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见纪氏主管念出“青木工作室”几个字时,巩桐短暂地呆滞半秒,继而双眼一弯,现出了极盛的笑意。 江奕白第一个侧过身子,凑近她耳边说:“恭喜。” 自己所在的工作室中标的缘故,散会后,巩桐暂且脱离江奕白,走去和纪氏的代表团寒暄几句。 兰馨并不急于离开,和江奕白并排站到一处偏角,隔开一段距离注视对面从容社交的巩桐。 “您怎么来了?”江奕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仍然片刻不离自己的女朋友。 兰馨身姿笔挺,左侧臂弯挂一只重金难求的鳄鱼皮提包,视线和他所投去的方向一致:“你不是说我对她有刻板印象,欠缺了解吗?” 江奕白缱绻的目光深刻描摹巩桐的一颦一笑,引以为傲地扬起唇角:“她没有让您失望。” 他语气郑重,用的是确凿的肯定句,兰馨也没有反驳。 起码在刚才那场竞标会上,巩桐的整体表现还算可圈可点,挑不出毛病。 似乎比她初出茅庐,头一回面对类似的重要场合,还要好上些许。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斜后方响起:“兰总,当真是你啊?,我好久没见着你了,今天真是遇了缘。” 兰馨被迫出国之前,担任过江氏很长一段时间的副总,是集团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退居二线,还是有一部分老交情这样尊称。 母子俩回过头,瞧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纪氏的高管之一。 视觉受阻的原因,高管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被兰馨挡了的江奕白,熟络地笑说:“奕白也在啊,真是巧了。” 混迹一个圈子的人,江奕白、兰馨和他不算陌生,但也称不上熟悉,双方客气地握了握手,闲扯一番。 “你们在这里是?”高管好奇地问。 江奕白抬手指向那边的巩桐,直截了当地回:“陪我女朋友。” 长袖善舞的高管夸张地“哦”了一声,迅速打量几眼巩桐,冲兰馨竖起了大拇指:“兰总未来的儿媳妇真是不凡,好福气啊。” 兰馨笑得温和体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高管手上的工作不在少数,没和他们聊太久就匆匆告别。 巩桐也和纪氏代表团交谈完,走回来,鼓足勇气说:“快到中午了,阿姨,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兰馨眼波流转,浅淡地瞅她两眼,颔首应下了。 像是早已料定巩桐这一局必然会拔得头筹,江奕白提前预定了庆祝的餐厅。 只不过兰馨的加入是意料之外,抵达餐厅后,他把两人位换成了三人席。 长方形的实木餐桌,尾端点缀精挑细选的花卉装饰,巩桐和江奕白坐一边,兰馨则坐对面。 这位曾经驰骋商场数年,令无数敌手闻风丧胆的女强人即使不动声色,安静端坐也会外散不容人忽视的强大气场。 和她一桌用餐,巩桐难以避免地有点局促,举止慎之又慎。 江奕白全然不甚在意,时不时给她碗中添菜:“多吃点。” 巩桐偷偷瞄一眼对坐的兰馨的面色,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江奕白的,提醒他悠着点。 江奕白却似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用意,她的膝盖一凑过去,他就贴了上来。 她再躲回去,他又追了过来,直至她避无可避。 两人的腿在下面悄无声息地挪动贴合,细微摩挲,表面都行得端庄,很难瞧出端倪。 特别是江奕白,手上的动作依旧如一,又给巩桐碗里放了一块香煎鳕鱼:“这个好吃,没刺。” 他们面上的互动,兰馨看在眼里,却始终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用着这一餐。 她应该也在审视巩桐,后者偶尔一次抬眸,会和她视线相撞。 通过兰馨清清淡淡,不再暗含刀光剑影的神情,巩桐没来由觉着,她对自己的敌意没有那么大了。 倏尔,江奕白手机传出了激烈昂扬的交响乐,刘秘书播来了电话。 他专程调整工作进度,安排的休假日子,八面玲珑的刘秘书通常情况下,不会叨扰他。 而他一旦联系,便只会是工作上出了大事,他一个职权受限的秘书无从解决。 江奕白深谙此理,却指尖一滑,毫无犹豫掐断了电话。 刘秘书约莫特别着急,接连播了两个,无不被他直接忽略。 交响乐第三次回荡在这间装潢高雅的包厢,巩桐出声提醒:“你去接吧。” 江奕白仍是想要掐断,兰馨瞥他一下:“我又吃不了她。” 江奕白和母亲相视两眼,握了握巩桐的手,起身走出去接:“你们吃,我马上回来。” 他一走,宽敞明亮的包厢只有巩桐和兰馨,前者显而易见地更加谨慎,后者却较为放松。 两个称不上熟识和融洽的人独自相处,兰馨还算说话算数,没有出言为难,仅是沉吟须臾后,问了她一句:“奕白有给你说过他的腿伤吗?” 话题起得莫名其妙,巩桐微有讶异,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又摇了两下:“我只知道他受过伤。” 兰馨轻“嗯”了一句,扇下黑长的眼睫,一丝不苟的神态无端变化起来,仿若一匹薄纱盖了下来,朦胧模糊了太多太多。 巩桐看不明白,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哀伤。 一种源自母亲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哀伤。 一餐结束,兰馨约了几位太太做美容,先行离去。 江奕白牵起巩桐的手,走出餐厅。 过去一个多月,巩桐为了这个竞标项目伤透了脑筋,没有好好松懈过,眼下提出:“我们不忙回去,四处逛逛吧。” “好。”江奕白都听她的,正好也想和她深入感受这座北方华城一年一度的金秋美画。 两人十指相扣,沿着种满了笔直杨树的人行道,慢悠悠前行。 巩桐心里装了事情,垂低的余光瞟到他的左腿,说出的却是:“我觉得阿姨对我的印象没那么差劲了。” “你本来就很招人喜欢。”江奕白捏捏她的指节,一口咬定,“之前是她对你有偏见。” 巩桐添了添嘴唇,试探性问出:“只是这个原因吗?” 江奕白敏锐地听出端倪,耳边飘荡兰馨上午在会议室,提到的他在羡慕她的话,同时联想到先前吃饭时,他因为一通急迫的工作电话,几分钟的缺席。 “她和你说了什么?”江奕白直接询问。 “没什么,”巩桐浅声回复,“就是问我了不了解你的腿伤。” 江奕白双瞳的光亮摇摇晃晃,缓慢看向她问:“你想了解?” “嗯。”巩桐没有否认,却又心存忐忑,慌忙补充:“如果你不乐意说的话,也没关系。” 江奕白不由莞尔:“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抬眼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满树金灿,音色淡得能被不时刮过的秋风吹散:“其实没什么,就是出过一场车祸,很多年前。” 巩桐悚然一惊,停下来问:“特别严重吗?” “算是吧,车子都起火了。” 江奕白叙述的口吻寻常,如同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更像是早已忘记了那会儿浑身的累累伤痕。 他左腿和左手小拇指上的丑陋旧疤,不过是零星一角,更多更可怖的伤势掩藏在了衣衫之下。 江奕白:“当时来了不少记者,应该要上新闻的,但有人压下来了。” 巩桐详细回想,难怪从未听说。 “车祸是人为的。”江奕白带着她继续慢慢走。 巩桐瞬间想到去年在江锦新店的工地上听过的八卦,他回国以后,第一时间把二叔送进了监狱。 果不其然,江奕白低声告知:“就是我血缘关系上的二叔。” “为什么?”巩桐满腔激愤,不解地问。 “家族争斗呗。”江奕白一直认为这个理由可笑至极,偏偏实实在在上演在了自己身上,“当时我爷爷病逝,那个所谓的二叔和我爸妈争得最厉害,他就对我这颗独苗苗动手了。 “车祸后,我不省人事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已经在纽约,我爸妈那会儿被逼得节节败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必须要把我转移走,外婆也是,留她一个人在国内不可能会安全。 “我那个叔叔做得实在太过,我恨极了他,也清楚他为人心狠手辣,假如我们家不重新站起来,等他彻底在集团坐稳了一把手的位置,迟早会把我们赶尽杀绝,我才会放弃园林设计,改学金融,便于后面反击。” 听到这里,巩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问出来确定:“那场车祸发生在高三?所以你才会突然退学出国?” 她语气少有的急不可耐,情绪逐渐激动。 江奕白轻点下巴:“是的。” 巩桐再度止住脚步,反手抓握他的左手,摸过独特的两条掌纹,去揉小拇指上的伤疤,豆大泪珠汹涌集聚,无法控制地滚落。 江奕白一慌,忙不迭将她揽入怀中,暗自揣测她心头最是柔软,肯定在痛心他的无妄之灾。 便没舍得详尽告诉她,他那个周末之所以仓促出门,坐上那辆车,和她有关。
第65章 吃醋 橙金灿阳明晃晃悬挂在万千枝上, 染尽群山层林,数不胜数的深秋黄叶渡满炫目的靓。 巩桐旁若无人地僵持在这幅浓墨重彩的盛世长卷之中,靠在江奕白暖热的怀抱, 化为最黯然神伤的一笔, 止不住地一下下抽泣。 她哭的是他少时的惨痛境遇,哭的也是自己。 江奕白当年在她考进一班的时候一声不响,毫无预兆地离开三中,飞往大洋彼岸,巩桐深深怨怪过他食言, 如何知晓这背后另有隐情。 他那时承受的苦痛只会比她更多。 “我, 我当时怪, 怪过你。”巩桐哽咽着,期期艾艾地吐字。 江奕白没听懂:“怪我什么?” 巩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涨满胸腔的酸胀和眼眶一样强烈。 她周身萦绕只和他有关的淡雅木质香,磅礴的冲动猝然破茧而出, 一如一发不可收拾的岩浆喷发。 巩桐好想说出怪他的前因后果, 将那些年无声无息,小心掩藏在羞赧惊惧之下的爱慕和追逐全盘托出。 然而隐匿已久的心事仿佛被层层叠叠的蛛丝纠缠包裹, 放在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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