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意在心中应承一声,脑中飞速回忆今日瞥见的那个男人身影,正是看到了他,那柄锈剑才开始躁动不安...... “喝点水。”谢扶涯伸手递来茶杯。 抬眼对视,便见他脖颈间殷红的指印像是蛛网一样横亘开来。 接过茶杯,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抱歉。” 谢扶涯似是察觉到她那点歉疚心,直接坐在塌侧,无奈道:“与其道歉,不如告诉我你方才是怎么了?” 他将她晕倒之事一一说过,原来几人现下已在齐僖府中,师鸣玉等人虽也担心,但此时已被谢扶涯劝去休息,只剩他在此照料她。 沈宁意也终于从方才梦境中渐渐缓过神来,见眼前青年眉心红点在烛火下裹着一层盈盈的光,那双沉静的眼里也染上烟火气,活色生香。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贺汀也还在眼前。 她垂眸捧着茶杯,温热的茶水沾湿了唇,心绪一时翻飞不断,半晌才笑答:“碰到个旧人。” 谢扶涯:“怎么.....” “你的旧爱?” “你因为这个晕倒?” 沈宁意盯着他的脸发愣,半晌用茶才慢吞吞开口道:“师兄要帮我?” 谢扶涯沉吟半刻才答:“世间万事,因果循环,我不便牵扯进你的因果之中……” 她听得他后半句说得音量渐低,明白他此话他自己大抵也不信,只笑吟吟道:“是吗。” 双目相接,谢扶涯心中轻哼一声,笑她狡黠地像只狐狸,尾巴洋洋得意地试探搔挠他的掌心。 静默片刻,沈宁意又才问道: “今日客栈中师兄不怎么说话,是否是心中有疑?” 谢扶涯:“是。” 他坦然说出疑虑:“只有城中求救无法,她才会试图逃跑,甚至向外人求助。” “此事我们不便直接插手,只怕打草惊蛇,我已方才已去信师门,我们如今需小心行事才可。” 他又说了旁的事,原来齐僖是城主长辈,府宅正在城主府旁,几人明日去见过城主,便可继续行路。 谢扶涯见她双眼茫然,脸色苍白,便停了话头,抬手又用灵力提她休整一道又才起身:“你且休息。” 他转身欲走,下一刻纤细的五指便勾住了他的手。 她的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却冒出一些亮晶晶的坏主意来:“师兄,我准备现在就去报仇,你要陪我么?” 谢扶涯见她面色惨白,冷言道:“你这幅尊容,只怕被认作女鬼。” “女鬼索命,岂不正好?”沈宁意行随意动,掀开被子就起身捏决整理好了仪容。 谢扶涯剥下她的爪子:“我不去。” 沈宁意:“师兄不是不准我死吗?我眼下心绞难忍,大仇不报便难安眠。” 谢扶涯察觉她虽神情如常,但额边却不断冒出汗珠,双手紧攥,知她未必诓骗自己,又才在床侧坐下,将她塞回被囊,握住手腕把她的脉。 她脉象紊乱不堪,却在乖巧抬眼盯着他,嘴里在提要求:“那师兄再用灵气替我流转贯体一次?” 谢扶涯弄不清她的目的,却被那双难得示弱的眼睛牵着走,指尖泻出淡青灵气似蛇般爬入她的腕下。 灵气贯体是极为亲昵却又冒犯的行径,她却眯着眼透露出些舒爽来。 太上无情道汲万物精华,最为柔润,是以他的气脉也如夏日溪水滋养他物。 谢扶涯见她渐渐昏沉合了眼,才收手离开。 他才离开不久,沈宁意却又睁开眼来,窗棂哗啦,一道紫光便落到窗前,正是元烟儿。 她没骨头似得倚在床檐:“你要他的灵力作甚?” 她又想到谢扶涯那张脸:“你看上他了?”又自己嘀咕起来,“我怎么看他眼熟得紧……” 沈宁意心口的撕裂感尤在,按着心口定神答道:“突然觉得他这功法有些古怪,便引他灵气过一遍轮脉。” “那你发现哪里不对了吗?” 沈宁意坐起身来:“灵气顺筋脉而行,让人舒爽异常……” 元烟儿接话极快:“那不挺好。”又听沈宁意说到:“但流转一周,便令人有剥离混沌之感。” 上次谢扶涯的灵气进她身体是她用这个身体突破之时,当时他灵气入体,替她护法,倒让沈宁意不被这具身体的咒术压制,更轻易地完成突破。 那时她便觉得有什么不对,直至今日昏厥,谢扶涯再次施救,她才捕捉到这不对来。 元烟儿一怔,也联想到什么,令魂灵剥离,不就是占据他人之身的开始吗?她惊疑不定:“你是说……” 沈宁意却又压回了话:“此事有疑,我还需再看看。”她话头一转,“你在无方惹了什么乱子?” 元烟儿嘴一垮:“无方岛哪里是正常妖呆的地方……”她见沈宁意脸色不善,眼珠一动,立即转移了话题:“你可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这地方问题可多着呢!” 她不给沈宁意问责的机会:“你可知在那客栈中有人给我下药?那药无色无味,竟是妖毒!所幸我就是妖,才没叫贼人得逞。” 沈宁意问:“什么妖毒?” 元烟儿见她并未追究旁的,只继续飞快道:“是控制人心之毒,只要一口便能渐渐令人忘乎所以,任人摆布!” 她将打探的其他消息一股脑也都倒了出来:“还有那个河!那个河有问题!” 她压低声音,煞有介事:“我方才去看那妖和尚了,他被绑在生婴河中,骨血都开始融了,却还在那念经。” “但你猜他念的什么经?” 见沈宁意陷入沉思,元烟儿顿了顿才继续道:“往生经。” 元烟儿成了神使,也自然能看到一些神灵所见:“他周身的亡魂跟黑火似的,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我仔细看了,”她咬了咬牙,“全是女婴灵。” 沈宁意也立即悟了,她喃喃道:“我或许知道柯郸和那些女人做的什么交易了。” 元烟儿没听清,咦了一声,又见沈宁意扔了一把剑过来,听她说道:“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他与这把剑有契,他的名字……” “应该是,裴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3 23:02:39~2023-06-12 23: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个读者不太冷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溺婴 ◎“小僧愿任神君驱使,只求神君如当日对那个凡人一般心软一刻。”◎ 沈宁意又去见了柯郸。 少司命似乎对这和尚十分感兴趣, 游鱼在他身侧萦绕不断:“他修的佛法倒有点新奇,身上的因果缘线竟缠得跟茧似的。” 柯郸听不到这些,他坐于半沉入水镂空铁笼之中, 口中诵念不停。 这条名唤“生婴”的河并不深, 月光之下, 河上浮光跃金, 河底青荇飘游, 一片静谧。 但河两岸却树起围篱, 其上更有咒术缠绕,只蝇虫碰上便激起一阵电光, 簌簌抖下尸体。 沈宁意强抵着这具身体的抗拒,掐念神诀,便轻易越过咒法,踏于水面之下,一步便到了柯郸身前。 无数死灵沿着他的袍角往上爬, 一层又一层结成越火的蚁群, 沈宁意也看到了无数从河中爬出的死灵沿着柯郸的袍角往上, 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好似结团越火的蚁群,只留下一张不断诵经的嘴。 他仿若未闻, 口中吐出的往生咒凝成金色,不断将漆黑魂灵碾作碎尘。 游鱼口中又吐出少司命的声音来:“这条河蚀肉化骨, 真是有意思。” 沈宁意心中却想:这些死灵皆是女婴,应都是被溺毙于此的。但她不解,为何要以咒将此圈围,那咒术精妙, 修者尚不能轻易越过的, 更别论常人。 为什么河中这么多婴灵, 又为何全是女婴。 沈宁意想起入城以来见到的女子零星,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答案。 是不是那些妇人欲令柯郸超度孩子,便假借诱拐几人,再故意被捕获,才得以进入这河中行超度之事。 她要印证自己的猜想。 她掌心相合,口中吐出无数咒术,只在瞬息间便将他身上的魂灵超度了大半。 柯郸也才终于察觉,见到她却并不诧异,漂亮的凤眼压出一个弧度:“神君,巧遇。” 他发现沈宁意帮他超度了大量的婴灵,笑中多了几分诚意:“多谢了。” 沈宁意诧异自己被一眼认出:“你记性倒好。”她低头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扬,又有婴灵化作赤金碎片四散而去。 她也看到幽漾水中,他腿袍之下好似空空,袍角正在随水流缓缓游动。 柯郸并不说话,他任由婴灵缠身,目光随着沈宁意的视线而去,生婴河中水流清澈,那些埋在水中的婴灵好似水底草絮飘摇,在月色下正在一点点向柯郸聚拢。 “美吗?”柯郸突然问到。 沈宁意不说话,继续抬手将那些婴灵超度,这些婴灵不通灵智,只在她耳边留下咿咿呀呀的啼哭声。 柯郸摆好手势,也加入进来,嘴上却在说旁的话:“不知神君可知,此河为何唤作生婴?” 沈宁意轻轻摇头。 柯郸低眉顺眼,在波光潋滟的河水中好似一尊慈悲的佛像:“此城居于盛海荒漠,常有妖异作祟,惊扰小儿夜半啼哭,更有妖异为夺取孩童肉身,夺取孩童心神,因此常有孩子夭折。” “再有,盛海荒漠是被遗弃之地,长久生长于此,凡人便难以生育。” “一千年前,小僧与老师途径此地,老师见此处人息凋零,路旁妇叟恸哭连天,夜半小儿啼哭不止,便生了恻隐之心。后值老师圆寂之时,他便命我将他的骨血融入河流之中,小儿啼哭便用河水浸泡一夜,便可祛除邪祟,而女子以河水沐浴,也可增添生育的可能。” “如此,这条河便被此处的人唤作 ‘生婴’河。” 古老的河水在月下静静的流淌着,四处却树起屏障,无人可轻易接近。 柯郸说:“我是来拿回老师的骨血的。” 他看向河面,眼中浮起些戾色:“老师用的咒法是禁术,令肉身先消解而再重塑相合,稳固肉身神魂,不惧邪祟。” “老师拔出骨血之时,便已算到今日,但他不忍凡人苦楚,就算知道今日果,也要救下当时人。他令我等待一个时机,取回他的骨血,但他也因此引来天雷,未能成道。” 柯郸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神君觉得,眼下是不是这个时机呢?” 有婴灵被沈宁意的神气吸引,虽触碰不到她,却渐渐汇聚在她身下的河水中,像涌动不安的幼年犬兽,想从她的神气中寻找慰藉。 沈宁意答道:“生婴河变作女婴的坟冢,重聚肉身做男,但女子魂魄天生多男子一窍,那一窍便全变作怨灵被困在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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