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丽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说起来:“我是跟朋友来这边旅游,我那朋友跟她男朋友吵架,两个人先回去了,就剩我一个人,昨晚吃海鲜,吃坏了肚子,今天来开点药。你呢,你……一个人吗?” 女生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大概担心自己自作多情,下不来台。 舒云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说:“我来看脚。” “你的脚怎么了?” “可能扭到了。” “严重吗?疼不疼?” “还好。” 李瑞丽察觉到他似乎情绪不高,没有一直追问,她也没离开,拿着刚买好的药,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跟舒云端说着话。 他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但只要她问,他一定会回答。 手机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着,李瑞丽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快过。 舒云端的号到了,他要去诊室了。 李瑞丽跟在他身后站起来:“要我帮忙吗,你这样也不太方便。” 舒云端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但他从诊室拿着单子出来,李瑞丽还没走。 “那个……”李瑞丽解释说,“你单腿走路,行动不方便,我想着可能我可以帮忙做点什么……” 舒云端表情一如既往,因为脸的优势,看不出他心里的喜恶,尽管他拒绝的态度很明显了,李瑞丽还是没离开。 舒云端一个人进了放射科室。 只是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拎着外套,对还站在科室外面的李瑞丽说:“帮我拿一下衣服可以吗?” 李瑞丽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好,好的。” ** 登陆上账号后,尤黛找到张洛玉,给她私信留了言。 张洛玉是在半个小时后,才回复了消息,发过来一串号码的同时,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尤黛不得不先把丁经赋的情况给她说过后,才给舒云端打了电话过去。 然而,舒云端并没有接。 尤黛又打了两次,还是无人接通,于是,给他发了短信。 尤彧在对面看她忙活着,在尤黛把手机放下后,伸手过去:“可以还给我了吧?” 尤黛把手机捏在手里,理直气壮说:“你故意把我的手机忘在酒店,我只能用你的手机了。” 尤彧想要去抢,尤黛赶紧躲开:“你小心点,别碰到外公了。” 车子又是一个颠簸,尤彧没坐稳,还真差点扑到担架上,他没办法,只能后退坐好,怒视着尤黛,表示心中的不满。 尤黛熟视无睹,心不在焉地把弄起尤彧的手机。 ** 检查过程很快,舒云端出来后,李瑞丽抱着外套说:“舒云端,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说完这句话,舒云端有些萎靡的神情,一下变得振奋起来。他还略显急切地拿过外套,在看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和信息后,他像是放松了下来,拨了一个号码后,单脚靠在墙边,然后声音颤抖说了一声:“喂,姐姐。” 行驶中的车噪音很大,尤黛听不出舒云端的情绪,她自己也不得不放大了音量,让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尤黛细细讲述了一遍,她说:“事发突然,而且又太晚,我才没通知你。你现在在哪儿,还在酒店吗?” “没有……”舒云端低着头,看着自己肿了一块的脚,正想说他在医院,结果尤黛那边突然吵闹了起来。 尤黛语速很快说着:“外公他心跳不稳了,云端,救护车是直接去他之前手术的那家市中心医院,你收拾好行李,也赶紧回来吧,我在医院等你,外公这次可能熬不住了。” 舒云端嗯了一声,尤黛就挂了电话。 舒云端对着暗下来的屏幕,沮丧地叹了口气。 李瑞丽犹豫着,还是主动靠了过来,问他:“你有急事啊?” 舒云端看向李瑞丽,应该是接了那通电话的缘故,表情也柔和起来:“有点急事,我要回去了。” “啊?”李瑞丽没明白,“你片子还没拿,不需要再去问医生你的情况吗?” 舒云端说:“不是,我是说我看完医生,就要回家了。” 李瑞丽尴尬说:“是我误会了,不过我也是,准备回去了。你订好机票了吗,什么时候回去?” 舒云端:“还没,要是时间合适,买下午的票回去。” 李瑞丽忙说:“我也是下午的机票,我们可以一起去机场,正好可以做个伴……要是你愿意的话?” 这时,科室的医生叫了舒云端的名字,舒云端进去拿了片子,然后看着李瑞丽说:“我还没定时间,可能凑不到一起。” 李瑞丽失落地低下头,但很快又笑着说:“你要去找医生吗,我反正没事,扶一下你。” 说着,她伸出手。 舒云端侧着躲开了:“谢谢你了,我自己可以,你忙你自己的事吧,不耽误你了,再见。” 他还是拒绝地干脆,李瑞丽终于识趣,没有再跟上去。 她看着舒云端一瘸一拐的背影,想起他刚才接电话的神情,心想,他大概是有女朋友了吧,原来他对女朋友是那种态度。 很可惜,又让人羡慕。 李瑞丽举起手机,对着前方,拍了一张照片。 ----
第62章 == 到达医院之前,丁经赋的情况反反复复,中途睁开肿胀的双眼,问了他们在哪儿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丁经赋的主治医生听说他们的行程后,一直摇头说,太乱来了。 老的顽固不化,年轻的也是分不清孰轻孰重。 把人送进急诊室,插上各种仪器,医生看着各项指标,眉毛都快皱成川字了。 人出来后,他还一直在说:“不行啊,丁老先生这身体状况……” 话还没说完,就被尤彧抢了过去:“是要我们准备后事了吗?” 尤黛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医生瞪着他:“你这种心态要不得。” “不然呢……”尤彧摊手,振振有词的样子,“你治好他,让他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医生不说话了,正好有护士叫他,他摇头叹气走开了。 尤黛数落道:“你这是干嘛呢,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尤彧像是破罐子破摔了:“难道我几句好听的话,外公就不会死了?” 人到晚年,许多事情,都不是努力去争取,就能如愿以偿的。 尤其是日益衰败的身体。 尤黛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抱着胳膊,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丁经赋还需要在急诊室观察,急诊室还不能随便进,所以,他们只能守在外面。尤彧挪了一张长椅,反坐着趴着,打起了瞌睡。 尤黛去买了两份饭,给了他一份。 尤彧无精打采说:“你知道外公为什么非要你去旅行吗?” “我早就问过,你没说,外公也没说。”尤黛白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想通了,要说了吗?” “反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尤彧耸耸肩,“其实上次手术过后,他自己就感觉很不好了,天天跟我念叨着,时间不多了,想要急着做点事。他想跟你多相处,又怕你不愿意,才强硬拉你去旅行。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想把你介绍给他认识的那些人,你以后要做缂丝,认识了他们,肯定会对你有帮助。” 果然是这样。 尤黛说:“我不需要他这样做。” 尤彧:“他要做的事,我管不着。” “你不是跟他一起……站在他那边的么?” “我只是帮他完成最后的心愿罢了。”尤彧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外公这个人,性格强势,又特别自以为是。” “你也一样。”尤黛吐槽了一句。 尤彧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你知道为什么,当初爸爸妈妈出意外了后,他会是那种态度吗?” 不等尤黛回答,他又说,“当时他其实有些妥协了,还问过我,要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虽然我从小是让外公带大的,但我有时候也挺烦他,总是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所以为了应付他,我只能表面上迎合。自我记事起,每年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会在意我的感受,尊重我……那次外公这么问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外公好像做了很长久的计划,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跟妈妈这些年闹矛盾的原因。外公花了二十多年,终于发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但又因为死要面子,不肯低头认错。他说,破坏一场亲密关系,可能只需要短短几年,但要修复它,恐怕需要一辈子。他打算跟爸爸妈妈商量,正好你在国外留学,已经不用他们照顾,就想让他们回来照顾我。他还说,要是妈妈不愿意,就用自己身体不好的借口……” “他没想过失败,提前就把房间整理了出来……”尤彧顿了顿,“但没多久,就传来爸爸妈妈出事的消息。” “……”尤黛哑然,隔了好久才问,“所以我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才对我那种态度?所以你也怨恨我?” 尤彧:“毕竟你是一切意外的源头。” 这也是尤黛自己无法摆脱的心结,她没应声。 “然后你完全没了音讯,过了这些年,他又想通了,觉得不应该怪你,你也不想爸爸妈妈出事,于是,他想在最后,能补偿你一些。”尤彧说,“当然,这是他的想法,我呢,还是怪你。不过,外公交代了,让我配合你,在缂丝这一行做下去。我呢,虽然对缂丝没兴趣,但其实每一行,背后的弯弯绕绕,明里暗里的关系,都大同小异,我倒是挺乐意处理这些事。” 两幅面孔,表演型人格,的确很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你们的想法还真是……也不管别人接不接受,就擅自做决定。” “呵……你不早就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接受,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尤彧表情还有些小得意。 尤黛把快餐盒扔进垃圾桶,也不想反驳:“你说得对。” 人无完人,要是陌生人的话,感觉不对,可以远离,但亲人不行。亲人的缺点,不能期望对方改正,只能接受。 尤彧也扔了快餐盒,突然眼神一亮,勾住尤黛的脖子,往人群里躲起来。 尤黛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但随着他的目光,尤黛看到了从医院正门进来的舒云端。他走得很慢,走一步停一步。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舒云端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消息说,飞机已经到了。本来尤黛想去接人,但实在走不开,而且,舒云端也没让她去。 这会儿,舒云端穿着一身浅灰色卫衣,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拿着手机,正拨打着电话。 尤黛正要过去,尤彧拉住她:“急什么,你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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