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桑晚都快被他气乐了,“你不说这最后一句,就不能痛快地活着还是怎么的?” “我这不是……”岑景川最终投降。反正从前老婆生龙活虎都只有他投降的份。 夫妻俩终究是没说,他们一早就在医院登记过,也排了很久的队。但始终没有接到那通,通知他们去医院准备移植的电话。 更没说,长久的透析之后,赵桑晚已经好几次出现透析中途血压过低,严重心律失常不得不中断的情况。 夫妻俩拌了几句嘴,给了岑枳一点儿缓和的时间,岑景川去做饭。 很快,一家人又和从前一样,坐在那张小八仙桌上吃饭。 吃完饭,见岑枳始终有种,小时候那样被层玻璃壳子罩着似的迷茫感,岑景川干脆直接给她说:“当初,也没什么欠债的事儿。就是,爸爸妈妈忍不住就想为你的以后考虑。” 刚带岑枳去治疗的第一年,郑医生让他们做过最坏的打算,是得养着、陪着这孩子一辈子。 即便后来岑枳的情况越来越好,他们还是…… “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才会对你最好,最爱你。” “你也知道爸爸这边没人能依靠,妈妈那边的……不添乱就不错了。沈彦是不错,也知根知底的。但你看他怵他老头子的那个劲儿。万一以后你和沈叔叔有点儿什么矛盾,他会不会劝你忍一忍?” 岑景川像是越想越气,猛地捶了下沙发扶手,“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了!” 岑枳:“…………?” “况且爸爸这么多年,都在你沈叔叔手底下工作,万一……”岑景川一顿,没说下去,“爸爸妈妈,总想让我们家枳枳,有个硬气点儿的依靠。” 岑景川叹了口气,笑了下,“还是爸爸没本事。” “我爸爸,90年代的大学生,技术骨干,工程师,超厉害的。”岑枳鼻音还没散,却很自然地和小时候一样哄着他们,“但没有妈妈厉害。” 岑景川笑,心都软乎下来,顺着她说:“对,妈妈最厉害。” 赵桑晚看着他们父女俩“嘁”了声,又偏过脸看了会儿电视里的广告。岑枳没看见她的表情。 像是干脆要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岑景川又说:“枳枳你……内姓简的男的,其实很早以前就来找过你。”紧接着“呵”了声,“被我狠狠揍了一顿。” 他们夫妻俩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小闺女,哪儿冒出来的狗吠两声就想当爹了? “……啊,”岑枳迷茫又清醒地问他,“就是有一回,您被张叔叔送回来的那次?”张叔叔是他们这儿片警。 岑景川:“……” 赵桑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没用”二字:“你也没占便宜。” 岑景川“啧”了声,小声:“当着女儿的面呢。” “所以半年前他又来,我想着,他其实是不是,也一早就想接你回去,一早就想弥补你点儿什么,就……”岑景川气郁地吁了口,“答应了。” 岑枳茫茫然地点了点头,好像才半年多前的事情,简清晖这个人,在她印象里已经相当模糊了。 模糊到无感。 倒是岑景川的手机响了。 他“嗯?”了一声:“外地号码。”说着接了起来。 岑枳蓦地回神。 看见岑景川没聊两句,眨了眨眼,看向岑枳:“枳枳,你是有个同桌叫贺知野吗?” 岑枳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嗯”了声点头,伸手想去拿电话,就听岑景川又说:“他说他在咱们家……后院门口?” 再次看见贺知野,岑枳莫名有种很奇怪的,说不清的感觉。 明明只过去了大半天,但她对贺知野的所有情绪,好像都被人为地罩进了一个透明壳子里。 像明明是高兴的,那层高兴却又隔着点儿什么东西。 譬如她此刻,站在后院门口,依旧弯着唇角问:“同桌,你怎么来啦?” 可唇角上提的弧度,却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练习的条件反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贺知野也被罩了层壳子,他同样朝她勾了勾唇,像一惯松懒的,有些淡淡嫌弃的语气:“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啊?” 岑枳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往那层壳子上撞了下。 看见小姑娘唇角不由自主的,像小机器人程序出错般滞顿的笑意,贺知野下颌的线条,不受控地绷了瞬。 贺知野下颌骨微微动了动,重新朝她笑了下:“枳枳,能问叔叔阿姨,再借你半天吗?我买了晚上九点的机票,吃完晚饭,就把你送回来。” 岑枳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贺知野缓声低道:“算上万一晚点,或是停飞的概率,我得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就算是换乘火车,也能来得及赶回去,参加后天一早的小高考。” 岑枳猛然想起贺知野的那句:岑枳和我的未来,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你,都知道了,是吗?”岑枳有些艰涩问他。 “嗯,”贺知野唇角勾着很浅的弧度,点了点下颌,淡道,“小叔叔,高老师,都告诉我了。” 岑枳胸腔里,又是一阵酸涩。 她不仅没和贺知野好好告别,她和所有人,都没有说一声再见。 她知道某种程度上,她和贺知野,都是理智的人。 像是默契地不需要互相解释就能明白,对已成定局的现状,什么样的选择对此刻的他们来说,才是最容易跨越今后这段时光和距离的最优解。 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僵硬又难看地提了提唇角,对他点点头,说“好”,然后迅速跑回屋里。 贺知野在她转身的时候,阖了阖眼睫。 岑枳再出来的时候,背着小书包,手里拿了只旧手机,一中的校服外套外面,罩了件鹅黄色的小棉服,有一点奇怪的打扮,可她却没有换掉。 她关上门,小声对贺知野说:“同桌,陪我去小区门口营业厅办个新卡吧。我怕……怕晚上回来晚了,他们关门了,我没办法联系你。” 贺知野盯着她,笑了笑,“嗯”了声。 岑枳办好新卡,塞进手机里,却并没有马上开机。 她腕表上,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分。贺知野今天……也或许是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能和她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三个半小时。 岑枳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着贺知野身上的校服,突然说:“同桌,你不冷吗?” 贺知野盯了她两秒,轻笑了声:“冷啊。怎么,你要给我买衣服?” 岑枳笑起来:“好啊。我给你买件外套呀。” 贺知野撩睫敛颌看着她,像是勉为其难:“行吧。” 营业厅工位上的小姐姐都听愣了。 长得帅就可以这么不要脸了? 岑枳和贺知野打车去了最近的商场。 这个城市的春天也即将来临,商场里换季的厚外套都在打折。 岑枳一进去,就格外兴奋地拉着贺知野挑来捡去。 主打的倒不是看款式,而是先看打折后的价格。 贺知野被她拉了好几家,终于像忍不了了似的“啧”了声,吊儿郎当地问:“这么小气。” 岑枳朝他招招手,贺知野俯身下来。 “家里没那么多现金,我就问我爸要了600。”岑枳小声说,“还是他的私房钱呢。办卡花了点,晚上我们还要吃饭,省一点啦,买件,”伸出四根手指头,又缩回去一根,“300以下的嘛。” 贺知野垂眼盯着她的指尖,侧颊线条绷紧,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用手机。 慢腾腾地直起身,贺知野懒道:“行。”又说,“最少299,不能再低了。” 岑枳最终还真的在运动专柜帮他选到了一件,一口价299。 简约低调又在袖口有一圈暗纹的黑色卫衣外套。很符合她同桌狂拽酷炫吊炸天又闷骚的大佬气质。 贺知野试穿之后就没脱下来,看着岑枳从书包里摸出现金,在柜台上结了账,又俯下身,指指自己颈后,让她帮忙把吊牌剪掉。 然后和岑枳一样,校服外面罩着外套,直起身。 却在下一秒,被小姑娘伸手,猛地牵住。 虎口相对的柔软温度,像莽撞又倔强往他心脏上贴了下,贺知野呼吸一滞,义无反顾,紧紧握住她。 岑枳仰脸看着他笑,边把他往柜台外拉,边语速很快地说:“同桌我跟你说哦,沈彦最喜欢拉我陪他来玩儿的电玩城也在这里,吃饭还早,我们再花50个币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贺知野任由她拉着,像以往一样,懒散平常道:“你做主。” 商场里明亮虚高的光线让他们忘了时间,表盘上的指针却不会。 贺知野依约把她送回后院门口。 天色在他们踏出商场的那一刻就已经暗了,十几分钟的车程,夜色更甚。 仿佛燃完礼花送走所有游客的游乐园,旋转木马不再需要璀璨灯光的装点,摩天轮也不再拥有升至最高点亲吻便能永远在一起的幼稚传言。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一夜停滞不前。 岑枳一下午仿佛透支般的愉悦,在这一刻,一点一点被抽空。 她站在后院门口,仰脸看着贺知野。 违逆本能地,轻颤着睫毛尖,努力看进贺知野漆黑的眸底。 想极尽可能,看懂他的情绪。 可他却半阖下长睫,低下头来,微错着脸,柔软的唇贴上她眼角。 岑枳整个人瑟缩了一瞬,本能地阖上了眼。 像是过了很久,他呼吸微偏,嗓音带着微哑的笑意,额头贴住她额头,很轻地蹭了蹭,然后低喃似的对她说:“回家吧,枳枳。” 晚饭的时候,小姑娘很兴奋地告诉他,爸爸妈妈,不是不要她了。也从来没有不要她。 他们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好。 他勾着唇,耐心又细致地始终听她说着。 从早上简星疏零星的描述里,又从她兴奋到反常的极快的话语间,拼凑出一对温暖的,尽其所能爱着她的父母…… 岑枳不知道,围绕着她的气息是什么时候退开的。甚至有些忘记,他们有没有说再见。 只知道背对贺知野的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哭。 俩人那些默契的绝口不提,仿佛在自己面对的这一刻,再也无法掩饰。 她知道,他们可以联系,甚至寒暑假,也可以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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