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响声,可想那位“大厨”有多忙碌。 发丝被风吹动着。 这种悠闲放松的时候,似乎已经有好多年都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靠近一个半小时后,万佳云把冒着热烟的两菜一汤端上书桌。 外面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两人并排坐下,窗外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枚小月牙。 桌上是还在冒热气的菜——松仁玉米、小炒黄牛肉、番茄蛋汤,有模有样。 陈翼然迟疑了下,拿起筷子。 万佳云凝神聚气地看着,直到他第一口试吃后,开始以正常的频率动筷,她心里才放下心来,跟着拿起筷子。 尝了一口松仁玉米,万佳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发现自己还算有点做菜的天赋。 陈翼然问:“你舍友呢,搬去哪了?” “你指为心?她搬去跟男友合住了。” “你和她毕业以后一直住在这?” “嗯,我们宿舍就我和她没走。” “其他人呢?” “都考回老家了。顾星华也是,你还记得他吗?江星跟他还是远亲,他也回老家派出所了。” 万佳云看他说起这些,以为他有兴致聊聊学校里的事,谁知陈翼然很扫兴地来了句,“不记得了。” 刚刚有些热起来的话题被打断,万佳云只好又止住话头。 吃完饭,万佳云在水池边收拾,收拾好分装明天的饭菜时说道:“我忽然想到,这样菜就隔夜了,还能吃吗?” “没事。” 万佳云想了想,“还有个办法,我找骑手,帮你送食堂新鲜的饭菜过来。”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过了会儿,陈翼然用冷淡的口吻又补上一句,“要是怕麻烦,明天你就别来了。” 这话有点她上赶着过来的意味,万佳云朝他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收拾好一切,临走时她与他打了个招呼,不等他回应什么,只听到大门“哐当”一声被带上,人走了。 陈翼然全程坐在书桌前没有挪动。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寂静缓慢来袭,陈翼然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到嘴上。 正要点燃,寂静中有了一点动静。 很细微的动静,来自于白墙的另一侧——有来回的脚步声,有挪动座椅声,有在墙上插充电器的轻响。 这些细碎又隐秘的声音全部传入陈翼然耳中,他停下了点烟的动作。 …… 赌船案一共抓获了15名船上工作人员、42名赌客,警方可谓大获全胜,连日来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然而近乎完美的案子有一个小瑕疵,就是那个拽着万佳云跳江的嫌疑人。 打捞队在水域里捞了整整一天也没捞到他的尸体,只找到了他的那只黑色双肩包。 原本以为包里是巨额现金之类,令人惊愕的是,包里居然藏着1公斤的冰,用厚厚的保鲜膜层层包裹着,水警找到时货还是完好的。 正因如此,那晚他才拼死一搏,不惜把一名警察拽下水。 会上,万佳云知道这个情况后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 她第一次上船时完全没发现船上有涉毒情况。 毛俊说:“我们审了船上的人,这个男的被他们叫做小德,是他们的一个常客,他们还在搞陆地赌场的时候他就经常去玩。审问下来,船上人也不清楚他带着毒品上船的情况,所以,很有可能确实是个偶然。” 管求益说:“这个情况已经汇报给陆局长,上面打算再单独立案。” 众人舒出一口气。 这样一来,赌船案算是告一段落。 管求益体恤地说:“这阵子大家辛苦了,都休息两天吧。散会!” 众人露出笑颜,做鸟兽散状。 开完会,毛哥夹着笔记本和万佳云一起往外走:“佳云,陈翼然这两天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了,明天可以去拆线。” “能走了?” “还不能,医生说这一个星期都需要拄拐杖,以防伤口开裂。” “辛苦你了,”毛哥说,“幸亏有你在隔壁照顾他,我们这两天忙着案子也没时间回去看他。后天星期天,我们打算去看看他。” “好。” 下班时间,保安老李看见万佳云像前两天一样拎着几大包菜进来,说道:“小万,今天又买菜啦?陈翼然他腿怎么样,好点了吗?” 在这干了十几年保安,老李认识住在这几栋小楼里的每一张面孔,哪怕是刚搬进来的陈翼然和闵扬,他对他们的名字、面孔也都了熟于心。 “好多了。” 万佳云拎着东西上楼,敲门后,拄着拐杖的陈翼然开了门。 万佳云拎着东西进来,换上自己放在这的拖鞋。 “我今天买了一点排骨,可以炖排骨汤。”万佳云一边说着,一边把肉放入冰箱。 今天的陈翼然没有进房间,而是歪靠在橱柜旁,看着她忙碌。 伤势渐渐好转,伤口不再那样扯着疼,这两天万佳云做饭的时候,他有时就会这样站着,像是“欣赏”,也像是“监工”。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每日报道。 万佳云关上冰箱门后一转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那冷淡的目光有些幽幽的,让万佳云感到了些许紧张和不自在。 像是为了避开那目光,她拿着蔬菜走到水池边去整理。 下班后就换了制服的万佳云穿着薄衫和及膝裙,她低着头,柔顺的发丝半垂下来,遮住侧脸。 她像所有女孩一样,在时光中渐渐成长,像一颗从青涩到丰沛的果子,成为了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对象。 万佳云说:“对了,今天队里开了会,说之前船上有涉赌情况。” “涉毒?” “对,”万佳云说,“就是那个拉我下水的,人没找到,包被找到了,包里是冰。” 陈翼然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从裤兜里摸烟,衔到唇上低头点燃。 万佳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后忍不住转头。 几乎所有男警员都抽烟,开会的时候、蹲人的时候、审人的时候,香烟是他们解乏提神、开阔思路的神器。 这几天的相处,万佳云发现陈翼然也不例外,每天的垃圾桶里满满的烟头。 “你现在每天要抽多少烟?”万佳云问他。 “一包吧。”陈翼然随便应着。 “我怎么记得你上学时候烟瘾也没这么大。” 陈翼然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会变的。”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变。” “是么?” 陈翼然口吻很淡,随口道,“你没变?” 万佳云拿汤勺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遥远的记忆深处,似有火花一闪。 想看一下陈翼然这时候的表情和眼神,但万佳云没有让自己转过脸。 “只要心里认定了是对的事,我就会一直做下去,心里认定了是不对的事,那就不会去碰,就好比抽烟,以前、现在、将来,我都不会尝试。这样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不会变。”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着,空气里飘动着热烟。 她的声音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清晰而坚韧,每一个字,陈翼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屋子里有了几秒钟彻底的安静。 万佳云自始至终没有转过脸。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郑重了,她吸了口气,转而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帮忙看着点锅,我去收衣服。” 万佳云找了个借口走去阳台。 这几天,她除了帮他做饭,也连带着帮他做一些需要登高俯低的家务,真心把他像“救命恩人”一样对待。 万佳云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即便不是他,换了别人,她也会这样“报答”。 好在陈翼然不出门,并没多少换洗衣物,昨天就只换了一身T恤短裤。 房间里,陈翼然一动不动地靠在橱柜那儿。 阳台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小灯,他静静看着她在阳台内忙碌的暗影,像欣赏一幅画。 他想象过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正在做什么。 也许在她母亲的引导下早早从警校退学回到正轨,也许是读完警校回到浙江老家在庇护下过上光线生活,又也许是直接出国了…… 她那时还太小,一些不成熟的选择,一些意外的事端,也许只是她人生大树上的小小枝丫,随意可以被砍去。 陈翼然没想到,她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一个人留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做了最普通的女警,住着两人一间的警察宿舍,成为这座城市蓝色海洋里的一滴水。 纯真如故,清澈如故。 ----
第47章 47 星期天上午,毛哥几个带着一些慰问品来到警察宿舍看望陈翼然,万佳云也从隔壁过来了。 陈翼然前一天刚拆过线,但医生嘱咐伤口有些大,还是不能走动,需要再休息两天,防止伤口裂开。 小宿舍里站下几个大男人,立马显得有些拥挤。 陈翼然像个病患一样躺在床上,毛哥慰问他几句,他点点头,并不说什么配合的话。 为了不冷场,毛哥又对万佳云说:“上面对案子挺满意,准备开个新闻发布会宣传一下,佳云,你们管大说让你主持。” 万佳云说:“他电话过我了,我知道了。” 毛哥说:“你的蹲点快结束了吧,真是舍不得你走。” 万佳云:“那就把我留下来吧,我还和星哥一组。” 江星笑着说:“你这不是为难毛哥吗,你们管大不得在上面给他穿小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得出来,短暂相处后,他们都很喜欢这个治安支队的姑娘。 几人说说话,又安抚了陈翼然几句,放下东西后便离开了。 走出警察宿舍,江星忍不住往后面看了看。 晨光明亮,小区里葱葱郁郁,几栋红色旧楼在这座繁华城市中显得别有韵味。 “我刚毕业时候也在这住过,真是熟悉啊。”江星说,“领导当时说,这里,还有所里的宿舍的都可以选,我又不傻,当然选这里,要是住所里和卖给单位有什么区别,不得24小时随叫随到了。” 毛哥笑,“谁不是呢,我也在这住过一年。” “是嘛,没听你说过啊。” 外地来的青年民警,二十几岁的年纪,能有个这样的安身之所,满心知足。 这几栋不高的旧楼,曾收留过多少藏蓝人的青春?陡然一回味,心头全是过往。 有个小民警忽然说:“佳云有男朋友吗?” 江星说,“没有吧,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有想法?” 小民警笑,“我是看她和陈翼然相处挺不错,搞不好他这次英雄救美,能有大回报。” 毛哥笑笑,顺着他的话开玩笑,“这也说不准,两个人看着还挺配。那陈翼然这小子赚翻了。” 江星问毛哥,“陈翼然组织关系在我们这吗?” “我也不清楚。” 小民警说,“之前不是说他挺有背景的,传得神神忽忽。” 毛哥说,“都是上面的安排,我们哪里清楚。你下次问问老高去。”老高是他们的所长。 小民警,“上次龚亮提了一句,老高一句话把他臭得老远,让他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毛哥笑笑,脸上的肉挤到一起,“龚亮这小子就是心里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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