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整个江府都惊动了。 大夫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快意识不清了。 冬竹:“老夫人这一冬天都没怎么出门,昨儿天气暖和,她说想出门看看,今天我送晚膳的时候,老夫人就不行了。” 大夫把脉过后摇了摇头,在场的人心下一沉。 “海林啊~” 老夫人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从王梦瑶他们出事开始 ,老夫人便一蹶不振,经常梦里惊醒,忏悔当年不应该强求江含之的父亲。 如今的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老眼浑浊不清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江含之深得停顿几秒然后道:“文管家来了吗?” 众人一愣,显然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挂念一个管家。 江含之脑海中亮光一闪,“你们都退下,小荷去找文叔!” 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文信诚竟然有没有来,夏小荷传话后,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最终只能江含之亲自去。 “文叔?” 她敲了敲文信诚的房间,房内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动静。 “祖母想见你…或许这是最后一面。” 江含之见过太多死人,老夫人明显无力回天了,如今能说话,怕也是最后的力气。 她对老夫人没什么感情,但原主应该不是的,况且这不过是老人最后的愿望。 房间内依旧静悄悄,好像没有人,就在江含之以为他不会出来的时候,房门被打开。 “走吧!”文信诚和中午见面的时候差不多,表情看不出异常,可是江含之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回去的时候,老夫人的状态明显更加糟糕了,沉重的呼吸声都断断续续地,全靠那一口气支撑。 周围,除了江含之和文信诚,就剩下冬竹在她身边伺候着,她知道老夫人有话要说,擦着眼泪离开,江含之本来也打算走,却被老夫人叫住:“含…丫头……” 她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 “对…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老夫人想起身,又无力地跌回去,“我…的错,文……是你亲伯伯。” 江含之倏然回头看向,文信诚的手悄然攥紧,“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老夫人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信诚…让我……看看你。” 然而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混乱伸手去抓,依旧什么都抓不到。 最终,文信诚面无表情走到床边,把手伸过去,让她抓。 “你能不能…唤我一声?” 文信诚却道:“我只有父亲。” 老夫人自嘲:“是…我自作孽,抛弃你们父子,但…如果重来,我还会如此。” 错了就是错了。 她这辈子,为了钱抛夫弃子,为了私心,逼死儿子。 能活到这一把年纪,哪有一天是痛快的? 死,也是解脱。 她的瞳孔逐渐扩大,死死攥住文信诚胳膊的手一点点滑落。 文信诚反手握住她,那个称呼,始终不曾说出口。 他看起来很冷静,“叫人进来吧。” 江含之还处于这圈真乱的懵逼中,闻言叫外面侯着的人进来帮老夫人整理遗容。 文信诚蹲在床边,放下老夫人逐渐僵硬的手站起身,跟江含之说:“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吧。” 江含之本来想说什么,可看见文信诚平静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看一眼身后慌乱的场景,点了点头。 一路上,江府的下人红着眼眶匆匆路过,这些年江家后院都是老夫人搭理的,直到后来江含之才接手,老夫人虽然强势,但不刻薄,没有亏待过他们。 老夫人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至少还有人惦念。 江含之收回视线,带着夏小荷回含苑,夏小荷去看看小狐狸,江含之刚推开门,动作停顿几秒,反手关上门,今夜无月光,记着往日的记忆来到桌边,想去点火,手腕突然一紧。 烛火在这一刻点燃,如妖精似的容颜映入她眼帘,她低头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手,挑眉,“赤王殿下怎么进的江府?” 娄非渊把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脖颈处,红艳的薄唇吐出两个字:“翻墙!” 理直气壮! 江含之阴阳怪气夸奖:“还真是难不住你呢!” “别气!” 娄非渊亲了亲她的耳朵,“谁让你那么过分!不让我回家!” 骨子里散发的哀怨根本藏不住,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语气,江含之指尖轻颤,仿佛回到了当初,他身份没暴露的时候。 可惜,从知道他身份后,她注定不会小看他。 推了推他蹭过来的脑袋,她嫌弃:“快走开,多大的人了。” “之之,你嫌弃我!” 娄非渊不好打发,揽住她的腰就是不撒手,他吃准了江含之喜欢阿冤的样子,不会下重手。 “之之,你要不要用用我肩膀。” “用你肩膀干什…”江含之话说一半,讽刺地看他一眼,“赤王殿下还真是消息灵通。” 娄非渊:“我不是故意查的,我也没安插什么眼线,我就是在你房间里听到的。’ 整个江府的气氛都不对劲,他想不知道都难。 “就今晚,好不好?我陪你,什么都不做!”娄非渊又把头抵回去,跟个大型毛茸茸似的,黏得人发慌。 江含之倒也不是很难过,就连她亲生父母死,也没有太多难过的机会。 不过,她没有再撵娄非渊离开,静静靠在他怀里。 这一夜,谁都不曾入睡,天亮之后,江家开始处理丧事,江含之守了三日的灵,江家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探望。 绝大多数都是由文信诚处理的,江含之帮打下手,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也都分派到别处,或者有想离开的,去账房领银子离开。 当然,更多人选择留下,哪怕在江府做个打杂的,赚钱也不少,有的人年龄大了,跟老夫人大半辈子,江含之让人安排了轻松的活计。 等彻底安顿好,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江含之这才被文信诚叫到书房。 “有什么疑问,问吧!” 不知是连续操劳还是什么,文信诚的脸上带有一丝疲惫。 江含之没有乱七八糟的好奇心,不过他既然说了,她就问了。 “祖母说,你是我伯伯?”
第七十二章 文彦死的时候, 文信诚已经十岁了。 别的孩子都有母亲,文信诚多次打探,依旧没从父亲嘴里知道母亲在哪。 直到一晚, 父亲醉了酒,说漏了嘴。 文信诚的父亲文彦少时家境贫寒, 寒窗苦读十余年, 进京赶考时,母亲突然得了重病需要钱看大夫,他把进京的盘缠都用来给母亲看病了,依旧无力回天。 母亲死后,他混混僵僵过日子,偶尔去打杂做些小活, 勉强饿不死。 可惜人善被人欺,以前他像模像样地读书, 得罪不少同龄人,他们见他落魄,把他拽到巷子口拳打脚踢。 也就是那一次,他遇见王家小姐王书琴,迎来了人生的转机。 王书琴让下人把那群人赶走,然后对他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文彦跟着王书琴来到他梦寐以求的京城, 却早已没了求学的心, 一心一意为王书琴卖命。 他长得清秀,一股子书生气, 跟其他下人格格不入,很难不讨人喜欢, 一来二去他们就产生了感情。 直到后来,王家逼迫王书琴嫁人, 王书琴那晚邀文彦饮酒,醉酒后发生关系,一切都乱套了。 王家人要打死文彦,王书琴拼死相救,并答应要嫁给江家家主。 江家家主比她大了十多岁,妾室,孩子有很多,前不久死了嫡妻,未曾留下子嗣,只要她嫁过去,生个儿子,江家就是她的囊中之物,王家的生意也可以渡过难关,无论是为了王家,还是文彦,她都应该选择嫁。 她已非处子,这个倒是可以想办法隐瞒,只是出嫁之前又诊出有孕,又引来一番风波,她求兄长放过孩子,延期婚约,婚约已经定下,临时出了这种事,得罪江家,王家算是要完了。 王书琴的兄长对外宣称她得了病,需要找名医医治,送她远离京城,偷偷生下孩子,未出月子,就把孩子送到了文彦手中,还有一笔钱财。 那时的文彦脱离王家,大受打击,但为了抚养孩子,他选择了重拾诗书。 等他成为状元,蓦然回首,昔日的佳人早就忘记了感情,成为江家主母。 文信诚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段事,前往江家,想要看一眼母亲,那女人高高在上,看见他的长相后勃然大怒:“哪来的小孩,江家由不得你放肆,更没有你的亲戚,赶紧走!” 到嘴的母亲硬生生憋回去,文信诚那时候年幼,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脚像生了根,心里难过至极,狼狈地逃回家找父亲,却目睹了一场大火,他想进去救人,被人拦住。 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给了他几两银子。 “这里危险,你快行离去吧,这是夫人吩咐给你的,你……以后好自为之。” 那名女子不顾他的哭喊,拽着他离开,之后文信诚流浪多年,遇见了江海林。 时至今日,往日场景,文信诚依旧历历在目,他对江含之说:“我很感谢你的父亲,却也有嫉恨过。” 如果不是江含之的父亲,他现在还不知在哪里流浪呢,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对方抢走了他的母亲。 直到江海林死去,文信诚又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可笑,那样的母亲,也不是非要不可。 江含之被他们的狗血程度惊呆了,试探性问:“那你有调查过当年的那场大火吗?” “有!”当然有。 文信诚出京城后回来过,可是那里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四处打点关系,依旧没有什么收获,渐渐的,也就放下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十岁那年,会成为他的噩梦,却也仅仅是梦而已,他活在现实,就要往前看。 江含之犹豫半晌,没有隐瞒他:“娄非渊查到真相,当年的事,是掌珠公主所为,近些时日的刺客,应该是掌珠公主得知你的身份,才派人刺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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