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 舞台中央的那束光,就是专门为她而打。 枕风眠坐在台下,看她手执话筒, 立于光影正中。 音乐厅四季恒温,所以进来时她就脱下了大衣,此刻身上只剩一件白色长裙,沿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柔顺垂落, 裙摆在脚边轻轻晃,再往下, 一双银色细高跟恰如其分地托起她白皙纤瘦的脚踝。 她站在那里,盘亮条顺, 还未言语,已然气质出众。 一张经得起高清镜头检验的精致脸庞, 更是轻而易举, 夺人眼球。 但她此刻的心情, 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样赏心悦目。 想起往事,陶醉拿着话筒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与此同时, 无数次将她惊醒的噩梦瞬间窜入脑海。 她应激反应瞬间作祟, 紧紧地闭上了眼,脚步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 枕风眠看到, 心脏像被人揪起来一样, 猛地一紧, 紧紧握着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白,骨骼轮廓清晰可见。 这一刻,他恨不得能穿越岁月回到过去,恨不得能将她承受的苦难代为受之。 再不济,他恨不得冲上台去,抱着她不管不顾地往外走,就此割舍掉她对舞台、对梦想的所有意难平。 即使她想潇洒度日,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护她一生无忧。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因为那样的她,不会快乐。 因为那样的人生,对她来说不会完整。 所以,不管再痛,他也只能把翻涌的情绪都在心间藏好,然后,看着舞台中央的那个身影,温柔出声: “陶醉。” “不怕。” 一声轻唤,让她飘忽的心一定,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她就这样,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与他四目相接。 ——这一眼,是岁月漫漫,亦是人生海海。 台下看着她的那个人,是在她青春里拿满分的男人。 观众席没开灯,只有舞台匀出去的一点光,淡淡一层勾勒着他的身形轮廓。 但她却精准捕捉到,他望过来的目光是如何清亮浓烈。 这个眼神,让她知道,他是知道的。 知道她在努力剔除心间的藩篱,知道她在努力对抗自己的命运,知道她从来没有放弃对这份职业的向往与守望。 于是,她决心将这一路走来身上沾染的浮毛、碎屑、灰尘,就地一挥,然后,潇洒扬尘。 想到这儿,陶醉定了定眸,长腿一迈,重新走到舞台中央。 然后,深呼一口气,慢慢地将拿着话筒的手,从裙摆侧边移到胸前。 再然后,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开场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持人陶醉,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人物聚焦》。” 如她的恩师所讲,她是天生的主持人,那种范儿,说来就来,且恰到好处。 这晚,陶醉站在枕风眠面前,脱口而出的是那天在阳台新闻评述的续集。 她站在追光下,从中国晶片发展一路延伸至所有高科技领域,其中,既有客观讲述,又有主观表达。 她讲默默无闻的科研工作者,讲他们的大爱大义,亦讲他们的不折不屈。 这次,她是真的没有怯场。 如年少时一样,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像他证明着“她可以”。 讲完这一路,陶醉看着坐在台下的枕风眠,忽然间目光一柔,将脑海里原定的第三人称,换成了第一人称—— “内外风沙裹挟而下。” “感谢你们—— “迎难而上,不怕挣扎,亦不怕摔打。” 全程,她沉着冷静,淡然不惊,却又自带弧光,明亮恣意。 枕风眠听着,眼眶一热。 ——骄傲的。 她在他充满骄傲的凝眸中,按部就班地说着自己的结束语: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陶醉。” “我们明朝再相会。” 说完,她双臂张开,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后,双手合掌置于身前,然后,弯下腰,面对观众席,来了一个优雅鞠躬。 抬眸时,她的目光与他再次对上。 这一刻,枕风眠终于舍得放弃自己观众的这个身份,动作俐落地从座位上站起,然后—— 用目光,抱了抱她。 - 陶醉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做到,站在那里,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才慢慢走下舞台。 枕风眠脚步追随着她的身影,等她迈下侧边的台阶,他直接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入了怀中。 她刚从舞台下来,就落入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触手可及的空间里,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这是一种,踏踏实实的存在感。 陶醉看着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影子,心跳声如影随形,垂在身旁的手慢慢拽上他的大衣。 想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的心被烘得热热的,于是,沉溺在他怀里,情真意切地叫他的名:“枕风眠。” “嗯。” “今天谢谢你,让我过了这么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枕风眠听了,淡淡一笑,正想跟她说一句“不用谢”,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她煞风景地在后面接了句:“但这个话筒,我不能收。” 一句话,差点没把他气个半死。 于是,也不抱了,撑着她的肩把她从自己怀里拉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意思就是:你再说一遍试试。 然后,陶醉就当着他的面,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能收。” 说完,还直愣愣地把话筒往他手里递。 枕风眠:“……” 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接,枕风眠看到她递过来的动作,索性双手抱胸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陶醉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太贵重了。” 六位数的话筒,她真的收不起。 听到这个原因,枕风眠于无可奈何中漏了丝笑:“那都刻上你名字了,我总不能转手送给别人。” 陶醉:“那……” “收下吧,”枕风眠敛了敛笑,嗓音沉肃地打断她的话,“不贵重。” ——和你独自走过的那些岁月相比,和我缺席过的那些岁月相比,它真的一点都不贵重。 “走了,”怕她等会儿反悔,枕风眠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回家了,我的小主持人。” 陶醉:“哦。” 两个人这才并肩走出音乐厅。 一层高过一层的阶梯,因为有他引领,都成了高不可攀的美景。 “枕风眠。”陶醉跟着他的脚步,像年少时的自己那样,轻声叫他。 “嗯。” “你为什么送我这个礼物?” 听到这个问题,枕风眠侧眸看了她一眼,不假思索道:“因为我懂你。”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个答案,却直击她心房。 我懂你的欲言又止,懂你的艰难博弈,懂你的黑夜跋涉,最重要的,我懂你的—— 无梦难活。 - 从音乐厅出来,新的一天已经到来,这也意味着,他的休息时间已经被严重打扰。 陶醉自己倒是无所谓,她明天没课,但枕风眠不一样,尤其是他还要先把自己送回家。 “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了?” “嗯。” “那要不——”陶醉提议道,“你今晚在我家睡吧,反正我家离你公司也挺近的。” “报答我呢?” “算是吧。” “行。” 陶醉听了,笑。 也不知道具体在笑什么,反正就是很开心。 听到她清浅的笑声,枕风眠目光侧过去,叫她:“陶醉。” “嗯?” “学着点。” “学什么?” “以后少跟自己人瞎客气。” “……” 回到家,体恤她今天辛苦,想让她早点休息,枕风眠便找了个藉口让她先去洗澡。 等她进了浴室,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想着给她泡一杯安神的茶,刚泡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极小的动静。 探出身一看,陶亦鸿睡衣外搭着一件羊毛开衫,一手拿着老花镜一手拿着纸团一样的东西走了出来。 “鸿叔,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哦,风眠啊。”看到一个大男人突然出现在家里,陶亦鸿微微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如常神色,转变之迅疾,好像对眼前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这件事情特别习以为常。 “没事,我现在就睡了。” “您手里拿的什么?”枕风眠眼睛很尖地看到他手中纸团的一角,“陶醉的简历?” “啊……是。” 枕风眠不解:“那怎么皱皱巴巴的。” 陶亦鸿说:“是我给她收拾纸篓时看到的,没舍得扔。” 言外之意,这是她自己团成团,当做废纸垃圾扔在纸篓里的。 枕风眠从陶亦鸿手中接过那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印着一张主持人大赛的报名表。 上面是基本资讯,她标准的一寸照贴在旁边,笑得精致又漂亮。 下面则是个人简介。 其中,四年大学经历,以及参加活动的经历,都被申请人填得满满当当,且一个个都含金量极高。 直到看到代表作品那一栏。 是一片空白。 枕风眠站在那里,眼睛像被这片空白狠狠刺痛了一样,好久都没回过神。 直到听到陶亦鸿叫他。 陶亦鸿叫他,本意是想宽慰他几句,结果,没等到他开口,就听到眼前人语气嚣张地问: “想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姑娘‘大杀四方’吗?” “想的话您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到时候才能做一个为她摇旗呐喊的好观众。” - 翌日,开了一整天会的枕风眠就着暮色从公司走出,虽然疲惫至极,但他没立刻回家。 而是径直开往了廖氏集团。 到的时候,廖敬远正在开电话会议,枕风眠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他出来。 这晚,枕风眠做东,和廖敬远吃了顿便饭。 廖敬远是打心眼里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尤其是这几次合作接触下来,他屡屡被他身上的胆识和魄力打动。 相似的军旅生涯,更让他对他惺惺相惜。 既然是便饭,两个人就没太聊工作。 枕风眠在这顿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来意。 小年这天,枕风眠终于见到了廖敬远为他牵的这条线。 只不过,他见到的不是廖敬远的儿子廖清杉,而是廖敬远的女婿,炙手可热的节目制片人,汪施靖。 两个人打上照面之后,先握了个手,顺带着自我介绍。 “你好,至臻科技枕风眠。” “你好,星辰文化汪施靖。”说完,汪施靖又在后面解释了句,“廖先生正跟他太太在枫桥过节,所以就让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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