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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答。 “广告有意思、广告有意思。”我以为他会说出怎麽个有意思来，谁知他说：“来来，喝酒。” “呃，我不太会喝酒，不好意思。” 刘总打哈哈说：“酒要喝的，我们今天啊，都是很熟的朋友，这个酒很好的，必须喝。” 莉娜说：“没事没事，慢慢喝就行了。” 我拿起酒杯，在唇上沾了一下。那三人喝起酒来，顿时有说有笑。 刘总喝了两口，对莉娜低声说：“莉娜，你这个朋友有点拘谨啊，放不开呀。” 莉娜拍拍刘总的手，“她第一回 出来。”又转头对我说：“Daisy，你和张总讲话啊。张总做贸易十多年，生意经一套套的，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总，听刘总说你这回进口美国医用口罩赚了不少啊，讲下经验，我们正好学学。” 张总哈哈一笑，摆手说：“生意嘛，任何一个社会变化期里都有商机。这半年大家都关在家里不出来消费，饭总是要吃，生意总是要做。一场非典，鸡粥店关门，小食店门可罗雀，但你看刘总，靠从川西进毛肚，硬是赚了几个亿。上海滩什麽店生意都不好，只有火锅店生意兴隆，再厉害的细菌，那麽高的高温煮着，什麽细菌都杀死了了。全上海的四川火锅店卖的毛肚，都是刘总的公司供的货。这就叫眼光。我这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刘总。来，刘总，敬你一杯。” 怪不得我一进包厢就觉得有什麽怪味道，原来是牛油火锅的味道，是从刘总的头发和衣服身上散发出来的吧。 莉娜马上举起酒杯向刘总敬酒，刘总哈哈大笑，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张总喝了一大杯，说得兴起，接着讲述他们两个的光荣历史。“Daisy小姐，我跟你说，上个月我跟刘总去了一趟川西，半夜看他们杀牛。” “为什麽？”我问。 “取鲜毛肚呀，一幅鲜毛肚比干毛肚要多出三倍的钱。当时是半夜三点，农民开始杀牛。”张总继续说，估计後面有什麽惊险的段子。 我却觉得不对，问着：“不该是肉联厂屠宰吗？农民杀牛难道不是私屠滥宰？有国家卫生检疫部门发的许可症吗？” 张总两次被我打断，讲话不能尽兴，十分不满，对莉娜说：“你这个朋友怎麽回事？会不会听人说话？” 莉娜摇头，娇嗔地说：“张总，女孩子不喜欢听杀牛的事情，你换一个嘛。要不讲讲口罩？口罩没有那麽血泊漓拉。” 刘总哈哈大笑，“莉娜小姐最会说话，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姐。”他举起酒杯，“来，敬莉娜小姐一杯。” 张总被莉娜垃怨了几句，却高兴得很，伸长胳膊和莉娜碰杯。 他的手臂伸在我的面前，衣袖上的袖扣被灯光一打，闪了我一眼。那袖扣和那天陈晓伟想买的那副像到极点。 我想起晓伟，再次问自己，我在这里干什麽。再看看张总那U形的发际线，一件衬衫领口发黄袖口发黑，加上他刚才说的话题，顿时想吐。 我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他们有什麽表示，我跑出了会所，冲出大门，边走边伸手拦出租车。 电话响，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莉娜。 “你怎麽就走了啦？” “对不起，莉娜，真的对不起。你这些朋友我接待不了。” 挂了电话，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了，我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师傅，去长乐路。” 出租车转进长乐路，我指点他停在西服店门口。 夜未央，西服店还亮着灯，我开门进去。老板娘一个人守店，在用一台小电视机看电视剧，见有人进店，她抬头迎客，见是我，马上满面笑容。 “小姑娘，侬哪能来啦？还没轮上号呢，没到试身时间哇。” “阿姨，上回那对袖扣还在麽？” “在，在。”老板娘拉开玻璃大抽屉，从红丝绒盘子上取下，递给我。“看了还是这对好是伐？我就晓得你会回来买的。你男朋友那麽喜欢，就买咯。” 见它还在，我放下心来。“是啊。”我抬头笑。 我细看那副袖扣，那是晓伟一眼看中的，样式比张总戴的那副还要精致，有格调，做工也好。晓伟确实有眼光。 “喜欢吧？我这里满满几抽屉袖扣，就数这幅好看。是自己喜欢的呀，就算贵也要买下来。这种事情，要碰巧的，是你的就是你的，兜兜转转，还是它最好。其实也不是它就是最好的，但是是最喜欢的，是伐？” “是的，阿姨，侬讲了太对了。”我捧在手里，如失而复得的宝贝，“阿姨，帮我包起来吧。” 老板娘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把两枚袖扣放进去，再用一张包装纸裹上，“有你这样的女朋友，那个男小孩幸福死了。真是福气好，这麽体贴的女朋友，现在外面哪里找哦。上次看你们像是在吵架，我还担心呢，就怕眼门前一对好生生的郎才女貌的小情人就这麽吵没了呀，果然四年感情就是不一样的咯。” 老板娘再取出一个小号的购物袋，把包装好的盒子放进去，递给我。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把那只信封里的六百元拿出来，再从钱包里数出两百，交给老板娘。“阿姨，谢谢你的祝福。” 第二天不是我和比特思公司约好的上班时间，但我去了比特思。上班时间，人人忙着走来走去，没有人停下来看我一眼。我站在公司前台前，对前台小姐微笑。 前台小姐正用电话讲话，见我站在那里，挂了电话，问：“你好，请问有什麽事吗？” 我上前一步，“你好，我是上回来面试的，我想要拿回我笔试的卷子。” 前台小姐愣了愣，和另一名前台小姐对视了一下，说：“公司有规定，内部资料不能随便外漏，你最好还是先和你的面试官商量一下。” “我不记得面试官叫什麽，他也没自己介绍。” “那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吧。你的名字是？” “谢谢，我叫罗海燕。我……” 还没等我讲完，两个前台小姐突然站起来，吓了我一跳。我回过头，看见一个上身穿白色真丝衬衫，下穿宽褶半裙的女性高管正朝这边来，我一时冲口而出：“Scarlet。” Scarlet手上拿着文件，脚步匆匆，听见我叫她的名字，她停下脚步，朝我微笑，“我们认识？有什麽可以帮到你吗？” 我冒失地说：“我们上次见过，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帮你按过电梯。” Scarlet哦一声，表示想起来，“哦，对。今天来有事？” “我上次来面试，电话通知我被录用了。”我解释。 “恭喜你，好好干，比特思是一间不错的公司，你在这里会有很好的发展。” 我继续说：“今天不是上班的日期，我是想来拿回笔试的卷子。” Scarlet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有什麽特殊的意义吗？” “有。”我答，却没有说明理由。 Scarlet倒也不强人所难，沉吟了一下，“你是哪天来面试的？” 我说了日期，她笑，“行，跟我来吧。” 我向前台小姐点头道谢，跟着Scarlet到了人事部，跟人事主管低语了几句。 人事主管看我一眼，点点头，表示记得有我这麽个人。“你要那天的笔试卷子？有意思。一般没人要求过。” Scarlet这时插话说：“我也想看一下。” 人事主管自然不会驳她所请，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卷宗，翻了几页，挑出一张，递给Scarlet。 Scarlet飞快扫一遍，“你叫罗海燕？” “是。”我答。 “你要拿回这张试卷，是有什麽问题吗？” 我在心里组织句子，慢慢地说：“我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有没有弄错我打的分数。” 人事主管皱了下眉，“怎麽可能？” Scarlet看完笑了，念我写的内容：“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但是有些人，却可以无限趋近完美。陈晓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我的竞争对手，他的优秀激发了我拚搏的斗志。他也是我的队友，在我需要帮助时伸出了援手。遇见这样的人，让你想要跟他一样变得更完美。” 她放下试卷，“你对这位和你一起面试的同学，评价很高啊。” 自己写是一回事，从别人嘴里听到又是一回事。这些话听上去幼稚无比，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想拿回，是为什麽呢？”Scarlet好奇。 我咬了下嘴唇，“陈晓伟是比我更优秀的广告人才，因为他的鼓励我才能走到今天。我们一起来面试比特思，我被录取了，他却没有中选。我想一定是试卷弄错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Scarlet却问：“这是你写的没错吧。” “是的。” “就是你的这段描述，打动了面试官。客户经理是一个跟社会上各种人打交道的职位，一个人眼中自己的优点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能够看到别人身上的优点，并且加以学习，这就具备了一个AE最重要的素质。”Scarlet把试卷放下。 “Scarlet老师，我能问个问题麽？” “我不是你的老师。你有什麽问题，问吧。” “这个分数……” 人事主管说：“分数不重要。它不是用来了解你们的对手，而是用来了解你们本人的。谁是公事公办型，谁是好好先生，谁是心狠手辣型，清清楚楚。” 我没弄明白他们的取舍标准，但显然我认为是至关重要的试卷分数，他们并不太看重，他们看重的是为什麽打这个分数的原因。 我点点头，“那打扰你们了。” 我推门要走，Scarlet笑了声，说：“关键时候的人生选择，不要被别人拖後腿，哪怕是恋人。 我停住手，回头看向Scarlet。 Scarlet的眼睛里有智慧的光芒。 离开比特思大楼，我接到陈晓伟的电话。 他不声不响离开已经一个星期了，他走了之後才在电话里通知了我一声，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麽，但显然比特思没有录用他的事实对他的打击大过我的想像。我被那麽多公司看不中，日日沮丧，天天心焦，煎熬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像他这样不告而别。 也许平时太顺利，这次才让他不能接受。如果我没有被录用，他的受挫感也不会这麽重。我今天来比特思，就是想拿回卷子，让他们重新考虑。 陈晓伟在电话里让我到附近的一间咖啡店等他。 我好奇这一个星期发生了什麽。 晓伟来了，在我对面坐下。他像是很疲倦，我伸手去摸他的脸。 他往里躲了躲。“你要吃什麽，我去买。” “不用了，”他的脸继续黑着，我忙改口，“拿铁吧。” 陈晓伟把包扔下，去柜台点单。端了两杯咖啡回来，递一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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