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搬着她的物品进来的江奕白见此,放下了手中的重物,大步靠近了她。 巩桐止步在乱中有序的数片叶脉面前,神思飘游去了久远的过往,陷落恍惚。 突地,她侧过身子,去勾走来旁边的江奕白的小拇指,“你十七岁收到的那个和叶脉有关的生日礼物,是我在KTV偷偷放你书包的。” 江奕白不满足于指节相触,反手一握,根根手指对应嵌入了她的指缝,称不上意外地回:“我就知道。” 巩桐诧然,生来偏圆的鹿眼睁大了一圈:“你知道?” 虽说她从前在设计这面与众不同的墙壁装饰时,有过被他察觉端倪的不安,但他没有点破,她便一直心存侥幸。 “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加上叶脉元素?”江奕白瞟着叶脉墙,兴味盎然地回,“你在植物园教小朋友用落叶做叶脉的话,我可全听见了。” 巩桐尴尬地咬了下嘴唇,色厉内荏地质问:“那你怎么不直接问我?逗我玩呢。” 江奕白不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直截了当地问她,她会给出实际答案。 眼下,他也不打算和她过多纠结这一点,而是揶揄着调侃:“又生气了?是不是想罚我?” 巩桐一惊,记起去年第一次留宿在这套房子便是他主动坦白自己耍过的种种心机,非要留她下来和他算账。 而他诡计多端,算账往往裹挟更深层次,更令她无从招架的阴谋。 现在的巩桐才不会上当,甩开他往外走:“嗯,罚你今晚自己睡。” “哦,那还是可以一起泡澡的哈。”江奕白追上去,搂过她肩膀说。 巩桐:“……” 都一起泡澡了,还能分得开他吗? —— 新的一个星期,巩桐按照计划赶回蓉市过年,江奕白则陪同父母留在了北城,一面忙活小家春节,一面拜访应酬,维系关系网。 待得年后一有空余时间,他便飞到了蓉市。 江奕白拎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名贵礼品登过林家家门,和他们一大家子吃过午饭,给王洁和林传雄拜完年,午后单独带着巩桐出去。 这座南方城市的春节期间往往日光明媚,气温回暖,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喜庆喧嚷。 巩桐和江奕白都不是特别喜欢凑热闹的性格,两人十指相扣,有说有笑地沿着街边的人行道前行,越走越偏。 浑然不觉间,转到了人烟罕见的三中附近。 前两个月开车路过,他们没能下来逛逛,这会儿,江奕白眼尖地望见前方的避风塘开了门,提出:“去看看孟姨吧。” 他浅笑补充:“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巩桐脑海不由浮动十年前的场景,笑着点了头:“好。” 这么多年过去,这条较为陈旧的老街依从上面的指示,所有门面的招牌被统一装修更换,就连避风塘招牌式的深绿底色都不得不改头换面,变为了清一色的浅灰。 但里面经营的人没变,还是有许许多多留存了下来。 譬如那股十年如一日的芳甜奶茶香,譬如白色墙面上布满的层层叠叠的涂鸦。 寒假期间没有学生,客流量少得可怜,独自在店里擦擦洗洗的孟姨很快注意到他们,欢喜地挥手招呼:“桐桐,奕白!” 巩桐和江奕白快步走入店内,纷纷和她问候了新年快乐。 孟姨早就从宁筱萌口中得知他们走到一起的消息,此刻瞅见他们亲昵地手牵手,比看见自家女儿谈恋爱还要高兴,笑得见眼不见牙:“你们找地方坐,我给你们做喝的。” 巩桐应了“好”,却并不着急坐下,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家充斥回忆的店了,松开江奕白的手,不自觉地去看墙上的涂鸦。 江奕白手上倏然一空,无措地抓了抓空气,跟上她的脚步。 孟姨极为念旧,将这面承载了数届三中学子青春的涂鸦墙保存得分外完好。 上面不乏很多近几个月才添置的新鲜笔迹,一个个或细致描摹或狂放书写的姓名又是多少人的三缄其口,欲说还休。 底层那些密密麻麻,交错重叠的文字早已发黄变旧,一如他们阔别多年,褪了色的青涩年少。 巩桐没找多久就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字迹。 稚嫩、僵硬、小心掩藏,浑若十七岁的她。 而这时,一道明朗又带有些许疑惑的男声透过耳膜:“那是你写的?” 几面立体环绕的涂鸦墙恍若一台巨型时空机器,巩桐在找见自己笔迹的瞬间便被迫卷入其中,错乱在现实和过去。 馥郁的蜜糖甜香和酸涩柠檬迎面对撞,搅合得她心绪不宁。 听此,巩桐惶惶然地仰起头,撞进了江奕白那双一如既往透亮的琥珀色眼眸。 她接连眨了数下眼睛,现状满是甜意的芬芳徐徐盖过当年不可诉说的酸楚,颔首承认:“高考完写的。” 得到证实的江奕白再望向那三个小小的,写得克制谨慎的熟悉汉字,心头泛起一阵重过一阵的酸苦。 他获知了她从前的全部心意,却仍旧无法想象那个只有十七八岁,娇小柔软的女生是带着怎样难耐的心情,只身来到他俩初遇的地方,留下他的名字。 江奕白艰难地吞咽一下,回头拿起桌上散放的马克笔,找准她留下痕迹的附近,奇迹般剩下的小块空白处,大手一挥,补了个“巩桐”。 他似乎觉这样还不够,特别幼稚地画出圆圈,把两人的名字圈到了一起。 巩桐看着他一连串堪比幼儿园大班小朋友的举动,直视被圈出的双方姓名,眼眶由不得发热。 渺小圆圈里面的两个名字间隔十年之久,一陈一新,一个规矩板正,一个龙飞凤舞,搭配怪异。 格外顺眼的是,从他变成了他们。 江奕白看似平稳,思绪却像是正在经历风暴。 他放下马克笔,低头操作一番手机,接过孟姨递来的奶茶和白水,牵起巩桐的手,风风火火地说:“走,我们回学校。” “啊?能随便进去吗?”巩桐狐疑。 江奕白断定:“当然。” 两人和孟姨告完别,直奔三中校门。 江奕白应该提前找了人,打好了招呼,和巩桐畅通无阻地往里走。 只是令巩桐意想不到的是,他目不斜视地途径一棵棵遮天蔽日的香樟,将她带去了大礼堂。 江奕白门路一绝,根据联系老师的指示,在礼堂门口的花盆下面找到钥匙,轻松解开了结实的门锁。 推开两扇厚重的大门,按亮一组电灯,足以容纳上千人的礼堂空空如也,他俩短靴叩击地板的动静都能震动空气,产生回音。 距离上一回涉足这个三中最大的房间,已然更迭了太多年头,巩桐刚刚走过大门,便偏过脑袋,瞅向高上一大截的宽阔舞台。 昏暗的顶部仿佛射来了一束炫目灯亮,光点中央是初次穿上重工制作的华贵礼服,装扮精美的少时自己。 她尚未完全长开的眉眼很是青涩,局促地手握话筒,飘忽不定的余光泄露胆怯,偶尔瞄一眼下方第一排中央。 她鼓足勇气张动双唇,有条不紊地哼唱《晴天》。 巩桐跟随她的眸光缓缓移去台下,视线进一步模糊。 朦朦胧胧的光晕中,她好似还在那个显眼的位置上,看见了听她唱到“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时,漫不经心掀起眼帘的少年。 光影再度跳转,昔年把蓝白校服穿得风光无限的男生早已换上了版型挺括的羊绒大衣,翩翩风度只增不减。 他也不再缄默地坐于台下,而是站来她身侧,拉起她的手,兴趣高昂地提议:“我们上去坐坐。” 巩桐左手一暖,被江奕白牵去台上,双双坐到边缘,笔直长腿自然而然地垂放,时不时晃荡两下,何其悠闲自得。 江奕白从后台找出一把吉他,斜抱在身前,低垂双眸,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动琴弦,弹出舒缓曲调。 巩桐灵敏地判断出是《晴天》。 冬末春初的午后日光灿烈,裹挟融融暖意,丝丝缕缕地穿过密集的香樟枝叶,穿过与从前如出一辙的明净玻璃窗,穿过细碎却悠长的时光,落满他们全身。 巩桐双手捧起热乎乎的珍珠奶茶,习惯性地咬上吸管,迎着绚烂阳光来时的方向,心无旁骛地听他弹唱。 听到后面,江奕白眸光从琴弦上转移,浅色瞳仁似是糅合了开春时节的无限柔情,波光潋滟,涌动缱绻。 他近距离与巩桐对视,唇角扬高,那对不知惑乱过她多少回的梨涡清晰显现。 他犹如浩渺银河般遥远飘忽的嗓音愈发拉近,愈发温暖,又一次擅改了歌词: “以后以后,有个人一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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