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白摸出手机操作几下,递给她。 上面显出一张照片,画质昏沉,偏向陈旧,应该是对着实体相框拍的。 巩桐略微凑近,看清楚内容的刹那就弯出了笑。 画面中是一个长相白胖可爱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 他胖成几段藕节的手臂举着一颗苹果,稚嫩的脸蛋堆满了婴儿肥,咧嘴笑起来挤没了眼睛。 巩桐定睛细看小男孩的五官轮廓,大概猜出他是谁后,立马觉得自己下意识流露的笑意是不是不太礼貌,匆忙憋了回去。 江奕白被她的反应惹得莞尔,无所谓地说:“想笑就笑。” 巩桐扑闪漆黑灵动的小鹿眼,看看他如今有棱有角的一张俊脸,再瞅瞅他儿时的模样,实在憋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江奕白的印象中,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低头敛睫,一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模样,好似是第一次耳闻她的笑声。 清脆,甘甜,短促,像清风搅动翠林,叶落飘过掌心,泛起一阵酥酥麻麻。 江奕白不禁又把目光送了过去,女生短发下的脸蛋只有巴掌大,皮肤是牛奶一样的白润,全然没有雕刻修饰的一眉一眼生得小巧。 认真地瞧,隐约可见一些将开未开的精致感。 一如酝酿已久,日渐显露粉嫩的花苞。 他头一回如此细致地打量她的容貌,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 很快,江奕白发觉这样看一个女生极其失礼,别扭地错开眼说:“笑了就赶紧回去。” 他音色猝不及防地变冷,含了催促,巩桐绽放的笑容冻僵,眼睫迟缓地闪动两次,后知后觉他拿出这张照片是为了逗自己笑。 用他的黑历史。 巩桐好不容易舒缓些许的心绪又像被扔了一颗重磅炸弹,燃起杂乱,心率直线上涨。 她清楚地感受到双颊温度的变化,起身就跑。 江奕白又在后面喊:“唉,这张照片只给你看过,保密哈。” 少年高亮纯净的嗓音在风中聚起又消散,巩桐脚步倏地一顿。 她绝非第一次为他保守秘密,却仍旧很没有出息,漏了一拍心跳。 她没听岔的话,他用了“只”字。 在这件事情上,她在他那儿得到了“唯一”。 巩桐小鹿乱撞地跑回教室,远远望见门口围着宁筱萌和赵柯。 他俩看了年级大榜,猜到她不会好受,即刻找来了六班。 却四处寻不到她的人影,急得团团转,好比热锅上的蚂蚁。 瞅见她现身,两人撒腿跑来,拉住她问东问西:“桐桐你没事吧?” “没关系的,你这回考得其实还好,没有太差。” “你不要伤心,总结总结原因,期末一定会考回去的!” 巩桐跑得有些气息不稳,喘匀了气再回:“我没事了。” 宁筱萌和赵柯了解她把成绩看得有多重,不相信这番回应,异口同声地问:“你确定?” “确定。”巩桐离开时有多么落寞狼狈,再回来就有多么坚定从容。 她打发走了他们,坐回六班教室,拿出月考试卷,逐科分析错处,重新做了一份学习计划。 巩桐不再把重心放在攻坚克难,而是有的放矢地两手抓,一面找补习老师查漏补缺,弥补基础的不足,一面大量刷题。 她花费本学期的最后一个月,暂时放弃了试卷里的小部分重难题,保证基础和中等偏上的题型一分不丢。 最终不负所望,冲进了三班。 高二在炎炎酷暑中开始,也在同样的时节落下帷幕,一跃成为准高三的他们在未来一年,再也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假期,期末考试结束没两天就拉来了补习的序幕。 假期补课的第一个清晨,巩桐准时准点地搬去了三班。 特别奇异的感受,每一间教室的规格明明并无差别,三班教室的墙壁甚至没有六班保养得好,部分白墙上有被学生画的黑线,凌乱而突兀,实在谈不上赏心悦目。 但巩桐坐在其中,就是没来由地畅快。 许是她和江奕白的教室距离再度缩短了吧,只剩下两堵墙了。 她出去碰见他的概率估计会有所增加。 午间,宁筱萌如常来找巩桐约饭,还带了一个赵柯。 巩桐瞧见他有小小的讶异,他不爱吃食堂,平常一般会和江奕白去校外吃。 难不成他今天没来上课,赵柯找不到一起唠嗑的饭搭子? 关乎江奕白,巩桐总是慎之又慎,尤其是之前的接水事件已经引起了宁筱萌的怀疑,赵柯没提,她便没问。 宁筱萌挽起巩桐的胳膊,边走边叹气:“唉,也不知道我是和十三班的八字不合,还是太合了,高中三年怕是都挪不动咯。” 聊到这个,赵柯同样积攒了一箩筐话:“我真不是学习的料啊,桐桐努力一年,从十三班蹦到了三班,我只到了九班。” 巩桐含笑鼓励他们:“高三都会出现黑马,你们加油。” 宁筱萌即将离开学校,去参加艺考集中培训,对文化成绩也就随口一提,没太所谓。 “是吗是吗?”赵柯受到了鼓舞,信心十足,“你这样觉得的吗?那我又可以支棱起来了!” 他连食堂都不去了,掉头跑回教室学习。 不止这个中午,后面十来天的补习,赵柯都没再去找过江奕白,巩桐也没在学校偶遇过他一回。 又一次三人结伴去食堂的路上,赵柯无意间提起:“江哥最近又闹小情绪咯,都不怎么来学校。” 巩桐心中惶惶,立即侧头瞅了过去。 宁筱萌在学校百无禁忌,比她先问出口:“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赵柯为难地挠挠头,“还是家里的事吧。” 宁筱萌啧啧两声:“考神就是任性啊,别人到了高三都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他反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巩桐立即联想到去年的一段时间,隐隐涌动不安。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秘密基地。 晚自习上课之前,巩桐随便寻了个理由,和宁筱萌、赵柯分道扬镳,试着去了一趟那边。 盛夏的黄昏还有烈日炙烤的余热,无序的晚风乱吹也难以缓解。 巩桐神态焦灼,步履匆匆地穿行在这方蒸炉似的燥闷中,直至入眼前方靠坐在树下的男生,才放缓步伐,消了暑热。 江奕白清俊的面部依旧,却似结了一重寒霜,春水般潋滟的瞳仁有被封冻。 他姿势懒散,浑身充斥一股阴郁的颓废,右手指尖夹有一截燃去一半的烟,另一只手上转动一片叶脉。 巩桐一眼认出,那是她之前偷偷塞进他书包的生日礼物。
第23章 晴天 春节时期, 巩桐给江奕白准备十七岁生日礼物时,冥思苦想好一阵,最终决定在他青睐的植物上下功夫。 她在成千上万的树叶中, 选出了十七种最常见、最具有季节代表性的品类, 学着网上搜寻而来的步骤,亲手剔除叶肉组织,保留错综复杂的筋骨脉络,制作成足以长久保存的叶脉。 巩桐费尽心思,花样百出, 装裱了一半, 散放了一半。 当下被江奕白捏在指尖把玩的便是其中散放的一枚香樟叶。 对于他有没有发现书包里的礼物盒, 并且有没有拆开的这个疑虑,曾经一度困扰巩桐。 何曾料到江奕白会在此时此刻告知她答案。 他拆了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并且留了下来。 觉察到她的出现,江奕白抬起冷沉的眸子, 徐徐瞥了过去。 他打小跟随父母出席过太多社交场合, 被迫在层出不穷的道貌岸然、阳奉阴违的人群里徘徊周旋,无趣得只能用观察他们来打发时间。 久而久之自然练就了一些察人识人的本事, 现在只要他想, 可以看透许多。 因此眼下, 江奕白灵敏地察觉了巩桐糅杂了别样情绪的注视。 他顺着她的眸光往下落,忽而抬高手上的叶脉, 淡声发问:“感兴趣?” 巩桐有些局促地点点下巴,默了半秒, 趁机询问:“你喜欢这种吗?” 她万分在意, 他喜不喜欢她亲手制作的礼物。 和她接触越多,江奕白发觉自己越发看不透她, 之前不明白她为什么怕他,现在搞不懂她一部分怪异的反应。 如果他们目前的角色调换,他肯定不会下句话就关注她的个人喜好,而是对叶脉本身产生好奇。 “问这个干嘛?”江奕白狐疑地盯住她,“难不成是你送的?” 巩桐猝然一惊,下意识摇头否认。 从她选择耗时耗力的手工,再选择别于其他人,悄悄将礼物放进他书包的那一刻起,这份礼物就应该和她脱离关系了。 只要她承认这些出自自己,江奕白必然会问一句为什么。 她该作何解释? 巩桐太了解不善言辞的自己了,到时候绝对是期期艾艾,漏洞百出。 江奕白若有所思地瞅向手里的叶脉,这片保留了长卵形香樟叶的全貌,但边缘处理得并不彻底,一两块细小的顽固叶肉还有粘连。 可以看出是纯手工制作,而非工业化的冰冷产物。 这是江奕白生日那天,不清楚是谁放到他书包的。 他里里外外找遍了,也没见着署名。 来源未知的盒子,江奕白原本不打算拆看,他每年生日收到的礼物足够开一个小型展览会,当中很大一部分查不到送礼的人,他通常会把这些堆去家里的储物室。 但这份拿起来着实轻巧,几乎没有重量,恰逢他当时闲来无事,就拆开了。 他不报任何希望,却出乎预料地遇见了惊喜。 近期爷爷的病情再度恶化,恐怕时日无多,今天家中聚集了不少叔伯婶子,和父母因为集团、因为家产分割等问题争执不下,近乎要撕碎表面的光鲜亮丽,粗蛮地大干一架。 江奕白心烦意乱,特别接受不了他们在这种丑陋混乱的情形下还要牵扯到自己。 对于爷爷待他如何,对他寄予了何等厚望的这类问题,双方各执一词,不惜骨肉相残。 却没有一个人来问他,乐不乐意沾染。 江奕白摔门而出之前,无意间瞥见被他搁置在书桌上的香樟叶脉,顺带攥入了手掌。 迷惘失措,毫无头绪的时候,他习惯抓住一件实实在在的物体。 巩桐仓促否认完才觉出哪里不对,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容易引得他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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