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颐说,“我找他们谈谈。” 陈平戈赶紧拉住了谌颐,“不可以。” 她哀求地又坚决地看着他,“不要管,我不允许。” 谌颐咬了咬牙,用指腹轻轻地摸着她的脸,“等我一会。” 他起身,快步走进了旁边的一家药店,过了一会,他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消肿去瘀的药膏。 他沉默地把药膏,涂在了她的脸上。 随着他的动作,陈平戈的眼泪,摇摇晃晃地滴落下来,坠在谌颐的指腹上。 谌颐猛然停住了,视线从指尖的水渍,转到她的眼睛上。 “……对不起。”陈平戈低声说,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想把眼泪压回去。 谌颐把她的手拉下来,很温柔很轻地说,“没关系,哭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她大脑里某一根弦突然断了。 好像从出生到现今,一直积累着的痛楚,一刻之间涌上心头,她悲凄得不能自己。 她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大哭了出来。 就算她不想要用噪音,烦扰到他人,但是偶尔一两声无法控制的哽咽声,还是清晰地透过指缝,传了出来。 也许从来没见过她哭过,谌颐全然地手足无措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心翼翼得连手,要往哪里放都不知道,过了一会,才想起要给她纸巾。 陈平戈哭得停不下来。 她很想不哭了,但她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她很伤心很伤心。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哭成这个样子。 哭得她自己最后,都嫌弃起自己的矫情劲,于是她把纸巾压在鼻子上,起身,抹着眼泪往前跑,想摆脱谌颐,跑到只有她一个人的角落里。 但谌颐腿长,三两步就追上她。她跑不了多久就累了,气喘,于是就一个劲地往前走。 走出闹市,路过学校,顺着大马路一直往前走。 谌颐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 很小的时候她就想离开,离开这座小镇,去到很远的很远的地方,或许是一所热闹的城市,或者是另一座偏僻的小镇。 无论是哪里就好,只要是很远的地方就好。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当跟家里人闹翻,她就会顺着大马路,一直往前走,走个一两个小时。 随着不停地走动,那些逼仄在心里的情绪,好像也渐渐地扩散在空气中了。 然后她就会回家,带着屈辱的心情,继续漠然地生活下去。
第58章 058 只是今晚由于有谌颐跟着,不再是陈平戈一个人的空间,她越走越伤心,越发哭得停不下来。 像是一场放纵的表演。 她走了半个小时,谌颐说,“我背你吧。” 说着他在她面前,俯下了身体。 他大概觉得她走累了。 她顺从地趴在他背上,被他背着,继续往前走。 路灯、商店的霓虹灯,像篝火一样烧向了远处。 车辆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又空空荡荡的世界。 他背上的体温,熨贴着她,把她笼罩在一团暖洋洋的昏昏欲睡的氛围里,她把头埋在他的肩颈上,眼泪濡湿了他的皮肤。 他沉默着,试图抚慰她。 背着她走进路边的超市,或者小小的小卖部,在店主或者店里售货员的诧异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绕着货架走,不停地跟她低声说话: “喜欢吃什么糖?这个好不好?太妃糖,还是白巧克力榛仁糖?” 他背着她,在夜风中走了两个多钟。 他最后,被她折磨得没有办法了,他开始跟她商量: “平戈,平戈。乖乖的,乖乖的。” “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到天亮。别哭了好不好。” 他很轻很轻地说,像在哄她,更像是在哀求: “平戈,别哭了,我很难受。” 因为爸爸出轨的事,家里吵翻了天,父母吵,陈黎被惹毛了,也跟着吵。 整栋楼的邻居携家带口,过来看热闹的、劝架的、趁机挑拨加戏份的,宛若过节一样热闹。 但只是吵,父母打着砸着,口中提了几十次离婚,把之前撕碎后粘起来的结婚证又撕了,但并没有真正离开家,去民政局离婚。 事情的终结在于一周后,爸爸逃着妈妈的撕骂,躲在了一家棋牌室打牌,妈妈找上门,两个人拉扯间,妈妈把爸爸推下了楼梯,导致爸爸摔断了一条腿。 在送爸爸去医院的途中,两个人握手言和了。 妈妈选择了原谅,依旧维护着千疮百孔的感情与家庭。 陈平戈感到很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宁愿腐烂在一起,也不愿意离开呢? 陈平戈不明白。 总之,这件事,反映在她身上的结果,就是她又结结实实生了一场病。 先是感冒,后是发烧,镇日昏昏沉沉的。 她不得不请了一星期的假。 家里的事情,陈平戈包括李识好、杨洙在内,谁也没有说。 朋友们知道的事情,谌颐很快也会知道。 陈平戈不允许家丑外扬,她宁愿死,也不想要让谌颐知道这些事情。 女朋友有这样的父亲,他会怎么想这样的父亲的女儿? 他会怎么看她? 从这种安排看,对于人的心理的揣测,步步为营的掩盖,她陈平戈的手腕,也很惊人。 她请假的期间,谌颐一直想要到她家里,来看她,他担心她的身体,也担心她的情绪状态。 那天晚上,陈平戈哭着哭着,就趴在他背上睡了,第二天是在谌颐家的客房里,醒来的。 她在他家里吃完饭,就回家里了,一张脸乌云密布的。 陈平戈当然,坚决地拒绝了谌颐的要求。 一个星期后,好不容易退烧了,但姨妈就虐上门了。 陈平戈本来就有痛经的毛病,这次不知道BaN是不是心情的原因,痛得整个人在床上动弹不得,腹泻又呕吐的,于是只能又请了假。 这次请了两天。 第二天中午,陈平戈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了,她听到了楼上几层楼梯,有很多人,步履雀跃地往上跑,震得她房间天花板,好像在晃动。 估计正好是中午放学的时间了。 陈平戈撑着床板起身,下床的时候,眼前直冒金星,差点摔了,但至少能下床了,她很满意。 家里很安静,爸爸出去工作,还没有下班,妈妈出去买菜,还没有回家,陈黎估计正在骑车回家的路上。 她扶着墙,去洗手间洗漱完毕,觉得人有点累,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在被窝里打开了手机,很好,今天谌颐,没继续说着要来看她了。 她都应付得没有辞藻了。 可能由于身体虚弱,她依旧觉得累,在被窝躺了一会,就睡过去了。 在昏沉中再次醒来,是因为妈妈,推开了她房间的门,并用力地在门上,拍了好几下。 陈平戈家住在一楼,一年四季家里的光线,总是昏暗的。 她的房间处在背光处,没有开灯的时候,光线更差。 她在朦胧的醒后的余寐中,揉了揉眼睛,看不清妈妈的脸,只觉得妈妈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你同学来找你,给你送复习资料。” 她说完,在门后,按开了房间的灯,然后走开了。 陈平戈有气无力地,“是好好吗?自己进来吧,你爹要死了。” 来人没有回答,径直往陈平戈床头走来。 陈平戈听到了,类似一叠资料,放到她床头桌子上的声音,床上的薄被一沉,有人坐到了她的床边。 她迷迷糊糊地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她搁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被握住了。 这个手的宽度跟温度,令陈平戈的心,猛然一跳,她张开了眼。 谌颐关切地看着她。 “听你朋友说你又请假了。” 陈平戈“啊”了一声。 谌颐:“我不放心,一定要来看看。” “我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陈平戈嘟囔了一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她现在的形象,一定像鬼,大病过后,人瘦了一圈,都有点脱相了,现在还被姨妈肆虐,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雪上加霜的是,她已经三天没洗头了。 谌颐温暖的手,从被角探进来,覆在了她的额头上,“烧退了?” “嗯,几天前,妈妈给我买了退烧药,吃了就退烧了。” 谌颐抓到了一个点,“你在信息里,告诉我的是’已看了医生,吃了药’,所以你,并没有看医生?” 陈平戈语塞了一下,看来她这次,病得是有点虚弱了,撒谎都没有心力维持前后一致了。 她在被子里闷闷地回答,“也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看医生吧。躺一躺就好了。” 谌颐感到不可思议:“发烧到 40.2°,靠随手买来的药,靠睡几天来退烧?” 陈平戈不太懂谌颐纠结的点,因为她生病,一向就是这样过来的,用妈妈的话来说“小孩子免疫力好,吃太多药反而不好”。 谌颐的手,移到她的肚子上,“肚子痛,也靠躺着熬过去?” 陈平戈听到门口有动静,连忙把谌颐的手,从她的被子里拉出来。 妈妈端着切好的苹果,走进来,招呼谌颐,“同学吃点水果。” 这是一件稀罕事。 陈平戈忍不住,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妈妈从来都不怎么理睬,她跟陈黎到家里访问的同学。 妈妈最近跟爸爸闹,眼睛哭了几天,现在还是浮肿的,眼袋跟法令纹深深地往下拉,再加上她一向皱着眉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的样貌不算讨喜,连李识好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有点怕她。 她今天,难得脸上带了点笑意,用和蔼的口吻说,“中午留下来吃顿饭吧。” 谌颐居然也没有拒绝。 陈平戈的目光,从妈妈,移到谌颐的脸上,得,长得好看,是有好处的。 谌颐说:“我想跟您借下厨房。” 陈平戈喝完了谌颐借家里厨房,给她煮的红糖姜水,把碗搁在床头柜上。 下床,穿了拖鞋去了厨房。 她躲在了厨房门口,看谌颐在厨房,帮妈妈洗菜切菜,一边和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谌颐的情商很高,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和妈妈相谈甚欢。 妈妈正在夸奖谌颐,说陈黎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厨房依旧是很阴暗的。 空气中,有老屋子腐烂潮湿的味道。 陈平戈静静地看着谌颐,在灶炉间劳作的背影。 他很高,更显得厨房逼仄。 他面对的场景,是灶炉台对着半面发黑的墙壁、油腻的煤气炉、盥洗池的下水孔上,残留着米饭菜叶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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