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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后，梁津元回到家，一路上想了无数说辞，待见到比她更局促的两人时，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陈默站起来，双手紧张得无处安放。梁津元放下包，一眼就看到墙边的空快递盒子，顿时心下了然，十有八九是被撞个正着。 她清清嗓子对陈默说：“谢谢你啊，要不你先回去吧？”对不了口供，只能先赶走一个了。 “也行。”陈默转身给吴平惠打个招呼，“那我先走了阿姨。” 吴平惠也笑笑致意。 路过梁津元时，陈默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心里叫苦，光使眼色有什么用，哪知道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 但吴平惠也不问，和她比谁更沉得住气。 梁津元一边把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一边问些有的没的：“妈你怎么来了？” “天冷了，你的厚衣服都在家里，我给你送衣服过来。” “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打车啊，你不是说两点回来吗？我掐着点来的，谁知道路上很顺利，来早了。” 梁津元点点头，但凡晚一点，也不会有现在这么棘手的情况了。 吴平惠见她丝毫没有坦白的意思，还是忍不住先问了：“他是谁啊？” “邻居。”梁津元斟酌道。 吴平惠不淡定了：“你敢把钥匙留给一个邻居！” “也是同事。”梁津元又加一句。 吴平惠更坐不住了，问一句说一点，不知道还有多少瞒着她，她着急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梁津元只好再加一句：“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不是坏人。” 吴平惠才不相信这样的说辞。在她看来，邻居、同事和朋友，这三种身份加起来，也远不足以信任到把钥匙留给对方，更何况还是个异性。她深信自己还没听到实话，正要开口，梁津元剥了一颗糖塞到她嘴里：“邱一宁的喜糖，你尝尝，都是好糖，她没买那些杂牌子的。” 糖含在嘴里咕噜噜转，吴平惠被打断，抿着嘴看了她一会儿，按耐住急切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梁津元根本拿不准她知道多少，又怕和陈默说的有出入，只好含糊道：“刚刚说了嘛，是朋友。”她又翻了翻吴平惠带来的衣服，试图岔开话题：“你把羽绒服都带来了？这还早呢，我下次回去拿就行了。” 吴平惠根本没被她带跑，一下子又把话题扭转过来。 “什么朋友啊？你在外面都认识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怎么还瞒着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你别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她越想越害怕，越说越着急，音调也不自觉高了起来。 梁津元没办法了，在她面前坐下，拍拍她的膝盖：“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你别急也别乱想，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吴平惠听了，只降了音调，语气还是质问的：“那你说，是哪种朋友？” “……就是你想的那种。”梁津元承认。 吴平惠一愣，整个人却放松下来，这个答案倒说得通，也符合心里的预期，再想想刚刚着急乱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津元见状，就知道这一关差不多算是过了。 吴平惠越想越开心，所谓成家和立业，梁津元立业不行，成家也不错。她和缓地笑问：“刚刚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我们……也没多久，我觉得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这种事就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才好给你把关。” 梁津元应付地点头：“反正现在你也知道了。” 紧接着，吴平惠便开始回忆刚刚对陈默的印象，模样和个头倒是可以，话也不多。她又仔细盘问了些细节，诸如学历、家庭、工作，梁津元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知道的就打打太极敷衍过去。 吴平惠的喜悦被一盆接一盆的凉水浸没，最后，她果断得出结论：“我不同意。他家太远，不说将来见面难，沟通起来都是问题……” 梁津元撑住额头，这才到哪里，吴平惠就已经开始操心起遥远的未来了。 “还有，他还没毕业，工作都说不准，将来拿什么保障你们的生活？”吴平惠用手指敲敲她的脑袋，“你上一个谈的就是这种情况，这回又是，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他要是也让你去他的城市，你去还是不去？” 梁津元不语。 “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差距太大。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我和你爸也没什么本事，没想着要攀附别人家，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但是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梁津元听着不舒服：“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他？” 吴平惠不为所动：“你不要给我扯这些，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爸也不会同意。” 梁津元安抚她：“妈，你想的这些都太远了，我和他不一定走到那一步。” “那正好，趁早断了，省得浪费时间。”吴平惠态度坚决。 “行。”梁津元一口答应。 吴平惠又不乐意了：“你就知道说行。” “那我说不行，你不是更生气？” …… 好不容易送走吴平惠，梁津元一上楼，就看到陈默在门口等着。他苦着脸问：“我是不是搞砸了？” “搞砸什么？” “你妈，不，阿姨，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毕竟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差了。” 梁津元故意逗他：“我妈为什么要喜欢你？” 陈默惊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赶紧先表明立场：“是我没有说清楚。你上回要走的时候，我装大方说走就走呗，到时候去争取。其实我早就后悔了，我等不了了，现在就要争取。所以阿姨喜不喜欢我这件事很重要。” 梁津元笑道：“那你先跟我说说下午的情况。” 陈默跟着她，把下午的情形一一汇报。他刚锁好门，一回头就看到吴平惠站在身后，幸好及时给梁津元打了个电话，才没被误会成是小偷。 梁津元边听边挑了块糖剥开递给他，他摇头，没心思吃，梁津元便塞到自己嘴里，又问：“我回来的这段时间，你们聊什么了？” 陈默回忆了下：“没聊什么，阿姨说的方言都是长难句，再加上我紧张，更听不懂了。” 梁津元正用舌尖舔弄着糖，闻言动作一顿：“没聊什么？” 他摇头又点头。 梁津元后悔地长叹一声：“我岂不是全招了！” 陈默却暗喜：“招就招了吧，阿姨怎么说？” 梁津元撅着嘴，倚着桌子一一列举：“首先，她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 “哪方面？” “比如学历啊、家庭啊。” 陈默严肃驳回：“这一点我不同意。我觉得两个人在性格或者精神上的契合更重要。” 梁津元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你家太远了，你没毕业之类的，总结一下就是未来没有保障，一切都说不准。” 陈默这回无话可说，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垂头丧气的，眉头快拧成两条麻花，半晌才道：“完蛋了，我觉得阿姨说得很有道理。我要是有女儿，我也不同意。” 梁津元戳他的肩膀：“那你现在能解决吗？” “……不能。” 吴平惠说的是很现实的问题，而现实是滋养乌托邦的土壤，不解决现实的问题，所谓精神契合也无从谈起。何况他们自己也很早就想到了这些问题。 陈默愁肠百结，一抬头，见梁津元不知望着何处笑着，他挠她的手心：“你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梁津元顺势拉着他的手摇啊摇：“我本来以为又免不了一顿吵架，但是没有，我今天好好和我妈说话了。而且我认真听了她的话，虽然有几句听起来还是不舒服，但我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陈默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很棒。”又怕自己神情不符，补充道：“是真的，不是在骗你。” 梁津元搂着他的脖子：“你也很棒。” “真的吗？” “真的呀。” 他很挫败：“可是我现在什么都解决不了。” “一步一步来嘛，我现在充满了信心。”梁津元亲亲他，“分一点给你。” “多来一点吧。”陈默托着她的后脑勺深吻，半天才放开，意犹未尽道：“甜的。” “我刚刚吃了糖。” 两人凑得极近，一说话嘴巴就碰到，他们就着这样的姿势低语。陈默问：“还有吗？” 梁津元去挑了颗自己喜欢的含着，又坐回来吻他，用最亲密的方式分享了这颗糖果。 陈默带着梁津元给他的信心，一边愁一边继续自己的计划。他前段时间联系了导师，说了自己最新的想法，导师鼓励他试一试。这件事急不得，但也是他目前所能做的了。 梁津元没空顾及他这样纠结的心思，因为她有了一个更惊喜的发现，自从那天之后，吴平惠再没催过她回家工作之类的话。 她激动地告诉邱一宁：你说得没错，转移矛盾的方法太好用了！ 邱一宁：你别高兴太早，我觉得你妈在酝酿大招。 梁津元听进去了，但吴平惠不出招，她也只有等。 等待的间隙里，她回顾那天的对话，再次感叹“好好说话”太重要了！良好的沟通是润滑剂，舒缓了因生锈而滞涩的母女关系。于是她给自己开了个心愿储蓄，决定以后每次好好和吴平惠说话，就往里面转 100 块当作奖励。 几天后，吴平惠的大招来了——她一口气给梁津元介绍了三个相亲对象。梁津元下意识要反驳，一想到那 100 块，打了个草稿才给吴平惠打电话。 她平心静气地说：“妈妈，我想很认真地和你沟通一下。我知道你担心我头脑发热，为了不确定的未来盲目放弃，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首先，我和他还没有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目前，我只想享受恋爱带来的快乐。其次，请你相信我是有原则的人，上一段恋爱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不会选择分手了，这不正好说明，在爱人和爱己之间，我清楚地知道哪一个是优先级吗？” 吴平惠没理她，只说了一句：“没走到那一步正好，你多考察几个，也比较一下。” …… 邱一宁知道后狂笑：玩脱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梁津元思考再三，决定不和吴平惠硬碰硬。 她又跑去问陈默：“你相亲过吗？” 陈默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形式，我觉得像商品交流会，每个人明码实价，摆在货架上任人挑选。”说完又问：“你相过？” “嗯呐。” 陈默好奇：“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是颜控，首先要长得好看，当然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周正就行了。其次要和我有共同话题，这样才有得聊，不至于大眼瞪小眼。还有我不喜欢整天打游戏的人，所以最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她想了想，又补充，“对了，我希望再亲密都能尊重对方的个人空间。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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