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盛明窈抽离掉这种奇奇怪怪的联想,眼前忽然附上了一层阴影。 柔软的地毯没有脚步声,直到沈时洲来到她面前,她才察觉。 她强行忽略掉沈时洲的存在,看着茶几上打开的药箱里崭新的医用品。 药品很新,上周才换了一次。 “你经常来这里吗?” 不常住的地方,大概率不会在意这些极小极不容易用到的细节。 沈时洲像是听她说了句废话,低低嗤笑了声,“这是我家。” “……” “噢。” 盛明窈实在没料到这个答案。 她虽然跟沈时洲不熟,但也能猜到,这男人名下国内外房产肯定不计其数,光是京城就不少。 第一次来京淮名邸,她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沈时洲某处偶尔暂歇的居所。 不然,如果是沈时洲常住的家,怎么会随便允许一个女人进出? 结果……谁知道是这样。 一想到这沙发沈时洲可能坐过,盛明窈突然觉得有些别扭,恨不得坐得更规范,能少接触家具就尽量少接触。 药箱放在茶几上,她看了眼,便抬起头,看着沈时洲。 沈时洲低了低眸,“还想要我帮忙?” 他淡漠疏远的神情上,难掩不悦。 只是不知道,这隐隐约约的不悦和烦躁,是冲着她,还是冲着他自己。 “……” 没得到回应,男人低嗤一声,丝毫没有想帮她的意思,踱步上了二楼书房。 “……” 盛明窈又茫然又无辜。 她只是看他一眼。 就单纯地看一看而已啊。 过了半分钟,盛明窈放弃了为刚才的自己争辩的想法,收了神,小心翼翼保持右肩不动,左手去拿棉签沾酒精。 因为一只手操作得实在是别扭,中途还打翻了桌上的空花瓶。 复古厚重的花瓶,摔在地毯上,立刻碎得 四分五裂。 盛明窈静了静。 没敢打扰正在谈生意的沈时洲,只是在心里默默把赔偿账单里的金额又加了一笔。 然后继续手上的事。 当她把碘伏滴在伤口处时,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快了一步。“啪”的一下,棉签被硬生生折断了。 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很细的一声抽噎。 疼——! 真、的、很、疼!! 除去那场车祸,盛明窈从小到大就没受过皮外伤。 为数不多的几次受苦,大概就是前几年喜欢小招摇,冬天为了凹高级感只穿薄薄一件晚礼服,冻得膝盖跟肩膀通红。 仅此而已。 …… “时洲?” 沈时洲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听力一向都好。 客厅里的抽噎声即便被压制得极低极弱,他仍然听得很清楚。 让人格外烦躁。 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隔了将近漫长的一分钟,他才想起跟季淮北还在通话中,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 季淮北在那头轻笑,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这么心不在焉,就没必要专门再来找我打个电话分神了。” 说完,很识相地挂了电话。 挂断后,男人低眼看了下手表,神情微暗。 盛明窈刚放下装碘伏的小瓶,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道声线:“你是不打算走了?” 她顿住动作,抿着唇,声音很细,又有点闷:“我动作慢,而且疼……” “真的疼。”盛明窈生怕他又想多,着重强调道。 沈时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意味不明:“我分辨得出来。” 这是句极为熟稔的话,好像她真疼和装疼的模样,在他面前展露了很多次似的。 但他说出来时的语气又无波无澜。 让人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我……” 沈时洲别开了视线:“你只有一刻钟。” 变相的逐客令。 他把她从车祸现场接回来,耐心估计已经到极点了。 沈时洲本来就不喜欢——甚至是很讨厌她。 盛明窈没有感到意外,眨了眨眼:“我动作不快,可以请你帮忙吗……沈总?” 最后两个字,轻轻的,像猫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的语气,完全就是认认真真想要商量的语气。 丝毫不觉得自己向沈太子爷提要求,有什么不对。 然而,沈时洲只是看了她一眼,没给任何答复。 气氛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悄然凝固。 就在盛明窈打算开口说还是她自己来吧,突然听见沈时洲道:“棉签给我。” “啊?……谢谢!” 她的尾音一下子扬了起来,眼睛扑闪着,带着很纯粹的意外和感激。 沈时洲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明窈把棉签递过去的时候,余光恰好看见沈时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屏幕。 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上面的某条信息所吸引。 季淮北:[你什么时候跟盛明窈到了这一步,都把人往医院送了?] 盛明窈:“……!!!” “沈时洲,”盛明窈将脸别回来的时候,唇瓣差点擦过男人冷硬的下颌, 她不得不稍微身子后仰,“你要不要先回复消息?” 她又瞥了眼手机屏幕,意有所指:“跟那个人解释一下。”
第8章 可真知道得寸进尺。 沈时洲这才看见季淮北的消息。 成年人都明白的暗示,藏在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里。 他习以为常,一贯选择无视。 谁知道盛明窈偷偷看了眼,就惦记在心上了。 紧张兮兮的,说完话之后呼吸声都有些拘谨了起来。有种跟美艳脸蛋不符合的纯情。 沈时洲眸色流动,语气却很平静:“怎么了?” 盛明窈被问得噎住。 这让她怎么说?? 她深吸一口气,擅自大胆地将沈时洲的手机拿起来,递到他面前,含糊地道:“就是……跟你这个朋友说清楚。” 说清他们两个不是那种暧昧的关系,不要开这么似是而非的玩笑了。 沈时洲淡淡地问:“告诉他你在我家,不在医院?” “……”这不就更奇怪了吗????! 而且。 重点并不是这个好不好! 盛明窈动了动唇,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难道,沈时洲是没听出来那个人的深层意思,再可能…… 压根就是她想多了? 耳根浮上一层淡淡的薄红,盛明窈匆忙地将手机塞给沈时洲,生硬地转移话题:“十五分钟要过了。” 沈时洲唇弧几不可闻地扬了一下,不过几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盛明窈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看自己刚做完没几天的水粉色指甲。 余光看到了那堆被她摔碎了的瓷片,就在沈时洲旁边。 她出声:“你注意地上。” 男人的表情有片刻怔松,像是没料到她的话。 但他并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碎片,不太在意。 盛明窈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跟他沟通赔偿的事情,肩膀上突然一疼。 她的双肩被摁着动不了,腿便下意识膝跳反射地往上踢。 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踢到了沈时洲。 或者说,他身上某处硌人的地方。 ……好像,有点,不妙。 盛明窈咬紧唇,尴尬直冲大脑。 冗长的两分钟过去了,她终于发现自己刚刚碰到的仅仅是男人的皮带。 幸好!! 不然,哪怕是再往下一丁点…… 她怀疑自己真的会社会性死亡。 盛·小鸵鸟·明窈收回了腿。为了防止再出现刚才那种事故,故意把腿曲起来,双手抱膝,紧紧地摁着。 本来就被划破的右肩布料完全垂落,甚至有继续往下坠的意思,不知不觉间,已经低过了锁骨,露出大片大片细白肌肤。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 反正她一向都喜欢婊里婊气不那么正经的打扮。 但更糟糕的是,她无意之中,将腿把身前的起伏压得很紧。 简直称得上呼之欲出。 …… 盛明窈一直低着头,错过了沈时洲的表情。 她百般无聊地将视线平行移动着,突然看见了放在毯子上的奢牌纸袋。 里面放着的礼盒……怎么感觉有 些熟悉?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猜想。 她觉得不太可能,赶紧给自己划掉。 但好奇心已经起来了,就很难再压下去。 “沈时洲。”她不假思索地抬起了脸。 没有预料的,唇瓣轻轻蹭过男人线条冷硬的下颌。 等盛明窈反应过来时,狭眸已经定在她脸上,略微晦暗。 她小声地为自己的莽撞道歉,道完之后,还没忘记毯子上斜放着的袋子:“那个礼盒的规格,装的是领带吗?” 作为奢牌常客,盛明窈每年都有收到品牌方寄来的礼物,把各种规格、各种材质、各种限定款及定制款的礼盒都集齐了,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时洲顿了下,无所谓地颔首:“是。” 盛明窈:“我看着特别像是我上次送你,没送出去的那个……” 说完之后,就用力咬了下舌尖:“只是像而已!” 那条领带早就被她丢进总裁办公室外的垃圾桶里,毁尸灭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可能是堂堂沈家太子爷去捡垃圾了吧? 沈时洲看上去,明明很讨厌那条领带的。 “像吗?”男人微微垂眸,语气与往常无异,“没看出来。” …… 几分钟后,沈时洲丢掉棉签,用湿纸一遍又一遍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冷淡掀唇:“李叔在外面送你。” 接着便大步离开了客厅,像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是单纯地不想再理她这个浑身麻烦的女人了。 “谢——” 盛明窈刚开口,就看见沈时洲绕过半岛台拿了杯加冰块的冷水,一饮而尽,似乎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于是她及时打住,伸手拿过放在旁边的包。 得先回去了。 感谢的话嘛,发短信再说也不迟。 沈时洲不欢迎她,她正好也一点都不想呆了,当务之急肯定是赶紧跑路。 然而当指尖刚勾住包链的同一时刻,盛明窈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落在车上。 要么被姜未未顺手拿走,要么还留在原处。 她只好半步半步挪到沈时洲面前,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沈时洲的长指还捏着玻璃杯,微一用力。 他掀起眼皮,深暗的眸上下扫视着她的神情。 “想留下来就直说,”声线不轻不重,像是在说一个笃定的事实,“不用每次都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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