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自嘲地笑了笑,挑出睡衣来。 他开了瓶啤酒,斜靠在沙发上,随便找了一场球赛。 另一只手随意拿着手机在掌心晃悠着。 忽然,手机短促震动了一下。 他垂眸一看,是封邮件,邮箱时常收到些垃圾广告,他都不看,只是今天,标题几个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裴铎先生,感谢您的捐赠。】 他莫名其妙,点进去注意到发件人来自JSHENG。盛笳不知道转发了哪个希望学校的感谢信,顺带解释一番捐款资金的来源,还规规矩矩地按书写格式向他祝好。 “……神经病。” 裴铎把手机撂到一边,她那口气客气得让人以为两人不认识似的。 他把电视声音调大,过了一会儿,觉得气很不顺,又把手机拿回来,回复了一通。 很简单,不过短短两行字,主要是为了在末尾也祝她“生活愉快”。 发完又把手机扔回去。 “我靠。” 裴铎抓了抓头发,又骂自己。抬眼看着越差越大的比分,“啪”地将电视关了,“臭球篓子,这场打得什么玩意儿。” 他又开了罐啤酒,闲闲地晃悠到书房里。 同样也是冷冷清清。他发觉,她带来的东西好像本来就不多,两个行李箱便都能放下。好像这里对她而言从一开始就不算家,只是落脚点,她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如果不是刚才收到了她的邮件,裴铎甚至怀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盛笳这么个人存在过。 他拿起飞镖,对着墙的另一侧投射。 一边想,自己当年买下这个房子是不是面积的确太大了?他本认为宽敞住得舒坦,可现在又感觉似乎咳嗽一声,都能有回应似的。 离婚后,他给盛笳在燕城留了两套房。其中一套在市中心,地段楼层极佳,只是面积不大,是个单身公寓。 一个人住最好。 当然也只够住一个人的。 忙了一个多月,裴铎料定自己突然成了闲人,今天一定轻易睡不着,飞镖没意思,他干脆换了身衣服,下楼跑步。 运动是他释放压力的途径,直到大汗淋漓方才觉得酣畅。 往回家时,路过车库,裴铎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徘徊了两秒,开门进去。 除了里面少了一辆车,似乎什么也没变。 他低头,看到了之前从朔城寄来的那个纸箱,还安静地待在角落里。 盛笳当初把这里面的古董当成宝贝,如今竟然没有带走。 裴铎有些出乎意料,半蹲下身。 瞧见纸箱面上贴了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他摘下来,对着光,是盛笳的字迹。 【我联系过物业了,这些废纸会在九月初统一有人来收。】 裴铎微微挑眉,心道里面什么东西,怎么就变成废纸了? 他想着反正也是垃圾了,便打开箱子。 的确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旧物,还有基本看上去排版很有年代感的杂志,他不感兴趣,又往下翻。 竟然还有课本,封皮干干净净,显然当年的姑娘一定好好包过书皮。 裴铎挑起眉毛,大概知道她恋旧,没想到到了种地步。 不过,既然恋旧,怎么这些东西又都要卖成废品了。 他拿着课本,站起身,手指随意拂过书页,忽然,有什么东西飘了出来。 落在了裴铎的脚边。 一张纸,写着字。 他低头,在伸手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这张纸莫名地极熟悉。 展开,他认出了自己的字迹。 脑袋空白了一瞬,又混沌了一瞬。 裴铎意识到这是自己当年丢失的数学试卷。 崭新,连折痕都是齐整的。好像这张纸有生命,曾经被呵护了十年。 裴铎好像听见自己的耳膜震动了一下。 某一刻,他觉得自己穿越回到了十几岁的朔城一中,如果当初有人将这张试卷从宣传栏上摘下还给他,应该也是这样崭新的。然后呢…… 然后,他会塞进书包,渐渐忘记,直到有一天重新看到,将其当成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最后彻底消逝在记忆里。 可当年,他的卷子离奇丢失了,他便莫名记住了。 记住也罢,最多当成个故事讲出来,还是没放在心上。 但是,裴铎没有想到,试卷竟然在十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虽然还是成了废纸,却是由另一个人定义的。 一张年代久远,被保存完好的试卷就这样被抛弃了。 裴铎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火,连带着之前盛笳口中的“符号”二字也加了一把柴。 冲动之下,他本要将那破卷子捏成团直接扔了。 ——可是,手指都屈起来了,他又立刻松开。 不知怎么,虽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全是自己的字迹,可裴铎下意识觉得这是盛笳的东西,她藏在自己课本里十年,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捏着试卷,五味杂陈。 一边冒火,一边忍不住想当年她是如何拿走自己的试卷的。 ……那时候她多大?大概不到十六岁? 她想来是个规矩乖巧的学生,扯下卷子之前是否鼓足了勇气。 裴铎往回家走,路过三个垃圾桶,也没把卷子扔掉。 他带回了家,不知道该放那儿,沉吟稍许,又折了两道,随意塞进了一件外套的心口内兜处。 * 裴铎次日醒来,收到一条消息。 那人说他是辗转多人才联系上自己的,他的父亲是是秦恪曾经在朔城工作时的秘书,说他这里还留着几幅秦恪当年的亲笔字画,听闻秦先生去世,于是询问裴铎作为家人,是否需要把这些字画寄过去当作念想。 裴铎道谢,又问那人要了地址。 想也没想,便定了当天去往朔城的飞机。 朔城。 与他而言,算是除了燕城和留学地之外最熟悉的城市。 至于感情么,少年时代待在这里两年多,挥洒了不少汗水,留下的大多也只是些浅淡的学生回忆。 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但细想,终究是有些特别的。 那人家离朔城一中不远,裴铎从小区走出来,绕了两个红绿灯,竟然就看到了当年熟悉的校门。 他叫的车还没来,便慢悠悠地往门口走。 学校门口的红墙十年如一日得未变。 他顺着宣传栏往前走,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侧身,是一对穿着校服的男女。 他们小跑着,笑嘻嘻的,男孩儿挠了挠头,冲着他道:“对不起啊叔叔!” “什么呀,这么年轻,明明是哥哥!” 女孩儿也跟着嘿嘿笑。 裴铎挑眉道“没关系”,一边想,现在小孩儿可真行,还没放学呢,就明目张胆地门口晃荡。 这对学生跑远,女孩儿又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男生不乐意了,佯装吃醋,抓了一下她的马尾,把她的头掰回来,“你这个花痴,别看了!” 女孩儿挥着拳头揍他,一溜烟跑进学校,大声道:“就看就看!话说,你是不是又长青春痘啦!” 裴铎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站在路边等车来。 APP上显示司机距离他还有五分钟,裴铎刚把手机放回兜里,就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迟疑地喊他的名字。
第66章 旧日的雨 裴铎见那人眼熟, 名字好像也在嘴边,但就是叫不出来,因此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对方倒也不失望, 只是自报家门,“我是侯俊义,还记得不?当年坐你前面那个。” 裴铎想起来了, 因为前后桌, 当时两人关系很不错, 没事儿常一块逃课出去打篮球,十有八次, 侯俊义的作业都是从他那里抄来的。 年轻时候的友情简单, 多年未见, 想起以前的事儿, 也都是些干干净净的青春记忆。 十年多去,侯俊义胖了不少, 见到裴铎, 不免羡慕又认命, 像曾经在篮球场上一样, 他用拳头轻轻锤他的肩下, “兄弟,比以前更帅了啊。”然后又扭头指着宣传栏, 酸溜溜地说:“你那照片和高考成绩在这儿摆了七八年, 直到前年才撤下去。” 裴铎扫了一眼, 开玩笑,“怎么?哪位后浪一脚把我踹沙滩上了?” 侯俊义大笑, “哪儿能啊?是教育局不让学校大肆宣扬高考成绩和排名,不然校领导可不舍得你这块金字招牌。” 裴铎笑着摇头, 又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毕业后回学校干行政了,你呢?” “路过。” “哦……”侯俊义拖长音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叫上几个同学,出去喝一顿?” 裴铎并不习惯与常年不联系的同学推杯换盏,但他看侯俊义已经积极地调出群聊,向他展示曾经熟悉的名字,又抬眼看向那不远处的宣传栏。 他心念一动,便应下了。 去的是市中心的一家酒吧,侯俊义说是他堂弟,一个年轻富二代年初开的,花样多,有意思。 他们进了一间包厢,叫了酒,服务生又问需不需要陪酒的姑娘,在场几位男士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又朝裴铎看去。 裴铎以前留学时见得比他们多,并且但对此一向不感兴趣,他其实就是想喝酒,若是回燕城跟柳浩楠等人一起,他们不免提起盛笳,还不习惯改口,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满眼可惜,听得他头疼。 他笑笑,“我不需要,你们随意。” 其他几人平时也就是嘴上更多完结文在扣群义吾二而漆午二把已过瘾,今天不免想寻个刺激,便说不如叫三个来。可真当几个年轻窈窕的女孩儿进来时,他们又做起了老实人,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睛乱瞟,一边吞吞吐吐地说些暧昧话,一边颤巍搭在她们细腰上,僵硬地没再动作,心里默念人家卖艺不卖身,生怕晚上滚去局子里过夜。 只有裴铎一个人坐在沙发最侧方,话不多,也不唱歌,点了根烟,玩了两局牌便看透其余几人的水平,更觉无聊。侯俊义旁边的白净女孩儿倾身为他点烟他也不接,连眼皮也不抬。 酒倒是喝了不少。 裴铎一向酒量很不错,从未醉到不省人事过,连微醺都少见。 可今天,三杯下肚,他便觉得有些不清醒了。 之前太累,也有些压抑,始终没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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