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停好车,也不挂号,枕风眠便直接上了六楼,然后,在门牌上写着“陆谨闻”三个字的办公室前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门。 整个过程,就是一正大光明地“走后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道清润温和的男声:“进。” 枕风眠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靠窗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男人,穿着干净立整的白大褂,面容清隽,风度翩翩。 他关上门,大步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片子交给他之后,才在他对面坐下。 办公室里,陆谨闻一边看着他的胸片,一边关心地问:“骨科去过了吗?” 枕风眠:“嗯。” “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按照预想的在恢复。”处理完自己的本职工作,陆谨闻才转头看向他,语气轻松地问,“工作怎么样?” “一切顺利,过两天就要上班了,”说着,枕风眠轻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跟他开玩笑,“我告诉你,留给你让我随叫随到的时间可不多了。” “……”陆谨闻听了,斜过去一阵眼风,心想谁乐意叫你,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他这辈子都不要再跟自己产生联系。但吐槽归吐槽,最终他还是医者仁心地叮嘱道:“知道你们科学家忙起来没有白天黑夜,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 枕风眠听了,轻嘶一声,曲起食指,扣了扣桌子,看着眼前人,语气挑衅:“你一个医生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陆谨闻:“……” 忍无可忍,一抬手,直接开始赶人:“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面前晃荡,烦。” “你看你这人,真是不经逗,”枕风眠调侃着站了起来,站直之后,才垂眸看着他道,“听说陆太太电影要上映了,我到时候包场,请我们全公司人去看。” 都是真兄弟,说谢总归太矫情,所以,他们之间的所有心意都是直接落在实地。 陆医生心里虽然受用,但语气就蛮傲娇的,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不差你。” 枕风眠:“……” 于是,一挥手,直接开始走人:“得嘞!走咯,不烦陆一刀了。” 看他转身,陆谨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等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开口叫了一声:“风眠。” 被叫到的人回眸。 陆谨闻对上他的目光,问:“昨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找到答案了吗?” 昨天早上,陆谨闻打电话让他过来复查,他应下来之后,却没有直接挂电话,而是没有任何铺垫地,忽然问了他一句:“你说,一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把岁月,形容成野蛮。” 那话里的语气,着实把陆谨闻惊到了。 戎马生涯的赫赫空军,即使被迫脱下那身军装的时候,他都没见到他如此落寞过。 可当时,枕风眠站在与他相隔大半个中国的城市,那话里的无措和绝望,像是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具象在了陆谨闻面前。 这则问话,发生在枕风眠给姜素月打电话之前。 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很守规矩,就怕自己会给她造成困扰,尤其是对她过往的窥探,那里面一定埋藏着一些经年累月的伤疤,所以他慎之又慎。 昨天,是真的没忍住。 他太心疼了。 “不管找没找到答案——”陆谨闻开口,将他纷飞的思绪拉回,目光定在他身上,语气温柔却有力地说,“去好好爱她吧。” 枕风眠听了,心脏一悬,手掌也下意识攥紧。 观察到他的小动作,陆谨闻瞬间感同身受了某个时刻的自己。 那时,他得知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曾独自一人捱过了那么难捱的时光,也是这样,心疼又揪心。 于是,再开口时,他话里的笃定,不减反增: “去好好爱她吧,请相信——” “爱真的,能将一个人,从穷追不舍的阴影中拉起。” - 当然,所谓的温情四溢在男主之间,持续的时间是不会超过一秒的。 枕风眠听着他那番话,心里正感动着呢,就听到他紧随其后来了句:“哦,对了,还有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资格说那句话,我当然有,毕竟,我辛苦工作时有老婆关心,你没有。” 枕风眠:“……” 去他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分明是个笑面虎,杀人不见血。 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枕风眠一转身,挥了挥手,便潇洒地扬长而去。 京溪到南栖的直达高铁,一天只有两趟。 一趟在早上十点,他现在过去肯定赶不上了,还有一趟是在下午,他本来是定的就是下午的票,当初跟陶醉说的也是今天回来,但从医院出来,他想了想,把票改签成了明天。 1月4日,枕风眠从京溪回来,与此同时,雅思之也恢复了正常办公,陶醉针对新一季的口语话题,上了一下午的课,上完课之后,便回了办公室。正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却没想到,办公室外,某人正在酝酿着一场让她掉马甲的阴谋。 林稚幼声音压低,正在跟公孙澈窃窃私语:“我怀疑陶老师,就是那个女CV知命不惧。” 公孙澈:“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怀疑了,现在微博显示IP属地后,我就更加确信了。”说着,林稚幼透过开着的门,看了一眼办公室里正在收拾东西的陶醉,“等着,我去探探情况。” 说完,便径直走到陶醉办公室,看着她,直接来了句:“知知。” “怎么了?”陶醉本能回应了句,回应完,才发觉不对劲,但还是镇定地强势挽尊道,“不是,你叫谁呢?” 林稚幼朝她走近:“别藏着了,跨年那一天,我看到你微博头像了。” “……”陶醉没想到自己的三次元马甲就这么掉了,不过也没太激动,只是提醒了一句,“保密,知道吗?” 激动的人是林稚幼:“放心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说完,就手捧着脸,一脸迷妹脸地看着陶醉,声音高昂地感慨:“天呐!没想到我的CV女神跟我现实生活中的女神竟然是一个人,这种感觉也太妙了吧,粉丝们要知道你长这么好看肯定激动到不行,啊啊啊我真的是太惊喜了今晚失眠预订了!” 陶醉:“……” 看到自己的女神一脸无奈,怕自己被嫌弃,林稚幼这才收敛了些自己的星星眼,按捺住心情问:“对了,我听明总说你考研了,是要回去继续当主持人吗?” “没有,”陶醉背起包往外走,“我报的国际传播。” “啊?做幕后啊?”林稚幼一听,跟焉了的茄子一样,兴致瞬间低了下来。 “哟?”看她这个样子,陶醉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她开玩笑,“听你这语气,看不起幕后工作者?” “不是不是!”林稚幼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很可惜,不是说艺术这事都看个眼缘么,我就觉得你超级有观众缘,至少在我这里是。” “我这不荒废了四年专业,晚了嘛……”说着,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陶醉的嗓音和脚步一同顿住。 想起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瞬间觉得后悔万分。 她并不是很想让他听到这种带有“自暴自弃”性质的话。 万不得已下,陶醉直接来了个新玩法,径直把矛头指向了枕风眠。 她看着他,转移矛盾道:“我是说你来晚了。” 枕风眠:“……” 他好像真得去骨科看看了。 按理说,正常人是背不了这么大的锅的。 陶醉就想着把这一茬儿揭过去,于是,又添油加醋道:“我爸昨晚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你,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把那些剩饭全吃完。” 枕风眠倒是乐意:“行,吃。” “那还不快走?”她催着他,不知不觉间,语气熟稔的,跟男女朋友一样。 不管她再控制自己的内心,有些爱意,早已胜过本能。 枕风眠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 坐上车之后,枕风眠却没立刻启动,手搁在方向盘上,忽然开口:“陶醉,我这次是来晚了。” 说完,一顿,“但有些事情,不管什么时候来,都不算晚。” 陶醉一听,心想完了。 到底还是没逃过,刚才那句话他还是听到了。 其实,她之所以那样说,固然有跟林稚幼打趣的成分在,但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真的这样以为过。 但她不愿意枕风眠想太多,想跟他解释一下,结果,正要说话时,忽然听到他叫她:“陶醉。” 她侧眸看过去:“嗯?” 窗外天色渐沉,他清晰立体的侧脸沐在微黯的光线里,更显硬朗坚毅。 陶醉看着他,莫名失了片刻神。 直到听到他问:“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闻言,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如分别前那晚一样,里面都是笃定的光。 “声带是最后老去的器官——” “所以,一切都不晚。”
第19章 19 、海棠未眠 说完, 他抬手,掌心落在她柔软发顶,轻轻揉了下, 动作温柔却克制。 像是在说—— 一切都不晚哦, 我的小陶醉。 路一直在那里,你也从未丧失过披荆斩棘的能力。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走上去。 路尽头的那扇门, 永远在那里,等你推开。 话里的耐心和包容力,像极了少年时代,他跟她吃饭时, 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对她念出的那句诗:“南瓜不说话, 默默成长着。” 当时,太多人不相信她真的能破茧成蝶, 不相信她能漂漂亮亮的走出那片黄土地,但他相信。 不仅相信, 他还用充满童趣的方式, 直接却震撼地告诉她, 别人认为你达不到的“空想”,你无需理会,你只需默默成长。 生活这个编剧, 有时手生得, 让你怀疑它根本写不出好剧本,一股脑地把苦难都流向了最苦的人。 但有时候又老练得, 让你不得不佩服, 它曾埋下的伏笔与即将揭开的剧情, 是如何环环相扣。 多戏剧。 多年后,她与他久别重逢时,念着的也是这句诗。 那天,人来人往的医院,除了她,没人知道,这首诗,最初是他念给她听。 而如今。 -声带是最后老去的器官, -所以,一切都不晚。 他看着她的眼睛,如年少时那般,依然字字虔诚,依然句句郑重。 陶醉听到,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念完,忽然觉得,心里有股灼热的东西在疯涨,像涨潮一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胆怯和慌张。 看她长睫微动,枕风眠轻轻笑了下,然后,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开上了主路。 窗外暮色随着前行的方向逐步下沉,两个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夜色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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