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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的光漏进来，温颂很快站直了，掩饰去了她流露的心迹，等着门外的人走进来。 不是查房的医生或者护士，仍旧是那个，在越集已经和她有两面之缘的年轻女人。 这一次见面在温颂这里是有所预感，但对于她而言应当是早已知晓。 她们不过对视了片刻，她就见怪不怪地走到温颂身边，低下身体，仿佛不经意地将温颂和祁照隔开，伸出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温。 “因为烧伤的伤口感染发炎，又淋了雨所以引起的高烧。Lucien的肺不是很好，各种因素都能诱发他的肺炎，这一次多谢温小姐了。” 这是温颂第一次听她说中文，字正腔圆，和说英文的时候一样有适当的起伏。 即便此刻是在丽嘉和温颂说话——她们至少不是朋友，给温颂的感觉却仍然是温和的。 但温颂身上竖起来的那些无形的刺也不是没有必要，这个女人说着祁照的病情，又向她道谢，其实就是在无声地告诉她，她是这里多余的那一个。 “就算是要下逐客令，也可以先介绍一下自己。你知道我的姓名和身份，而我并不认识你，我觉得这不大公平。” 年轻女人好像是没有听见温颂的话，耐心细致地为祁照掩好了被角，又检查过温度和湿度之后，才回过身来，又望了温颂一眼。 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温颂就是莫名地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Queenie Stuart.” 年轻女人向着温颂伸出手，“我的父亲是中国人，不过他并没有给我取中文名字。” 所以她看起来像东方人。 不得不说，奎妮母亲的血脉实在很淡。她并没有西方人大而明艳的五官，除了比黄种人更立体一些的鼻子，奎妮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点白种人的种族优势。 混血应该怎么长才好看，她真应该请教一下玛格丽特。 温颂觉得自己应该不需要向她介绍自己，所以只是礼貌性地同她握了手，旋即拿起了一旁的手包，收拾好了凌乱在病房里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但奎妮似乎和她有分歧，她旁观温颂收拾好了她的东西才再次开了口。 “Lucien右手上的烫伤是温小姐造成的吧？有两个夜晚他都淋了雨，也是因为温小姐？” 温颂终于从她的话语里嗅出了一点火/药气息，不过她知道自己是烈火，最怕的就是没有可燃物。 “是烟头烫伤，掸烟灰的时候。他连呼痛都不会，我就没有注意。” “至于淋雨——” 温颂撩开了她半干不干的头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祁总裁明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佳，还要陪着我在雨中漫步。” 这话语里有着明明白白的挑衅，奎妮是个成年女人，又并非不懂中文，不可能听不出来。 她秀致的五官果然很快就染上一层愠色，“温小姐，请你不要再继续伤害Lucien了。他的生活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轻松。” 这话说得同样不公平。 “在我看来没有人的生活是轻松的。” 温颂很快予以反击，“大部分的人之所以过得不好，是因为他们咎由自取，而不是旁人加害。”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奎妮笑了笑。 “温小姐说的很对。我会尽快说服Lucien回到英国去，不要再在温小姐这里自取其辱。” 温颂笑着点了点头，在走出门之前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我知道Lucien的肺不好，从前在LU的时候他每一次生病都是我在照顾他，那时候还没有你。” 那两年间他们给彼此打下了多少烙印，爱慕是心甘情愿的，伤害也是。 今夜是那段岁月的延伸，作为一个外人，奎妮凭什么评价？ 更何况她注意到了，除了试探额温不可避免的触碰，刚才奎妮为祁照整理被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触碰到他，动作甚至还不如已经和祁照分开七年的她亲昵。 即便身处旁人的目光之中，这也不像是恋人之间的表现。 他们不是恋人，至少现在不是。 奎妮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夏夜里静静开放的一朵栀子花。 高贵淡雅，没有半点攻击性，和她说出口的话并不符合。 “不，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温颂打开了病房的门，室内和室外的温度并不相同，剧烈地交换、流窜着。 奎妮的话语简短而有力，没有提供给她更多的信息。 她忍不住去猜测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祁照的人生里的，她们的命运又是否早已经有过交集，只是她没有发觉而已。 祁照知道，奎妮知道，只有她不知道。她好像在局内，又好像在局外。 这些猜测化成无数利剑在顷刻之间将她那颗完整的心戳地千疮百孔，呼呼地灌着冷风，她觉得她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慢慢变得冰凉，甚至于结成了冰霜，令她动弹不得。 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一直沉睡着的祁照忽而不安地呢喃起来。 “Don't forget me，Scarlet, Don't…” （别忘了我，斯嘉丽，别……） 他要她一直记得她，就算他们之间以悲剧、以闹剧收尾，他也一直记得她。 那些倒流成冰的血液一下子都退回了原位，温颂微微地勾起了唇角，即便她唇上艳丽的颜色几乎已经都被剥离，那也只是玫瑰失去了它的夜露。 “那你那时候，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第11章 斗志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第二天仍旧是工作日，温颂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往公司去。 她打算在公司休息一会儿，就正式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夏城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即便凌晨的时候道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她也要在导航的指引下开上一个半小时的车。 在将要到达恒诺的时候站在灰蒙蒙天色之中的交警忽而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将她的车停到一旁。 挥手的人是麦烁，不过她的交通规则可能真的学的不好，她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这其实让她有些垂头丧气。 麦烁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温颂缓缓地摇下了车窗。 奎妮让她恼怒，幸而一路畅通无阻，她才没有因为狂按喇叭而被带进违章大厅批评教育。 在她和麦烁对视的时候，那些不快好像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麦烁也算是频繁见面，她的生活被忙碌的工作填满，她察觉不出来今天的麦烁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大约也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为人民服务的小交/警，永远都是昂扬向上，充满活力的。 他对外散发着那么浓烈的荷尔蒙，不知道麦烁自己知不知道。 “直行道、绿灯、控制速度、没有压线。” 酒也醒了。 温颂趴在车窗上，满眼无辜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这次我又犯了什么错，你又要给我罚单吗，麦大警/官？” 麦烁原本站得笔直，在她摇下车窗之后便弯下了腰。 见她毫不避嫌的将小半个身体都伸出到了窗外，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西游记里躲避女儿国国王的圣僧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最重要的是，长期受训的交/警和普通人不同，他不是随意地退后一步的，而像是得到了教官的指令，无比郑重，或者在当下看来应当算是滑稽地后退了一步。 “扑哧。” 温颂忍不住笑出了声，夏日凌晨的时候城市里的风还没有那么让她恼怒，只是看着麦烁的这张脸也会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这赤/裸/裸的嘲笑，麦烁当然不会感受不到。 见温颂用手托着自己的脸望着他，他居然挑了挑眉，短暂地让自己跳出了交/警这个身份。 “这一次你没有违反什么交通规则，不过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话，我就违反纪律了。” 在麦烁说这些话的时候，温颂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他小麦色的肌肤不是被此刻的朝霞染红的，而是被他的心。 温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这是在滥用职权。 “上次的名片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你能再给我一张吗？” * 温颂哼着歌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有打开灯，随手把车钥匙往桌上一丢，清脆的一声响。 她拿起挂在办公椅上的西装外套，正准备到一旁的沙发上躺着休息一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影从沙发上坐起来，吓了她一跳。 “我x！” 她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才在百叶窗里透进来微弱的光线里看清了来人是谁。 “Sandra，你在这里干什么？” 楼阑有些迷惘地揉了揉她的长发，“不想在家里呆着，也不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自嘲，“像个游魂一样。” 而后她轻轻地拍着自己因为没有睡好而有些浮肿的脸。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哼歌了，你怎么那么早就来公司了，心情很好么？” 温颂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刚才还哼了歌，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没什么。” 她想要告诉她昨晚酒庄里关于安德鲁的事，但很明显楼阑出现在她办公室里不是一件这么简单就可以揭过去的事。 她朝着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楼阑很自觉地抱住了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温颂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楼阑没有想要隐瞒她，她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Alex发现我的意图了。正好我的客户也谈的差不多了，他们都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所以最快今天，最迟明天，所有人就会收到我和我的团队离职的消息。” 她一口气告诉她三件事。 尽管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有如在温颂心上落下一道惊雷。 她不想让气氛太过沉重，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许诺声知道这件事会怎样想。” 等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家都被拆了。 “也就是有点对不起他了，人生在世，总会对一些人有所亏欠的。” 楼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很少感慨人生，听见她这样说，温颂松开她，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这样她们可以在很狭小的空间和彼此对视。 也会更真诚，更容易敞开心扉，“昨天Alex对你做了什么？” 楼阑吸了一下鼻子，她好像有些感冒了。 “我和他这么多年来的情分在他眼里早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一回到家里，他就甩出一叠我和客户见面的照片要我解释我和他们见面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想到当时的情形，楼阑的目光逐渐失去了焦点。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他宁肯找私家侦探来调查我，也不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好好地和我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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