。 “嗯?”程子昱不解。 “之前李老板的儿子不是来公司谈业务,结果看上了个女孩子,还吵着闹着要跟她结婚。李老板可看不上那个女生,又舍不得对儿子说重话,就对我施压。” 程子昱忍不住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程铭笑了笑,说:“李老板说是我们公司招错了人。然后我想了想,其实她是不想跟儿子关系闹僵,所以希望我来当这个恶人。” “后来我把这个小姑娘调去国外,李老板儿子在国内忙着忙着,就把她给忘了。” “再后来的股东大会上,原来一直保持中立的李董突然表现出了支持的意向。我是会后才知道,原来李董是李老板的外甥。” 程子昱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没了什么血色,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不……”肩膀剧烈颤抖,程子昱害怕地想要往后退,却被人死死按在了原地。 程铭压住了他的肩膀,眼睛锐利地盯住程子昱,他说:“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任何一点不利的消息都可能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不是反对你跟苏小姐在一起,只是苏伯那脾气你也了解,爆得很。若是被他知道你同他女儿一起反抗他,怕是这段时间家里人都得面对一堆麻烦事。” “小昱,有这时间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饭,不好吗?” 程子昱睁大了眼茫然地看着他张合的口,突然间两行泪顺着面庞滑下,滚落入脚底的青石板上,消失不见。 程铭一怔,记忆太过遥远,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弟弟哭是在什么时候了。 眉角软了下来,程铭用手指抹去了程子昱脸上的泪痕,他说:“小昱,爸妈和我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之前唐老那事你做得很对,成效非常显著,我们都很感谢你。” “相信你这次也会选择正确的,是吗?” 程子昱很想摇头,可是脊柱像是被固定了一般,叫他动不了半分。 程铭见状程子昱还有两分犹豫,眸子沉了沉,他放柔了语气,说:“只是忍耐这段时间小昱,等股东大会的阶段过去了,哥哥帮你去跟苏小姐,跟苏伯说好吗?” 程子昱声带被拉得很紧很紧,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苛苛”声。 “哥哥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不会有问题的。所以小昱,你跟苏小姐只是同事好吗?”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一片。 苏筠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她只能听见自己狠狠跳动的心脏。 她也在等程子昱一个回答,他良久的沉默给了她希望的星火。 是不是,是不是他在鼓起勇气? 是不是,是不是他在组织语言拒绝? 是不是…… “……好。” 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诉说了程子昱的选择,也像是在说着苏筠的幻想有多可笑,多么得不切实际。 双手无力地垂下,苏筠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如同蚀人的蛆虫钻进每一个骨头缝里,拼命啃噬着她的血肉。 苏筠觉得她应该是要怪的,怪程子昱的懦弱,怪自己的无能。可是苍茫看去,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和追求的东西,所以不得不这么选择的理由。 她生不起恨,也没有立场去责怪。 她只是觉得好累,想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当作一场不太美妙的梦,明天起来一切都能烟消云散。 苏筠扶住小径边上的笼灯,尖锐的石尖抵在柔软的掌心,分散了些她心底蚀骨的疼痛。 一步,两步…… 苏筠拖着无力的腿脚朝着大厅内走去。 院内突然刮来了一阵风,有些大了,把笼灯里的烛火吹倒,露出了其中猩红的烛芯。
第34章 程铭听见程子昱的回答后, 如释重负地笑了,他伸出手去想摸弟弟的头,边说:“小昱真棒。” 程子昱头一撇, 躲开了他的手, 自顾自地掏出手机看。 屏幕一亮, 苏筠不久前给他发的消息出现在了视线里。 「哟,你们吃饭也在金沙?很有品味嘛!」 程子昱一愣,连忙抬头四处寻找她的踪影,可是周围一片昏沉沉静悄悄的, 哪里像是有人存在的痕迹。 程铭看见他这幅慌张急切的模样,问道:“在找什么?” 程子昱没有理他, 快步朝着大厅的那栋房子走去, 与此同时指尖飞快地落下了几个字:「姐姐你在哪?」 “小昱!” 程铭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皱着眉头叫了他一声, 却没有止住他往前的脚步。 程子昱推开了大厅的门, 仔细搜寻者苏筠的身影,可是毫无所获, 他拉住了一个迎宾的服务生, 问她:“今天有姓苏的小姐来过吗?尾号5678。” 服务生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说:“来了的,不过刚才走了,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谢谢。” 程子昱放开她冲出饭店外, 外面的街道空荡得很,没有一个行人的影子。 他焦躁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苏筠的电话, 等待的音乐来回滚了两遍, 最终自动结束停止。 苏筠的包放在腿上不断震动着,不过她全当没听见。 开车的谢圭珏余光窥着她脸上寂寥的神色, 又扫了眼她腿上的包,开口问道:“想吃什么?” 几分钟前,苏筠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地回到了座位,一言不发地拎起包就走,把谢圭珏吓了一跳,他追出去强行把人塞进了车里,才安心了些。 就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变成这样,谢圭珏觉得很神奇但也很担心,他尝试着问苏筠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像是失声了一样,对发生的事一言不发。 不过见她这幅作派,他心里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苏筠缓缓摇了摇头,她没什么胃口。 谢圭珏笑了笑,提议道:“那不如去喝酒,正好也有吃的,就当给我接风洗尘了。” 苏筠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才想起今天原本是要请他吃饭的,而谢圭珏现在还饿着肚子。 愧疚涌上心头,她哑着声应了:“好。” 两个小时后,酒吧的包厢里喧闹的得很。 谢圭珏那些玩得好的,或者是从小认识的几乎都来捧场子了,这些人都多多少少在生意场泡了好几年,喝起酒来,那叫一个狠。 苏筠跟这些老狐狸玩游戏就没怎么能赢过,加之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酒喝得又快又凶。 有个朋友见着她这样,拍了拍谢圭珏的胳膊,悄声问他:“小筠这是怎么啦?许久没见酒量这么好了?” 他也算是看着苏筠长大的了,看着喝了几杯就想逃的小姑娘如今像个战神一样,十分惊奇。 谢圭珏看着苏筠,说:“让她喝吧,我估计是情感上遇见了问题,想要发泄一下。” “嚯!” 朋友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她这是受欺负了?哪个不长眼的,这不得给他去长长记性?” 谢圭珏摇了摇头,说:“她不肯告诉我。” “连你也不肯说?” 朋友感叹,“妹子长大咯,有自己的心事咯。” 谢圭珏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说:“她喝太多了,我去看看。” 苏筠近乎麻木地用酒精麻痹自己,看得同桌的朋友们都有些害怕,强硬地拿走她的杯子,让她休息一下。 手上徒然一空,苏筠的表情近乎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后垂下头去,任由高浓的酒精灼烧胃部。 谢圭珏走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狼藉,装酒的大桶已经空了好几个。他看着朋友们,语气听不出情绪:“喝了还不少。小筠喝了几杯?” 朋友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挂上心虚的表情,伸手比了个“35”。 “35杯?!” 谢圭珏真的被吓到了,他赶忙蹲下询问苏筠的情况,“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筠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洋酒的后劲已经泛上来了,眩晕恶心的酒液混着胃酸一个劲儿地想往喉咙口跑。 谢圭珏有些着急,但又不敢随便碰她,只能拿了瓶酸奶给她,让她喝点多少能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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